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三日后,失火案才终于调查结束,不小心点着火的那位,当场被处以了极刑,几个负责值守的衙役也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处罚,不过皆要等到此次押送结束,返回京都后才能执行。

    待等到再次开拔前,清点名册时,夏知秋特意数了数,发现她们的队伍已经从出发前的一百六十三人,骤降到了一百一十二人,也就是说,还未踏出关口,他们一行,就已经死了五十一人了。

    “也不知这最后的八百里,还会成为谁的埋骨地?”

    夏知秋背着个大背篓,左手牵着柠姐儿,右手拉着蕊姐儿,在等着后面人群过关的间隙,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雪山,忍不住感叹道。

    “爱谁谁,反正不会是咱们。”

    叶落不爱听夏知秋说丧气话,气的直拍她脑门:“快,呸呸呸!”

    “你还信这个?”夏知秋失笑,听话的啐了三声。

    叶落这才笑了:“以前不信,也不忌讳这些,但也不知怎的,经过这么一遭,反倒越来越怕死了!”

    最近也不知怎的,叶落总是梦见自己死了,且每次都是掉落悬崖,脑袋磕在块儿大石头上,死的那叫一个身临其境,惨不忍睹…~

    几乎每次他都会被活生生吓醒,惊出一身的冷汗!

    而他舒缓自己的方式,就是于黑暗中去探身旁几人的呼吸,只有感觉到大家都均匀的喘着气,他才会稍稍安下心来。

    “你放心,我的嘴是开过光的,我掐指一算,发现你最大的磨难已经过了,从此后——皆是坦途!”

    见叶落似乎真的害怕,夏知秋忙半开玩笑的安慰道。

    “那敢问神算子,可否能算出我后半辈子会不会飞黄腾达?让家里人从此…吃香喝辣?”

    叶落自然知道她是故意在逗自己笑,便也真的开了怀,饶有兴致的配合起她演戏来。

    “何止何止,富可敌国也未可知!”

    夏知秋故作捻胡须状,闭着眼摇头晃脑,诙谐样子逗得柠姐儿几个也跟着笑起来,一旁的吴氏见了,忍不住笑骂:“个疯丫头!”

    但…谁也没想到,她的这句戏言,竟一语成谶。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因着今日出关耗费了不少时间,待她们走到下一个驿站时,天已经很晚了。

    “老规矩,二十人一间,自行分配。”

    衙役朗声吩咐,又厉声道:“我再说一遍,以后棚子里严禁燃火,想做饭烤火的,都挪到院子里,用完赶紧灭火,千万别留下隐患,听到没有?!”

    “听到了!”众人不敢不应和。

    那衙役还是不放心,又朝着一旁一脸络腮胡子的顶头上司建议道:

    “头儿,要属下说,晚上别总咱们自己人值夜了,兄弟们走了一天,都累惨了,总有经不住睡过去的时候,不如从这些男囚里挑几个出来,帮着巡巡逻,值值夜?”

    “嗯,我看可行!”

    这位头儿也是愁坏了,如今离着流放地还有二十多天路程呢,死亡人数就已经超了额度,这要再死几个,他们可就真的要交罚银了!

    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每死一个囚犯就要罚十两银,加一起足要好几百两了,若真被罚了,弟兄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就都白受了!

    也因此,他现在看面前的这些囚犯简直像看宝贝一样,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捧到手心里,安安全全的放到辽东去才安心!

    也因此,又嘱咐方才那手下:

    “几个人肯定不够,你干脆挑二十个青壮出来,分成五组,到时让值夜的每人带一组,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这样既不累,还看的仔细。

    也别白用他们,凡被挑选上的,晚上都管顿宵夜,每人两个白面馒头!”

    心道:可别再给他这些“宝贝儿”累坏了啊!再累死几个,可就全完了!

    听说被挑去值夜竟然有两个大白馒头吃?诸男囚们险些要挤破了脑袋,就连惫懒的叶荇都忍不住上去凑了凑热闹,

    只可惜…没人选他。

    他兄弟叶荆到是被选上了,同时被选上的还有五房的叶柏。

    叶落本也想去,但想着他们夫妻俩如今要照顾四个孩子,他若去值夜,白天难免会乏力,那照顾孩子的重任岂不又要落到他媳妇一人身上?

    加之他家那些吃食足够支撑着他们走到辽东了,故才没去凑这个热闹。

    ——————

    不光值夜的诸人,其余众囚犯的待遇比起以往也改善了很多,虽依旧会挨骂挨呵斥,但挨打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吃食也终于泛着热气了,那粥也终于能称得上粥了。

    诸囚犯们甚至想,若总是这待遇,熬到辽东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他们的这场流放,注定是场命运多舛的流放,就连天气,似乎也在跟他们作对。自出关后的第五日起,鹅毛般的大雪就再也没停过。

    待到了第八日,雪已经快没过膝盖了,两小只则直接没到了腰,叶落和夏知秋只能将自家背篓里的东西往吴氏等人的背篓里匀了匀,将俩孩子放到了身后箩筐里。

    “幸亏慧姐儿两个个子都高,要不然~咱们这回还真没法弄了。”

    叶落跟在夏知秋身后,用双手尽力帮她托着身后的背篓,学着夏知秋苦中作乐。

    “今日午夜前怕都赶不到驿站了,也不知是找个村子宿下,还是接着赶夜路?”吴氏忍不住担忧道。

    “前面连个灯光都没有,哪里像个有村子的样儿,我看多半是要赶夜路了!”

    旁边一个男囚一边奋力拔着自己陷雪地里的脚,一边忍不住哀叹,感觉自己都他娘的快累死了!

