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屉六十个包子，除了多送出去的一个，以及试吃的两个，剩下的五十七个不到巳时就卖完了，饺子比包子还快，因着包的少，只有一百多个，十来碗的量，只来了两波人就没了。
管钱篓子的风哥儿兴奋的数了数，共卖了245文钱，刨去成本，差不多挣了150文左右。
对于这个开头，夏知秋十分满意：“等明儿咱带些粟米来，熬两罐子粥搭着卖，再煮锅茶叶蛋。”
今日来吃包子的有两个问有没有粥的。
“那宫廷包子还有没有了？我家孙子听人说好吃，非闹着要。”
一个婆子急匆匆过来，见夏知秋一家子已经在收拾摊子，忙着急问道。
夏知秋掀开空空如也的笼屉：“没有了，最快也要等明天早上了。”
“怎么？你们下晌不卖了？”婆子问了同大槐树后面那家妇人一样的问题。
“下晌不卖，我家只早上出摊，中午前就回去了。”夏知秋笑着解释，回去的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的蕊姐儿终于忍不住发问：“婶婶，咱们为什么下晌不卖了啊？你要是担心忙不过来，我还能再早起会儿，包包子我也学的差不多了，也能帮您。”
小姑娘是真的着了急，平日里最不爱说话的一个人都忍不住开了口，实在不明白，她家如今都这么缺钱了，她四婶婶怎么还放着钱不挣呢？
夏知秋……：呃？她该怎么跟小丫头解释“饥饿营销”这个词呢？
正琢磨着，就听叶落笑着朝蕊姐儿道：
“在京都的戏班子，只我知道的就有十五六个，有的白天唱夜里唱，每月挣得也就够个吃饭钱，但有的一个月只唱两场，却场场爆满，只一场的票钱就够那些戏班子挣好几年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蕊姐儿：“难道不是因着另一个戏班唱的好？”
“唱的好是一方面，但也因着“物以稀为贵”，我想你婶婶搞那个“宫廷秘方”的噱头，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吧？”
叶落斜着眼一脸得意的去瞅夏知秋，漆黑的眸子被阳光映得荧光闪闪，薄而浅红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夏知秋……不动声色的转了头，默默念了句：自古红颜多祸水，色字头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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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姨娘！”
小路的尽头，蕊姐儿双眼突的一亮，立刻朝着河边正打水的包姨娘奔去。
包姨娘听到动静回头，嘴角亦噙了笑，先温柔的摸摸自家闺女小脸，才朝着夏知秋两口子笑道：
“昨儿就听说四奶奶要去摆摊做买卖，今日过来见门关着，奴便料到定是去了。看您一家这欢喜劲儿，买卖应该也差不了！”
“嗯，确实卖的不错。”夏知秋也不瞒她，见她手冻得通红，忍不住问：“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包姨娘尽量扯着笑，又凑到夏知秋耳边：“那两口子什么也不会干，家里的活儿全指着我呢，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卖了我。”
这也是她又重新变得隐忍的原因，想着：多吃点苦也无妨，只要能常常看到她闺女，也值了！
“那您吃的饱吗？”蕊姐儿搂着她姨娘的胳膊直想哭，她姨娘太瘦了，瘦的都脱了相。
“怎么吃不饱？我管着做饭，还能让自己饿着？”包姨娘笑着拍拍她的手，顺势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姐儿不用担心我，只管好好跟着四爷、四奶奶过日子，多帮着四奶奶做点活儿。”
见自家闺女才到辽东几日，小脸上就有了肉，身上的袄子也换成了新的，整个人都清清爽爽的，包姨娘的心也跟着落了地，又简单说了几句后，就提着水走了。
姐儿如今已经过继给了四爷四奶奶，若心里总惦记着她这个姨娘，又置四奶奶的一片好心于何地呢？以后…她还是换个时辰来打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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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你若是想你姨娘了，就时不时去看看她，四婶婶不会生气的。”
夏知秋摸摸蕊姐儿的头，温声安慰道。
蕊姐儿红着眼目送她姨娘走远，这才摇摇头：“姨娘不想我去看她的，我越与她亲近，她越生气。”
这个认知，当初在府里时，她就知道了，以前她不懂，觉得她姨娘心真狠，还曾偷偷恨过她，但现在却渐渐明白了，她姨娘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她好。
“那你们就努力变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厉害，让你们的姨娘远远看着、听着，也为你们感到欢喜。”
眼见慧姐儿也跟着难过起来，夏知秋急忙抱着两个小丫头鼓励。又故作夸张的转移话题：“今日咱们第一天开张就挣了钱，不如庆祝庆祝，吃顿好的吧？你们说吃什么？”
柠姐儿极有眼色，立刻机灵道：“吃肉丝面吧，蕊姐姐最爱吃了！”
“好，那今日咱就吃蕊姐儿最爱的肉丝面，赶明儿再挣了钱，就吃慧姐儿爱吃的，以此类推，好不好？”
这才将俩小丫头哄的好了些。
“婶婶，待会儿咱多发些面，再多包点饺子吧？”
趁着她四婶婶不忍看她伤心，蕊姐儿忙朝着其讨价还价起来：
“虽方才婶婶说只上午出摊，但今日咱带的饺子辰时末不到就没了，我琢磨着，若卖到午时，怎么也得准备三四百个才行，包子也得蒸个五六屉……”
