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斜斜照入卧房,透过绯红的窗纱,浮在半空中,形成柔和的粉色光束。
屋内仍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布置,她身披丝袍,走到窗边捻起那蹙石榴花,花叶干枯蜷缩,色泽暗沉,倾身支起窗,眼也不眨扔出去。
垂眸不经意瞥过镜子,面容蒙着一层苍白的色彩,眼角嘴唇无精打采向下耸拉,一张无时无刻不明艳的脸冷漠疏离,让人不敢亲近。
“他人呢?”
穿衣洗漱打扮,约莫半个时辰后,她面对桌上冒着热气的甜粥,搅动瓷勺随意问道。
昨夜丹朱与雪青守在门外,屋里的动静也听出大概,驸马又惹公主生气了。
她们私下交谈,一致认为新人不如旧人,虽生一副相似的嗓音,性情却大相径庭,起码崔晏不擅长与公主作对。
“驸马天刚亮便出府了,临走前叮嘱我们别让公主在外头露面,早饭后会有大夫登门为公主看病。一应吃喝玩乐只管吩咐紫竹出门置办,遇到急事直接去衙署找他。”
裴炜萤小口喝粥,忽觉食之无味,“他这是将我软禁在府上,活在他监视之中?”
“驸马说如今多事之秋,阖府上下严进严出,光后院一处就安排不少连生的护卫,分散在各处时刻保护公主安危呢。”
丹朱指甲挠了挠鬓角,不解道:“只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驸马的地界伤害公主?”
裴炜萤不想提及徐令仪的事情,只说朝廷送亲官员路过原州,他心虚害怕遭弹劾,提前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
用罢早饭,她移步偏厅。
既然是装病,她抬腕以袖遮口,重重咳两声,黛眉微蹙,眼尾勾着一抹泪。
老大夫手指搭在她腕上,望闻问切,暗道惊奇,不信邪又诊一次,不痛不痒道:“公主气血虚弱,要多加休养,以食进补。且肝火过旺,切记勿要生气动怒,放平心态。”
她昨晚是气的够呛。
老大夫铺纸润笔,提手抬腕,写下方子交给丹朱。
“老先生是原州家喻户晓的名医,我定会谨遵医嘱。”
她眼神示意丹朱雪青退下,屋内无人后身体前倾,手臂交叠放在桌上,嗓音神秘道:“我这还有一病人,只是他自恃身份,病症又难以启齿……”
半晌后,老大夫得了封口费,又递给丹朱一张药方。
丹朱带着两张药房交给紫珠出门抓药,回来后亲自煎药,满满两个药罐分别送走。
裴炜萤无病无灾,与丹朱雪青三人分着喝完那罐菊花红枣水。
而紫珠将熬好的药送到衙署,万烁新奇地接过来,心道这对新婚夫妻热情冷却,连汤药饭食都不亲自送来。
送去书斋里,徐从绎正伏案办公,神情端肃。
阳光穿过参天柏树,在桌上落下斑驳的影子,细碎的光停留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偶尔眨动,幽深的眼眸眯起锐利的光芒。
药罐崭新,还冒着热气,还没掀开盖子,药香浓郁厚重,已经弥散在空中。
徐从绎略懂岐黄之术,闻到杜仲菟丝子的气息,他抬起眼,万烁献宝似的放在一旁,“这是公主命紫珠送来的药膳,让我劝您趁热喝,不损药性。”
特意损他名声,想点子骂他来了。
“我记得你前阵子刚成亲。”
万烁不明就里,点点头。
他眼中笑意冷然,“赏你了,记得晚上喝。”
钱偲过来时,见万烁满面疑惑提着药罐,掀开盖子深深一嗅,看着万烁欲言又止,“上值期间,喝这东西?”
