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7章 徐平的回忆
    四男一女来势汹汹,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对面的五人。

    “啧。”一个黄毛踏出一步,似乎是这五个人的头头,他傲慢地说:“怎么回事啊,抢我们的猎物啊。”

    “你们的?”琼皱眉,“我们击杀的妖兽怎么就成你们的了?”

    “呵。”黄毛突然和同伴们笑作一团,他又说:“我们之前就约定过吧,每支队伍在自己划定的区域猎杀妖兽,妖兽在哪就是谁的猎物。你们不会忘了吧。”

    “所以这只巨山羊在我们这,它就是我们的猎物。”琼冷漠地回道。

    “但是之前它是我们的猎物。它一开始在我们那,我们先攻击的它。你们别忘了,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先攻击猎物,猎物就归谁,不管它跑到哪里。”说完,他指了指巨山羊右边前蹄上一个焦黑的印记,笑着说:“这个印记你们不认识,老徐总认识吧。”

    众人朝巨山羊的后腿看去,确实有一块篮球大的焦黑色印迹。由于巨山羊本身是棕色的,加上大家都在忙着对付它没仔细观察,五个人竟没一个注意到了这块不同寻常的印迹。

    “老徐?嗯?你说话呀,你原来是我们队的,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刘氏爆破弹爆炸后独有的印迹?”黄毛拖长了语调,对着徐平喊道。

    被点到名字的徐平没法,只能咬牙切齿地跟同伴确认到:“确实是。”

    “哈哈哈哈!”听到徐平的话,黄毛大笑起来,他猖狂地说:“那你们想干嘛呢?抢我们的猎物?还有没有道理了?”

    黄毛过于张狂,即使是陆仁己都开始对他心生厌恶。即使他们确实先攻击力妖兽,但没人能证明他们是刚刚攻击的,还是之前攻击的,就算是之前攻击的,真正杀死这只妖兽的是自己五人。他们只凭一个印迹就想不劳而获地抢走全部成果实在是过分狂妄了。

    果不其然,琼立马反驳他:“纵使是你们先攻击了这头妖兽,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干的?要是它在你们攻击之后平安无事,再闲逛到我们这里,它就是我们的猎物。”

    听到她的话,黄毛夸张地瞪大双眼,他回头对同伴们挤眉弄眼,五人又笑了。黄毛又说:“你们好好看看吧,这羊身上的印迹新鲜着呢。老徐应该看的出来吧,毕竟你跟了我这么久。”

    徐平似乎很不想面对黄毛口中的“昔日的同伴”,他瞄了一眼印迹,无奈地点点头。

    “哈!你们自己的人都说这猎物是我们的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黄毛嬉皮笑脸道。

    “我没说!”徐平怒意升起。

    琼接着说:“就算你们先于攻击了这头妖兽,但是我们猎杀它时,你们可一点没露面,怎么,我们刚杀完,你们就到了?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那又怎样?我们跑得还能有它快?”黄毛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们先攻击的,它就是我们的猎物,你们无权拿走!”

    “你!”琼气地说不出话来。

    沉默的徐平忍不了了,他怒着对黄毛说:“刘犇,你别太过分。王乔能力提升速度的,你们追不上,他也追不上吗?”

    “哈!”刘犇翻了个白眼,他上下扫射了一番徐平,说:“王乔一个人多危险,我们一支队伍当然要一起走。我说你啊徐平,一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木楞子一个。”

    徐平青筋暴起:“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好好好,”刘犇夸张地叹了口气,双手叉腰,笑着对徐平说:“好歹我们也做了几年队友的,不就是不要你了?你就这么对你的老朋友了。”

    徐平怒不可遏:“你们不配当我的队友。”

    “哼!”刘犇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跟狗待了一晚,就有了狗胆了?”

    熟悉的记忆席卷徐平。徐平从小在尼科镇长大,他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不过流浪者的小孩大多都是孤儿。长大的孤儿凑对再生孩子,父母方要不惨死在妖兽嘴里,要不饿死在冰冷的冬夜。总而言之,流浪者大多都是孤儿,一些善良的人因为同病相怜和少有的善心,会给哪些还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孩东西吃。于是,大家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徐平就是其中之一。他小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面黄肌瘦,甚至他比同龄人还要孱弱些,没人认为他能长大。流浪者的孩子看他瘦弱,都抢他的食物来吃,本就吃不饱的徐平因为他人的抢夺,愈发体弱。在他快要饿死的某夜,一个老妇人发现了他。

