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帘幕被人拉开一角,录制场地的光源倾斜而入,影山飞雄回过头看向心音。
为了配合这次访谈[从校园到婚纱]的主题,心音时隔多年换上了乌野的校服,浅灰色的百褶裙搭配奶黄色的针织衫。
她朝影山挥了挥手,影山放下幕布走到她身边。
心音顺手把他扣得严严实实的立领松了些:“在现场会很热,这么穿会被闷坏的。”
她握住影山的手:“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你会答应上这个节目,但黑尾学长后面发消息说他能搞定。”
即使毕业多年,他们还是习惯用校园时期的称呼。
“所以影山还没有告诉我,黑尾学长是怎么说服你的。”
影山不自在地别过头:“黑尾学长没有说什么,再说,和心音一起参加访谈节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又不是什么多可怕的事情……”
心音丝毫不相信这番说辞,如果影山说的是真的,那那位时不时拉开帘子观察台上的流程、在后台来回踱步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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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们知道两位嘉宾都是第一次参加访谈类节目,之前很多节目组来找两位都碰壁了。”小岛玉子微笑地望向端坐在对面沙发,背挺得笔直的影山,接着说道,“所以在开始我们的交流前,先来看一小段视频,关于我们节目组是如何能够邀请到二位。”
心音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影山端坐着的姿势愈发僵硬了,木板影山悄声说着:“……怎么是在这个时候放。”
小岛玉子善意地指了指他的耳麦:“影山先生,你的耳麦还没关上呢。”
……
他侧过身,假装听不到从观众席传来的阵阵笑声。
他们面前的银幕上开始播放视频,穿着便服的心音踢皮球般微笑着回答工作人员“我只要有空都没问题,但是不知道影山会不会同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影山会同意。
画面一转,在日本的黑尾学长从容地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
“我和影山是怎么熟悉的吗,在高中的时候经常一起打比赛,影山是个好对手。”
“我打算怎么做?哈哈,我自有妙计。”
黑尾学长自从进入排球协会后,就不留余力地在全日本宣传排球,想必这次邀请他们参加这个节目,也是看中了他们在社交平台上的人气。
知名儿童绘本作家×冷面排球二传运动员,加上从校园走到婚纱的要素,让某些粉丝自发地脑补和产粮。
心音其实私下里偷偷看那些「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文学津津有味,但影山声称自己绝对没看过那些文章。
“我怎么会和心音分手”
他严肃地指出这些创作存在的逻辑漏洞。
在这里,心音要揭穿影山的真面目。
某天她借用影山的手机浏览这些频道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们俩的话题在影山的账号里被设成了置顶话题,「大粉」的标签明晃晃地在他的账号名旁边。
“真是的影山。”心音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因为恋爱多年后,影山比校园的时候沉稳了许多,也很少给她这种调侃的机会,“你怎么还花钱让上面的大大产粮,我来给你写呗。”
……
你永远不要低估进化版影山的「厚脸皮」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心音说出了一长串晋江不能发的设定,挑衅般问到,“心音能写吗?”
如果不是他说着说着发红的耳垂,心音真的要怀疑这只影山是不是被别人掉包了。
黑尾学长带着摄像成员来到他们家中:“好久不见,影山。”
“黑尾学长。”影山拉开门,从入户柜里拿出两双一次性拖鞋。
“影山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吧,为了邀请你和心音一起参加一个访谈节目。”
“在拒绝前先听我说两句怎么样?”
“在X社区,你和心音的讨论度是全排球运动员和他们的伴侣中最高的,因为你们看起来就很般配。”
坐在沙发上认真看着视频的心音捂住脸,视频里的影山听了黑尾学长的这句话,得意地勾起嘴角,还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但也有一些声音,说你和心音是合约情侣,只是为了维护各自的形象,才维持现在的关系。”
影山的脸迅速垮下,他不爽地说道:“这种人再怎么说他们也会阴谋论吧,只要我和心音一直在一起,就能打破这种言论。”
黑尾学长表示赞同,他知道影山不会因为外界的评论和看法就贸然和心音上一档节目,承担访谈类节目播出之后的风险。
毕竟这个年头,综艺节目为了收视率总是喜欢恶剪,扭曲原来的事实。
他拿出手机,递给影山,屏幕上是心音在新书里读者问答栏里的一处回答。
「心音大大有考虑和影山参加综艺节目吗?」
「我本人是想多尝试新的东西,不过这种事情也要看影山的想法」
影山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手机,把它交还给黑尾学长:“我可以去。”
心音默默腹诽着节目组的好计划。
首先知道她一定会在影山也同意后,答应节目组的邀请。
然后就是,从她都不记得的一处问答里找到可以用的话,展示给影山看。
她凑近影山,也悄声说着:“影山下次不想来可以直接拒绝的,那个问答,我都不记得是哪个出版社问的。”
影山把自己上扬的嘴角克制着拉平,指了指心音的耳麦,这回他记得在说话前先关上自己的:“心音你的耳麦,还没关。”
心音僵住两秒,随后若无其事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和影山保持距离,也化身成木板二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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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主持人的专业素养极高,面对两块木板也能保持自然的沟通。
她好奇地询问木板一号:“影山先生,你们走来的这一路上,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发生过争吵?”