小丫头还是为下晌不能出摊而可惜，想着：若上午多卖点儿，下晌的亏空不就能补回来点儿了吗？
夏知秋……：好吧，果然谁生的随谁，这丫头虽看着蔫，是几个孩子中最不爱说话的，但其实心里有数着呢。
“成，那明日这些包子就都由你来卖，若你都卖了，以后做多少个都依着你！”
夏知秋立刻笑着反将回去。心道：你不是不爱开口，就喜欢在后头藏拙么？那我就偏让你学着开口。
蕊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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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夏知秋果然依着蕊姐儿，包了四百来个饺子，又发两大盆的面，本想再煮一锅茶叶蛋，才突然想起自家没茶叶，想了想，干脆切了半斤五花肉，改茶叶蛋为卤蛋了。
一家子也因此沾了光，晚上又吃了顿卤肉饭。
“好饱呀～”柠姐儿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炕上感叹，被夏知秋直接抻起来，“起来走走消消食再躺。”
外面冷，谁都不愿意出去，于是一家六口就分成了两波，三个在炕上转，三个在炕下转。
“这也太无趣了，婶婶，不如你接着给我们讲齐天大圣的故事吧。”风哥儿哀求。
“好呀，好呀！都好几日没听了。”柠姐儿几个也纷纷拍手附议。
见几个孩子都想听，夏知秋只得应了：“成，只是~上次讲到哪儿来着？”
“刚在鹰愁涧收完小白龙，走到了观音禅院。”叶落记得门清。
夏知秋拿起一旁晾着的白开水喝了口，这才讲起来：“话说师徒两个到了观音禅院门前，就见院中绿树成荫，层层叠叠，祥云环绕，仙鹤齐飞，好一处人间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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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不对啊？既收了小白龙，那不应该是师徒三人吗？怎还是两人？”叶落提出质疑，对夏知秋讲故事如此不严谨十分不满。
几个小的附和：“是呀，小白龙不也是徒弟吗？”
夏知秋只得给他们解释：“这故事里小白龙自始至终都是个脚力，唐僧也从没将他当做徒弟。”
众人：“为什么？！”
柠姐儿最为义愤填膺：“那唐僧为甚看不起人…呃…不，龙！”
夏知秋……：她哪知为什么？吴承恩就这么写的。
“你们还想不想继续听故事？”
“听，听！婶婶你快接着讲。”风哥儿忙安抚炸毛的她四婶。
夏知秋这才又继续讲下去，直讲到观音将黑熊精收了，孙悟空一行到了高老庄，被高太公请去捉妖，才故意停了口：
“天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剩下的等改日再讲吧。”
顿时引得哀嚎一片：“能不能再讲一段啊？”
“那怎么行？你没见那些说书的最后都要留个悬念吗？”夏知秋坏笑，准备洗洗睡了。
夜里吹了灯，屋里顿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叶落恨恨的朝被油布封死的窗户瞪了眼：“等挣了钱，先将这破窗户换了。”
“嗯，天渐渐暖和了，总用油布封着确实不是个事儿。”夏知秋附和，又翻了个身，她还是睡不惯这硬炕，只是一直在忙，实在抽不出空割草编垫子。
一夜再无话，累了一天，都睡的发死，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才艰难的爬起来，背着大小背篓去继续出摊。
这回，夏知秋彻底退居二线，只管干活，前头招呼买卖的事儿全交给了蕊姐儿。
蕊姐儿站在笼屉后头酝酿了半天，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才终于喊出了声：“包子咧……”
只是，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还将自己给臊了个大红脸。忍不住想向夏知秋求救，夏知秋假装没看见，只低头包她的包子。
蕊姐儿……又忍不住朝她姐看过去，慧姐儿…深怕她让自己替她，吓得拿着个火钳找火钳：“诶？我火钳子呢？”
反倒是柠姐儿管的卤蛋那边先开了张，卖了两个出去。
眼见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堂妹都敢笑嘻嘻的吆喝，蕊姐儿深吸口气，又重新鼓足勇气：
“新蒸的大包子咧，宫廷秘方做的大包子，一咬一嘴油！”
声音悦耳又动听，立刻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蕊姐儿顶着羞臊又喊了几声，突然发现这事儿…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启齿，反而因着招呼来了客人，挣到了银钱，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成就感。
“诶呦，可算将你们给等来了！这孩子一直闹腾，给买了肉包都不愿意，非要吃你家的！”
一个婆子就背着个胖小子匆匆过来，正是昨天没买到包子的那位。
一到跟前就道：“快给我们拿两个包子。”
“成，婆婆您在这儿吃还是端家去？”经过这么一早上的锻炼，蕊姐已经招呼的很熟练了。
“在这儿吃吧，回去还得自己刷碗。”
婆子小心翼翼将自己宝贝孙子放下，搂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小杌凳上，小心哄着拧糖人的小胖子：“乖孙儿，包子马上就能吃了，快别闹了…”
一旁的柠姐儿立刻小眼珠一转，适时地吆喝起来：“好吃的卤蛋，一文一个，吃着比肉还香！”
那小胖子…：“奶，我还要吃卤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