此时万烁已经猜到七成,涨红一张黑脸,“这是节使赏赐我的。”
钱偲脸色更古怪,溜进书斋拉开椅子,老神在在坐上去,翘着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得意地弹了弹信封。
“郭岐连着三日闭门不出,我猜他多半也是废了,守着偌大的范阳将来无人继承,迟早要派人将你外甥偷走。你这招够阴狠,他要想断子绝孙,尽管勾结庆王攻打河东。”
“我看他一个阉人和那位郡主能不能生出金疙瘩来。”
也算为徐令仪出一口恶气。
他笑声朗朗,浑身畅快飘然。
徐从绎看一眼他痊愈的腿,不动声色道:“等朝廷送嫁仪仗到河东,你率兵三万保卫同州,防着郭岐临时起兵。”
钱偲不由回想起灵州之耻,敛起笑声,眼神顿时失去光彩,正色道:“同州一旦攻破,南下直达原州,早就听说郭岐和北燕边兵不清不楚,整日打着防止敌军作乱的幌子与他们结交。”
“可范阳兵力雄厚,他若要破罐子破摔,和你斗个鱼死网破,你只给我三万我招架不来。”
他势必要一雪前耻,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郭岐也罢,裴炜萤也罢,一个狼子野心,一个魅惑人心。
“三万兵马足够你在同州耗他一个月。”
徐从绎眉目疏朗,嘴角携着淡漠的笑,“河东剩余兵力我自有妙用。”
钱偲忙起身拿起他面前的信件,一目十行愣在原地,重新仔细又看一遍,拧着眉头陷入思索。
东西二川节度使骤然离世,节度使旧部杀了朝廷任命的新任节度使,取而代之,纪王率兵前去交涉未果,反被扣押。
“雷振先杀前节度使,后杀新节度使,忤逆朝廷囚禁皇子,罪无可恕。皇帝舍不得动用禁军镇压,估计要把主意打到你这位好女婿身上。”
“绎之,你不会真的去当皇帝的好女婿,派兵支援东西二川吧?”他思忖他方才的话,一瞬间福至心灵。
徐从绎见他想明白,淡淡一笑,“陛下若下达圣旨,我岂敢不遵从。”
遵从不代表全力以赴。
朔方范阳都对河东虎视眈眈,伺机骚扰,在这节骨眼他们却要自带兵马粮草平定东西二川,且之后皇帝不会允许他节制此地,也不会赏赐兵马,至多给几个好听的头衔。
得不偿失的买卖傻子才会答应。
“你就不怕长陵公主掀翻屋顶,连夜休夫?”他挤眉弄眼,提起那罐药膳,打趣道:“人家可一心盼着你补身子,生儿育女呢。”
徐从绎眯起眼睛,笑意不减,可钱偲还是喉头一紧,听他嗓音凛冽道:“上次让你挑个地方,若没选好,我不介意就在院中。”
半炷香后,两人各自上药。
钱偲旧伤痊愈,再添新伤,鼻青脸肿眼睛都快睁不开,好在后半段他求绕及时,拳脚密密麻麻只落在身上,不然一张脸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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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认不出。
徐从绎攥了攥拳头,把剩余的半瓶药粉丢给他。
廊下夕阳余晖薄薄一层覆在他脸上,眉眼峻拔如山岭,温情的眼睛不见缱绻文雅,淡漠地看着院中一树石榴花。
不由想起那双玉手扶着花瓣,她轻轻送来潋滟眼波,冰肌玉骨笼罩在光晕下,美艳不可方物。
这棵树是上个月刚栽种的,钱偲怪叫道:“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老刘头鬼主意不少,在这上面讨你欢心。”
依照长陵公主的脾气,若是真怀上徐从绎的骨肉,说不准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逼他向朝廷妥协,上交兵权。
等钱偲处理好伤口,院中开得花繁叶茂的石榴树已经倒在地上,娇花跌入尘埃,根茎遒劲纷乱,沾上微湿的泥土,翻起一阵土腥味。
他心里暗暗发笑,这下好了,人人都断子绝孙。
“好久没去喝酒了,我今天让你教训一通,你请我一顿酒不过分吧?等我去同州,再见不知是何时。”
明月高照,月色透亮,在湖面撒上一片碎银,粼粼波动。
湖心画舫随风游动,煌煌灯火倒映在水中,像是围着船身游动的鱼。
船内众人皆有醉色,眼晕面红,听着不远处另一画舫上传来的琵琶声,摇头晃脑哼起来。
钱偲听着耳熟,显摆他与原州乐伎名伶交好,怪道:“也不知何方神圣,华娘子一曲千金,轻易不与客同游。”
徐从绎瞥一眼他这副尊容,调侃尽在眼神中。
琵琶音落,众人意犹未尽,上岸后依然念念不忘看着那艘画舫。美人打帘出来,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小船,缓缓朝岸上而来。
钱偲候在岸边意欲寒暄,却见徐从绎先他一步,眉目凝霜。
画舫内,紫珠掀起窗边一角垂幔,指着湖对岸起伏的山峦一一介绍山名,偶尔停顿,讲一则山上发生的志怪故事。
“公主,最高的这座是情人峰,传闻一对有情人因家仇不得不分开,各自嫁娶,好巧不巧,婚期凑在同一天。可这婚礼当天,二人均不见踪影,后来才被人发现,原来两人相约一起在山上殉情了。”
“咱们原州男女都相信,登上情人峰,相爱两不疑。”
雪青不解:“作何解释?”
紫珠圆溜溜的眼睛光亮照人,有些鄙夷她问出这样蠢的问题,语气骄傲:“因为只有最信任的人才会相约登山,一起从山崖坠下,生死相随。”
雪青似懂非懂,下意识看向她们之中最渊博的裴炜萤,公主识文断字,会作文章。
……虽然大部分是太孙代写,她只是负责誊抄。
裴炜萤听了她们一番对话,如星如月的眼眸盛着冷幽的光,轻飘飘道:“说不准那个女人放下旧情,那个男人不甘心被抛弃,绑架她上山,一怒之下杀了她,畏罪跳下去。”
紫珠微微张着嘴,好半天才讷讷道:“公主,我祖辈都生活在原州,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呢。”
“公主若不信我,驸马也知道,他年少时还……”
竹帘从外面掀开,月光落在来人的肩膀上,舱内温和的光像在他脸上蒙了一层纱,颀长高大的影子覆盖住她。
“我年少时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