木板一号陷入了沉思,他坦诚地回答:“忘了。”
“看来在影山先生的心里,这些争吵都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那我们来询问心音女士吧。”
说实话,心音也很想学影山回答一句“忘了”,不过她觉得此时玉子小姐的眼神虽带着笑意,但饱含压迫感。
“大的争吵没有,但是影山有一次差点就要发火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脸上写着「我吗?」,格外茫然的影山,忍着笑意说道:“那次是去F国跟别的作家交流,因为那边的治安不太好,就和影山约好了要发消息报备。”
“不过F国的治安真的差。”心音再三强调,“大家去旅游或者出差一定要看好自己的行李。”
她刚下飞机,来到广场附近等接待人员,在手机上和接待人员沟通好自己所在的位置后,把手机放在了兜里。
广场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手风琴,大片的人群围成一圈,就像夏日夜晚围着篝火一般,她也很新鲜地加入到人堆里。
一曲终了,她也和周围的人一样,举起手为老人悦耳的表演鼓掌。
算算时间,接待的人也该到了。
于是她打算从兜里拿出手机,却呆在原地。兜里空空如也,扒手是混在人群里,早早盯上异国面孔的她。
好在她在先前约好的地方等来了接待的人员,他们在当地的警察处报了案,回到酒店,心音向接待人员借来了手机。
“我想大家可能都会这样……”她的声音在影山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声,“不会记住电话号码,毕竟都存在了手机里,顶多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的号码,因为小孩子在外走丢了一定要跟别人说自己父母的电话。”
于是她给自己的父母拨打了电话,但他们两人没有接听,所以又给他们留言——包括看到这条留言后,帮她给影山报平安。
“但是影山会生气,大家就能猜到吧,他们两个完全没有传达这个消息,因为自己也没看到。”
好巧不巧,他们两人在通讯信号极差的边界地区取材,屏蔽了一切外界的信息。
“种种巧合因素的加持下。”
第二天早上,她酒店的房门就被影山敲响。
还没有睡醒的心音透过电子门锁看见穿着潦草的影山,有些恍惚地拉开门。
他扣住心音的双肩,来回打量一番,像是松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不回电话,消息也不发。”
“我也没有很凶吧。”当事人影山在一旁补充着。
当事人心音思索一番,那样的表情已经不是用「凶」这个字可以形容的了,就像是酝酿爆发的火山,扣着她的手也毫不自知地加大了力度。
“后面是怎么解决的呢。”玉子问道。
“嗯,就是把事情的原委和影山说了一遍,然后我们一起又去找了警察……”
并没有明面上说得这么轻松。
影山他松开手,垂着头,一边帮心音揉着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吃痛的肩膀,一边听着她解释「没有回消息」的原因。
“我不知道影山的电话号码,给爸妈留言了但是没想到他们没有看到。”
影山轻声报出了一串数字,心音愣着分辨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号。
“……”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种事情不用抱歉。”影山拉起她的手,力度也变得跟往常一样,“最重要的是你没事。”
她早就料到某人嘴上说不在意,但还是会在意,毕竟记不住手机号这点是她没有做好。
于是乎,她在询问了影山之后,牢牢记住了那串数字,并再三表明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
……
但是,某位人士可谓相当过分了,心音有些不自在地回忆那天发生的事。
汗珠把她额间的刘海打湿,她环抱着影山,想要和对方交换一个亲吻,却在即将贴近的时候感受到对方的远离。
影山撑着床单,酒店的床垫质地松软,稍微用点力就会凹陷下去,他面不改色地问她;“心音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在零散的记忆中,她莫名想到一个和此时此刻的场景在一起出现有些荒诞的答案,却还是疑惑地问道。
“…电话号码?”