    这个老妇人是少有的拥有亲人的流浪者,她的女儿在生下她的外孙后两周就为了生存和丈夫去荒域捕猎,可惜两人最终都没能回来。老妇人年轻时因为捕猎妖兽,瘸了一条腿,只能在尼科镇种点蔬菜和别人交换货币以此生产。女儿还在时,她们一家还算富足,起码吃喝不愁。可惜女儿女婿都死了,可怜的老夫人只能靠种田换来的些许收入喂饱自己和唯一的外孙。

    在徐平快要死前,老妇人其实老早就听到小男孩的呻吟声,但她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不可能再去管一个别人的小孩。但听到徐平渐弱的声音,一辈子善良的老妇人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从此,徐平成了老妇人的又一位家人。老妇人的外孙也和她本人一样善良,小小的他很快接纳了这个外来的哥哥。

    因为有了徐平,老妇人每天劳作更加辛苦。久而久之,积劳成疾。等徐平稍大一些可以去做些杂活换些吃食为老妇人分担时,老妇人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重病的老妇人再也无法劳作,只能躺在床上。于是,养活家人的重担都压在了徐平身上。他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但他赚的钱仅仅只够一家人糊口。老妇人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但他们没有治病的钱。等到徐平12岁,外孙9岁时,老妇人在一身伤痛中撒手人寰。

    徐平和外孙埋葬了老妇人。外孙从没有干过活,以前有外婆,后来有徐平,他一直被养在家里,像城里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就是最疼爱自己的外婆突然再也不见了。徐平一根经地认为,就是多了自己,老妇人才会这么早死去,否则,她一定能陪着自己的外孙长大。愧疚的徐平决定好好对待外孙。

    徐平加大了工作量,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实在缺觉的他某天在打工过程中睡过去了,被严厉的老板发现当即炒了他鱿鱼。失去工作的徐平无奈之下开始跟着一些猎人队伍出去打猎,做些杂活。某次,他跟着的队伍不小心招惹了一个强大的妖兽,几个队员当场毙命。临危之下,徐平于16岁觉醒了自己的能力,救了剩余的人一命。

    觉醒异能的徐平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大多数队伍都想招他入队。但考虑到家里还有一个人要照顾,他拒绝了长期加入一个队伍,毕竟他无法和他们一起在外面风餐露宿,不然家里的人就没饭吃了。他于是经常混一些临时组成的小队。即使这些小队别人战力都不行,每次猎到的猎物都又少又廉价。但徐平还是赚到了很多钱,他们兄弟俩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

    一直被疼爱着长大的外孙养成了怪脾气。由于没有食物的担忧,自己的哥哥又是异能者,再加上尼科镇没有学习这一说法,他渐渐变得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尼科镇上的闲杂人等有很多,慢慢的,在一些狐朋狗友的熏陶下,外孙开始抽烟喝酒,留恋夜市。烟是珍贵货,但他不差钱。他花钱大手大脚,许多人因为钱和他成了朋友。徐平一开始忙着跟人出去打猎,后来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这个弟弟已经烂透了。他不再礼貌地向哥哥问好,贴心地在他每一次工作回来后给他递上一杯热茶,为他按摩放松。他变得只会一味的要钱,并越来越看不起眼前的哥哥。

    徐平某次实在忍不了了,他怒斥了这个他从小宠到大,从来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的好弟弟,换来的是弟弟一句:“真把自己当我亲哥啦,要不是我外婆,你早就死在那个晚上了!要不是你,我外婆不会死,你欠我的要怎么还!”

    被弟弟重伤的徐平久久无言,但想到老妇人对自己的关照和临终前的嘱咐,他原谅了这个弟弟,即使他再也没叫过自己一声哥哥。

    钱还是照常给。某次,弟弟在吃喝玩乐时遇到一个城里来到外面来感受生活的人,那人也很大方,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弟弟一个爆破弹的设计图纸。

    弟弟十分兴奋,找到徐平逼他托关系找人制作这个爆破弹。在欠下了很多人情后,弟弟的爆破弹成功做了出来,并被他以自己的姓氏取名“刘氏爆破弹”。没错,这个弟弟就是刘犇。

    凭借流浪者聚集地绝无仅有独一份的高伤武器,刘犇拉了一支以自己的好朋友为队员的队伍,并战果累累,成了一支小有名气的明星队伍。为了保护弟弟,徐平主动想加入他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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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刘犇一开始还不乐意,后来想到他有B级异能,就留下了徐平。他让徐平做他队伍里的盾牌,抗怪,引怪都交给他一人完成,而他自己和他的朋友们就躲在徐平创造的安全区内,肆意嘲笑着这个因为肉身抗怪导致伤痕累累,大汗淋漓的男人。最后,在徐平实在快没体力时,施舍似的扔出手中的爆破弹收尾。