    “不行,这么走下去,就算不累死,腿也废了,必须想个法子。”

    夏知秋也累的一屁古坐到雪地里,突然想起以前无聊时玩手机,好像刷到过一条介绍:《如何在厚雪上行走的》帖子,当时那位博主,好像就是用树枝做了个类似扇子形状的“雪地靴”来着?

    忙回头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就有棵小树,就招呼叶落:“你去那棵树那里,帮我折几根枝条来。”

    叶落虽不知她要干啥,还是本能的去了,夏知秋忙又将柠姐儿从背篓里抱出来,将藤筐底下的几根麻绳拿了出来。

    待叶落折回那树枝,夏知秋忙挑了根手指粗细的,先大概量了量叶落的脚长,再将手中树枝折成个水滴形状的圆环,然后用麻绳扎紧,中间则安了几个横条做支撑,最后用细枝条,围着外圈的形状往里一层层加密起来……

    待都加密好,又在上面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用枝条做成鞋帮,一只简易“雪地靴”就做好了。

    夏知秋唤叶落过来试了试,见大小正好,又见…穿了它走路,果然不会再陷进雪里,忙招呼其余人,也跟着做起来。

    差不多一刻钟后,十来双大小不一的“雪地靴”便被做了出来,虽样子不敢恭维,效果却出奇的好,走雪路时简直如履平地。

    “这样可省劲儿多了!”

    花姨娘母女俩也一人穿了一双,手挽手的跑去雪地里走,同样走的十分顺畅。

    众囚犯见了,纷纷跑来请教制作方法,夏知秋忙一一教了,后来见问的人太多,干脆做了个样品出来给大家看。

    本就不是多复杂的东西,没几下众人便都学会了。

    又一个时辰后,流放队伍几乎扒光了路边所有合适的枝条,几乎已经人手一双“雪地靴”了。

    就连那些衙役,也每人都套上了双,不过大都是囚犯们为了“卖好”送的,比如夏知秋就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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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冯班头又做了一双,让叶落送了过去。

    那衙役头见了这“雪地靴”也很高兴:“我正发愁后日那座雪山要怎么爬呢?有了这东西,倒是不用愁了。”

    又因着脚下有“神器”加持,他们一行终于没在雪地里跋涉一夜,在午夜前,就赶到了驿站。

    “明日休整一天,后日就要进山了,头儿说,进山前,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必须每人都做一双这个鞋子出来。”

    一个衙役拿着夏知秋做的“雪地靴”样品展示,又朝着众人问:“哪位是叶夏氏?”

    夏知秋听了忙上前一步,“回官爷,民女正是。

    “嗯,”那衙役和颜悦色的笑,紧接着就让手下端来了一小篓共十个白馒头,

    “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们头儿特意吩咐赏你的!”

    夏知秋……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忙将那馒头接了过来,想着反正明日不用着急起,干脆今晚一家子好好吃一顿,既有了这白馒头,那再做个鸡蛋酱夹着吃,总不过分吧?

    不行,还得再煮个肉沫干菜汤,边吃边喝,才更完美!

    待到了晚间,在旁人羡慕的眼光里,夏知秋一家与吴氏祖孙几个,各个吃的肚圆,就连容哥儿也捞到了半个白馒头,一小碗干菜汤。

    因着这孩子太瘦了,夏知秋每次有好东西时虽都会想着他,但却不敢一次性喂的太多,怕将孩子给撑坏了!

    “婶子,我也想吃!为啥你只给慧姐儿两个贱蹄子吃好吃食,却不给我!?”

    叶如春半夜被尿憋醒,正想下炕解决,就听到同屋的容哥儿正跟他娘念叨四婶婶家的白馒头夹鸡蛋酱多么多么好吃,干菜汤多么多么好喝,当即馋的不行,急得没穿大袄就跑了过来。

    夏知秋无奈的叹口气,怕孩子冻坏了,忙将眼前流放了近两个月,依旧小肚子鼓鼓的小胖墩抱进怀里,又用羊皮褥子裹了,这才板着脸问他:

    “慧姐儿两个是你的亲姐姐,和你留着同样的血,又从小将你抱到大的,你觉得你称呼她们“贱蹄子”礼貌吗?”

    叶如风不服气:“可我总是这么叫,我娘从来都没说过我!我娘还说,贱认生的自然也是贱火!”

    “那我叫你小黑胖或者小猪崽子你爱不爱听?你要觉得爱听,那以后我们就都这么叫你!”

    夏知秋对付个七八岁小娃娃,简直手到擒来。

    叶如春……顿时小嘴一撇,“我才不叫小猪崽子,我也不黑!我…我不要叫这个!”

    “你看你这外号比你刚骂你姐姐们的好听多了,你都不爱听,可想而知你骂的那些,姐姐听了会多难受,你是不是应该跟姐姐道个歉?”

    夏知秋继续耐心引导。

    叶如春却有些自己的小聪明,

    “那我道歉,以后婶婶有白馒头,能分给我吃吗?”

    “只要你是真诚的就可以,若心里觉着你说些好话哄得我高了兴,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不可能。”

    “而且婶婶的眼…可是火眼晶晶,什么都能看的出来!”

    又故意朝着叶如风的小肚子瞅了瞅,“就比如…,你今晚吃的是干菜包子,对吧?”

    叶如春……!!顿时整双眼都亮了!

    “四婶婶你也太神了!这都能看到?我也想学,你快教我这个“火眼晶晶”!”

    一旁的叶落也十分感兴趣,“你说的这“火眼晶晶”是什么招式?透视眼吗?从哪个画本子上看到的?”

    夏知秋……

    “你竟然没看过……《西游记》?”

    见叶落面露茫然之色,才突然恍然,她穿的这个书中世界,可不设定就是在元朝之前吗?按她脑袋中的历史,自宋之后,就是大乾,连元朝都没有,又何来的大明,何来的吴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