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诡计多端的催婚
    朱竹朱都尉长到五岁的时候,来看过他的亲戚都说他面相木讷,规矩老实,这种面相很旺家族,以后肯定是个纯朴的好孩子。

    亲戚们说的没错,作为朱家的长子,他被圣主看中,要进宫了,听说是给宫里的三皇子当伴读书童。

    朱竹有些胆怯,自小他就长在老家,刚被送来都城乐安不久,就被挑中要进宫。

    朱竹和他爹礼部侍郎朱体父子情缘并不深,他爹性子古怪,不爱讲话,不懂表达,父子二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接下圣旨后的不久,朱体就叫了朱竹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眉毛都和他很相似的孩子,朱体长叹了口气。

    朱竹并不知道他爹为什么看起来十分忧愁,老家呆久了,来到大城市,心中还是胆怯的,他怯生生的站着,手足无措。

    朱体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你可知三皇子是何人?”

    朱竹靠在朱体的腿边,上半身略有倾斜,靠在朱体身上,摇了摇头。

    “孩儿不知。”

    朱体整理着朱竹有些脏了的衣服。“以后不能乱了衣服,宫中不比咱们家,乱了规矩可会招来杀生之祸的。”

    朱竹懵懂的点了点头。

    朱体张了张嘴,又无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这个五岁的孩子解释宫中的尔虞我诈,宫里的弯弯绕绕,把自己老实乖巧的孩子丢进宫里,这个吃人的魔窟中,尤其还偏偏去了那个,圣主一向厌恶,生母被贬,身后的母家被抄,没落的徐氏一族,无人扶持的三皇子身边。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幸运点只是朱竹一人被杀,不幸的话,他这礼部侍郎,甚至全家都要被牵连。这些,又岂是一个五岁孩童能懂的。

    朱竹的规矩也没有学好,就算学了,宫中如此森严,难保他不受皮肉之苦。

    这些事情压在朱体的心中,看着朱竹的目光中闪烁着泪花。

    朱竹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不舍,记着嬷嬷教过宫里的规矩,从朱竹的怀里离开,晃晃悠悠的给朱体行了个大礼,身体有些颤抖,但动作标准,小人儿麻利的起身,低着头等父亲训话。

    朱体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好好,好,我的好儿子,一定要懂规矩,顾好自己。”这一夜,朱体和朱竹父子二人,拥有了难得的温情时光。

    第二日,宫中的轿子来接,朱竹就踏上了进宫的路。

    初见三皇子那日,是他学好了规矩,在太师的资善堂里,每日里除了陪伴三皇子读书,他还要学规矩,帮皇子研墨,准备纸墨笔砚,还要清洗课桌,记录每日课堂上的内容,帮三皇子备好书籍。

    皇子读书的时候,还有在一旁记录,要是皇子课堂上记不清的内容,他要立刻答出来。

    住的地方是在周傛华宫中,三皇子的小屋子旁的一间破烂小屋里,除了不用贴身伺候汤食,在念书的时候,几乎等于和三皇子贴身相伴。

    第一次见到三皇子,朱竹只觉得他瘦小,明明是年纪相仿,三皇子却矮了他半头,虽然穿的雍容华贵,但他脸上却有着和朱竹一样的胆怯。

    朱竹太清楚那种感觉了,初到京都,他觉着自己就像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虽然是礼部侍郎的长子,但是在府中的时候,总觉得下人们有意无意的嘲笑他。

    而在三皇子身上,他也看到了那种胆怯。因为胆怯所以拼命读书,每日里起最早,每晚走最晚,拼了命的写字背诵,好摆脱掉那种胆怯。

    三皇子读书仔细,朱竹就要比他更仔细,起的更早,睡的更晚,夜深灯暗,朱竹上前去捻亮灯芯,给灯芯添油,好让三皇子看的更清楚些,要走的时候,被凳腿绊了一下,不小心抓住了三皇子的衣袖,翻开的袖口下都是伤痕。

    三皇子迅速的把袖口带上,他也很快的退到了后面,可他也从三皇子的眼中看到了祈求的惊慌,那种眼神朱竹只见过了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三皇子被周傛华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几乎丧命,三皇子看着他,也是这种眼神。

    朱竹冒死的溜进了周傛华寝宫,偷了药膏,给了三皇子,自己也受了,比三皇子还要重的刑法,所幸自己皮糙肉厚,养了个把月也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朱竹再也没见过三皇子那种眼神,取而代之的,是野心是杀意是倔强是锋利霸气。夜深人静的时候,三皇子对他说,