    徐平受到的屈辱不少,但他从未向刘犇抱怨过,他害怕他一说话刘犇就以老妇人的名义规训他。长此以来,徐平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只在关键时说上几句话。

    本来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么耗在刘犇身上,转折发生在徐平27岁,刘犇24岁的那年那个晚上。

    夜晚的荒域比起早上更加危险。但刘犇仗着自己的爆破弹和徐平B级的能力再一次不听徐平的劝阻在荒域留到了晚上。几个狐朋狗友在前面说说笑笑,沉默的徐平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突然队里的女队员突然发现他们前方有一片阴影,隐没在夜色中。刘犇想也没想,随口向徐平命令,让他到前面去检查一下。刘犇的语气还是那么高高在上,但徐平没有说什么,他快步走向前,那片阴影越来越大,直到两方相距不到百米,徐平才看清是一群鬣狗型妖兽。他急忙折返告诉刘犇一群妖兽来了,大概有十来只的样子。听到消息的刘犇大惊,他直接转头就跑,几个队友都被他甩在身后。

    “你!你快去拦着它们!”刘犇命令徐平道。

    徐平被弟弟无情的话伤到了心,但他还是乖乖回了头,毅然决然地迎面而上妖兽群。

    看到徐平乖乖回去挡怪的样子,刘犇放慢了脚步,得意地向队友们炫耀道:“你们看,我就说他是一条狗吧。叫他干嘛就干嘛,连死都行!”几个队友忙恭维着他。

    可人再怎么跑也跑不过犬类妖兽,虽然刘犇队里的王乔可以加速,但他看刘犇放慢了脚步,于是也气定神闲地收了能力。但是众人小瞧了这些鬣狗型妖兽的战力,只凭徐平一个人根本拦不住十几只妖兽。除了几个被他拦下,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朝着刘犇它们跑去。

    “tm的,你真没用,这都拦不住!废物一个!”眼看妖兽即将扑到自己身上,慌不择路的刘犇对着徐平破口大骂,慌乱地从自己的储藏戒指中取出爆破弹,闭着眼随意朝妖兽方向扔过去。

    这些妖兽不像他们之前遇到的妖兽那么好对付,顶多两三个爆破弹就能炸死,这次,直到刘犇把身上所有的存量都扔出去,也只炸死了七八只,还有至少七八只活着,垂涎欲滴地望着他们。

    “nm,这些妖兽都不怕的吗。”眼见自己没了依仗,刘犇怂了,但他还是依旧嘴硬,他恶狠狠地望着徐平,破口大骂道:“都怪他!妖兽最喜欢吃异能者了,他还是个B级,这些妖兽肯定都是他吸引来的!”

    远处的徐平听到这些,十分难过,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尽力对抗着这些妖兽,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眼看自己要被咬到了,刘犇大喊大叫:“徐平,nm的,你还不来!老子要死在这了,看你怎么和外婆交代!”

    听到刘犇的话,徐平猛地一颤,他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开始发狠,撕开了妖兽的围攻,赶到刘犇身边。

    “好!好!”刘犇大喜,他命令道:“徐平你就守在这里,拦住他们,知道了吗!”说完,他拉着别的队友就跑。

    被独自留下来的徐平心中充满了绝望,他闭上眼。奋力拦住所有妖兽。

    逃脱的刘犇十分开心,头也不回地跑了。独留徐平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流下两行热泪,心中想着:外婆,我不欠你了。

    直到刘犇跑远,徐平才渐渐卸了力气,他本该早就没力了,也不知是否是外婆在天之灵,给了他力量,好让自己的外孙平安离开。

    被妖兽撞到在地的徐平闭上了眼睛,饥饿的妖兽撕咬着他的身体,他竟然不感觉到疼。他只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命运的转折点。呵,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心死的男人第一次笑了出来。

    “天啊,那边有个人!小白,快去救他!”一道女童声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是来接我的天使吗?不,我这种人怎么会上天堂呢?是幻听吧。

    “你坚持住!队长,你快来救命!”一个女人声音响起。

    记忆的最后,是轰隆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