他点点头。
“……”
心音完全冷静下来了,她面无表情地报出一长串正确的数字,看着对方满意地露出笑容,随后自己把被子拽起,裹成一团,连头都不露。
“睡觉。”
她闷在被子里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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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喜爱刨根问底的玉子小姐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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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们一马,采访渐入佳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聊到了两人怎么认识的,是谁先表白,以及双方为什么选择了自己现在的职业。
“最后一个问题是随机抽选的。”节目组拿上一个抽奖箱,里面放置大小一样的小球,“里面有写着问题的字条,一个人抽一个人回答。”
心音缩了回去。
上一次抽这种字条还是真心话大冒险,总之自己的运气格外烂,抽到了异常羞耻的大冒险任务。
这种场合还是交给影山吧。
影山念出了字条上的问题。
“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为什么?”
“上一次哭嘛,是在婚礼上。”心音忍俊不禁地说着,“爸爸他真的很不像话,断断续续地说这话,边说边哭,然后还像小孩子一样,说能不能不把我女儿交给你。”
“其实那时候就有点想哭了,但是想起来妈妈说——打扮得那么漂亮,到时候一定要忍住,不要让妆花了。”
“那怎么最后没忍住。”
“因为影山。”
影山他,一本正经地,把老丈人牵着女儿的左手放了回去,还把他们的手牢牢扣在一起。
“我以为影山把爸爸的话当真了,怕他为难,不打算走完婚礼的程序了。”
然后,影山飞雄在众人的目光下,牵起了心音的右手。身穿西装的新郎和老丈人一左一右,像是侍卫一样守护着白色婚纱的新娘。
婚礼从来不是让女方从一个家庭抽离,送去另一个家庭,而是两个家庭由此结合在了一起,变成更幸福的一家人。
“我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爸爸也没有想到。后面爸爸私下里和我说「本来就已经认可影山这小子了,没想到他做得比我当年还要好」。”
“爸爸怎么不跟我说。”影山嘟囔着。
“虽然很想问影山先生这个问题”玉子小姐的声音饱含遗憾,“但可惜我们的游戏规则是一人问一人作答。”
“影山先生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
“真的吗,我不信。”
影山有些窘迫地愣在原地,完全没有猜到玉子小姐会突然不按套路出牌。
心音被玉子小姐这经典的台词戳中笑点,她一只手搭住无措的影山的肩,另一只手捂住嘴,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
访谈结束后,心音还兴高采烈地留下了和玉子小姐聊了会天。
影山数着窗外电线杆上停留着的零星几只麻雀,一只凶神恶煞的乌鸦扑上前,恶霸般把几只麻雀吓走,自己牢牢地站定在电线杆上。
“看什么呢?”心音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呀,乌鸦影山。”
“……我才不像他那么恶霸。”
“那影山觉得这只乌鸦像谁?”
他想了想,有些抱歉地回答:“田中前辈。”
“唔,田中前辈知道了要来揍你了。说起来好久没有和洁子学姐见面了,改天可以约一下。”
她拽着影山的手一摇一晃,影山总觉得心音有时候比他成熟,想问题更加周全,有时候又像个小孩,比如现在。
像还在读书的时候,走在路上抬起头经常会看到的那样,两个女生走在前面,她们握着的手像荡起的秋千。
“之前总觉得,有些朋友经常不联系就会走散,很害怕见到那种变得生疏的场面。”
“但是现在发现不是那样,黑尾学长虽然穿上了西装,但是对排球的热忱还是没变,在另一个领域为排球的推广而努力。”
“西谷前辈前几天发来的登顶雪山的照片,隔着屏幕也能嗅到自由的气息。”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他们在日光下的影子也紧紧依偎在一起,“像面对一个分岔路口,本以为走过了这条路之后面临的是离别。”
“……然后发现在道路的终点,我们会再次相遇。”
在相遇之后,随便相约在路边的哪个酒馆,随意就着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烤肉,或许烤肉上还滋着金色的光。
然后酒杯相撞,荡起的酒水里盛放着玻璃灯的光,他们细数各自过往遇到的人和事,举杯畅谈,和酒馆里一桌桌的客人没什么分别。
阵阵秋风掠过,光秃秃的枝丫像是因为这些话语而抽出嫩绿的新叶。
“心音和主持人后面说了什么吗?”
“影山不是被她的「真的吗我不信」吓了一跳 ?”
影山用沉默来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我很好奇,她之前的风格是,一次访谈下来会说好多遍这句话,结果这次才说了一遍,就问了问她为什么。”
“不过玉子小姐这么做应该是节目组要求的,私下里她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也没有觉得我这样问很冒犯。”
“怎么样,影山想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好嘛好嘛,告诉你了,下次不准突然挠我!”
“她说我俩——讲起彼此的事情来,就让人觉得幸福地插不上话。”
“哟哟,有人脸红了。”
影山有样学样:“真的吗,我不信。”
“真是的!不许学玉子小姐,要交版权费的。”
“那心音先别笑。”
“…有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