    “朱竹,我绝不会再让人欺凌,我顾德瑞,要成就一番伟业,要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男儿。”

    这时间最厉害的男儿,当然是那高高在上,端坐高台的,龙椅之主。

    三皇子不再期盼圣主的垂怜,也不再做那个做小伏低,任人欺凌的可怜后宫小皇子了。他要做,这天下的王,无论是谁挡了他的路,都要做他刀下亡魂。

    后来啊,徐氏送来了一个男孩,做三皇子的暗卫,这个人就是长方。

    三皇子也果然做到了他说的话。他读书刻苦得太师连连称赞,又得太傅亲授,武艺高强。长到十几岁,就请奏带兵出征。

    朱竹也自然跟着去了,他学的不比三皇子少,在现场上不分主仆,三皇子带兵断了敌人的粮草,而朱竹也于万人之中取了敌军主将的首级。

    得了领军将军的盛赞和赏识,向三皇子要了他去。

    三皇子大手一挥,就放他走了,临别时三皇子和朱竹促膝长谈,愿他前程似锦。

    朱竹心中感慨,但随了他爹的性子,木讷的很,也说不出什么感人的话,只感谢了三皇子这么多年的维护。

    二人就此别过。

    和三皇子分开后,朱竹跟在主将身边,先从随侍做起,苦也吃了,伤也受了,他又长的憨厚,听话老实,随军几年,边关战苦,和三皇子一起时学的兵法,此刻派上了大用场,屡次多番立下战功,也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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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尉。

    听说三皇子用兵如神,带领将士杀敌夺城,屡建奇功,而京中也开始对他器重起来,不仅盛赞三皇子文武双全,且替徐氏翻身,让他的母妃平冤昭雪,重封婕妤。

    而徐氏一族也重新崛起,三皇子从不受待见的皇子,慢慢变成能和太子抗衡的三殿下,更成为了京中炽手可热的红人,那个胆怯的可怜小人,最终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成为最强的男人。

    朱竹心中,颇为欣慰。

    只是战事吃紧,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三皇子,也没有回过家了,家中写信来,次次都是家中安好,可他五岁入宫,再没见过他爹朱体,入宫探望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娘来,而朱体的脸,在他记忆中,已经模糊成一片。

    后来家中来信,言语间透露朱体的身子不大好,又听闻三皇子鲁藏河被刺,性命垂危,主将这才给了他假,让他回去探望三皇子,探望家人。

    他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先去探望了三皇子,只是这个三皇子,和他记忆中的也太不像了吧。不仅没有了王霸之气,而且怎么...像个小孩子,四处乱尿,难道分别这么多年,三皇子性情大变?

    送三皇子进宫深夜召见后,他才回了家,家中和儿时记忆中,也不大相同了,以前他总觉得这里繁华又奢靡,离开许久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外面长了见识,还是这礼部侍郎府,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洗礼,开始凋残了。

    娘也和记忆中不同了,她抓着朱竹的手,满眼泪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诉说着多年来对他的思念。

    而那个男人,朱体,佝偻着身躯,蹒跚着走了进来。朱竹还记得当年入宫前,他扶在朱体的膝盖上撒娇,如今,倒是父亲矮了他一头。

    父亲也不如当年意气风发,言语间变的小心翼翼,两父子谈论着当下的局势,朱竹的娘则在一旁张罗着晚饭,着厨房备好朱竹喜爱的吃食,朱竹忙搀着他的娘坐下,两母子又凑在了一起,小声欢笑。

    “竹儿,你跟娘说,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姑娘?这倒是难住朱竹了,在外征战,日里夜里碰到的都是汉子,他自己也是个糙汉,其他的战士们有些是娶了亲出来的,有些没有娶亲的,由着家里安排,就等战胜归来,再完婚。

    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道自己有今朝没明朝,能否活着归去,娶亲的事干脆就放在了一边。

    朱竹就属于第三种,情情爱爱这些事,他着实没有想过,娘也在信中催过他几次,只不过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了,也不敢催的太紧。朱体在一旁咳着,附和着他娘的话。

    “既回来了,正好去相看见见。咳咳...”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了家,才能立业,你啊,必须先有个家才是。”

    面相老实巴交的糙汉子朱竹,间隔二十年归家,还没有骨肉亲情相亲相爱,就先被催婚,人生啊,真是诡计多端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