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恰到好处,夏汀感受到自己的脸颊烧起来。
视线也忍不住看向傅闻璟放在桌面上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
她脑子里闪过一些不过审内容。
思维的野马即将踏着悬崖边缘一跃而过,夏汀悬崖勒马,忙瞥开视线,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刚刚周廷桉说是你放走了戚若,是怎么回事啊?”
傅闻璟目光在女生红的滴血的面颊上掠过,没点破,很爽快地承认:“是我帮戚若出国的。”
“我和周廷桉认识很多年了,他这两年心理状态越来越极端,我就当做个好人好事,这样周廷桉也有时间冷静一下,再去治治病。”
夏汀放下筷子,“那戚若又为什么会和沈聿联系到一起去?”
傅闻璟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夏汀的眼神在一瞬间从兴致匆匆变得失望透顶,低头闷闷不乐地吃饭。
傅闻璟调笑着问:“怎么了,难忘旧情?”
夏汀摇摇头,“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出轨,他和戚若是什么情况。”
那妹子看着不像是会插足别人感情的女生。
傅闻璟实话实说:“沈聿没告诉戚若说他有女朋友。”
夏汀愣住,“戚若是被小三了?”
傅闻璟点头:“嗯,后来戚若告诉我,说她能拿出沈聿出轨的证据,条件是我帮她出国。”
夏汀:“你要沈聿出轨的证据,是为了给我看吗?”
”真聪明。”
怎么总觉得这条逻辑链中间少了点什么?
夏汀若有所思:“你帮戚若出国,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吧?”
傅闻璟说:“这个没有。”
“为什么?”夏汀追问。
他帮戚若逃出国,竟然连人家飞去哪里都不知道吗?
傅闻璟说:“我只是帮她买了机票,躲开国内周廷桉对她的监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负责了。”
“为了不被周廷桉找到,她不会定居在机票目的地,一定会中转去其他国家。”
他表情诚恳,看起来不像说谎。
夏汀缓缓叹了声气。
一司总裁,办事果然滴水不漏。这严谨程度,连他自己都要规划在外。
夏汀动作缓慢地喝粥。
绿豆粥见底,白瓷碗底反射着糯糯的光。
她猛地抬头看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傅闻璟把包子放下,抬眼:“嗯?”
夏汀问:“戚若怎么联系的你?”
没错!整条逻辑链就差这一环!
而且这一定是一个关键问题。
因为夏汀看见,傅闻璟迟疑了半秒钟,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有些介意我和她联系?”
顿了下,他说:“放心,我不是沈聿,我对伴侣很忠诚。”
夏汀盯着他:“这不是重点。”
傅闻璟笑:“好吧,其实是我之前想追你,自然关注沈聿,发现沈聿和戚若在餐厅约会,然后我去找她,主动和她进行了这场交易。”
逻辑通了。
夏汀满意地点点头。
傅闻璟笑着在她发顶揉了一把,感慨般说道:“还真是一点都瞒不住你。”
夏汀说:“别给我发这种牌,万一哪天你真的成功骗了我,我会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傅闻璟的手顿了顿,垂眸,拿过她已经凉了的粥碗,说:“我再给你盛点粥。”
……
吃过早饭回到房间,夏汀又量了遍体温。
三十八度五。
“……明明也没感觉多难受。”她叹了声气,把体温计放到床头柜上,慢慢坐起来、拉开抽屉翻出来退烧药。
这时傅闻璟敲了门进来,手里端着杯温水,“量体温了没有?”
夏汀刚把药盒打开,点点头:“三十八度五。”
傅闻璟皱了下眉,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抬手,掌心覆到她额头上。
夏汀垂眸,老老实实地靠坐在床头。
傅闻璟担忧地说:“这样一直发烧也不行,还是得去医院看一眼。”
夏汀犹豫着。
总这么病着也不是办法,还要麻烦傅闻璟分心照顾她。
刚打算点头。
她听见傅闻璟有点为难地问。
“还是说,你需要一些鼓励,才会去?”
“比如亲我一下?”
夏汀:“……”
点头的动作及时止住。
同时,她也发现了早上那个没得到的答案。
她仰起头,神情高兴地问:“所以,我昨晚没亲到你,是吧?”
傅闻璟手掌覆上她脑后发丝,“嗯,不过你现在这么愉快的表情,让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傅闻璟宽大的掌心在她发丝上轻柔而缓慢地摩挲,同时颇为遗憾地说:“昨晚真不该死守贞洁。”
“……”
医院并不远,开车很快就到了。或许是昨天烧到三十九度的原因,今天的三十八度五对夏汀影响并不大。
进到门诊大楼,傅闻璟先去租了轮椅,夏汀梦回车祸当天,被他推着在医院走廊里穿梭。
夏汀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前忙后,有一种自己完全不用带脑子的轻松感。
和轻松感一起出现的,是一点点的、良心难安。
夏汀深刻剖析自己的心理,最终将这种良心不安归因为,她把傅闻璟当狗防着,却在生病时又这样依赖着他,难逃又当又立的嫌疑。
她从不避讳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也依然可以在此刻没良心地考虑到另一种说法。生病照顾人什么的,不是男朋友也能做到,她的感动或许是有些廉价的。
可情绪并不受理性支配,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团乌云,闷闷不乐。
像水沸腾前、锅底升起的小气泡,咕噜咕噜,急需顶着一百度的热量喷薄出水面。
她开始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真的冤枉傅闻璟了?
或许傅闻璟真的是一位全心全意喜欢着她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夏汀仰头看了眼目视前方的男人,她才再次把视线放平,冷不丁地、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一些麻烦?”
问出这句话时,她坐在轮椅上,被傅闻璟推着从采血室出来。右手食指和中指紧紧压着左臂臂弯,衬衫外套褪下去一半、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
傅闻璟沉吟片刻,嘶了一声,“夏汀竟然会问出这么内耗的问题吗?”
“你车祸把脑子撞坏了?用不用我现在下楼去挂个脑科?”
“……”
夏汀满脸黑线。
某些人如果实在不会说话,不如把嘴捐了!
“我脑子是撞坏了,不然怎么失忆了。明知故问!”她咬牙切齿,深深为自己不久之前的良心发觉感到不值!
傅闻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得意地勾起嘴角,说:“我呢,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了,更何况你一点都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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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像是一锅正待被调味的清汤,上一秒加进去的是暴躁红辣椒,下一秒却又被人莫名其妙放了一勺蜂蜜,味道太古怪。
夏汀发觉自己对这种安慰十分受用,至少比直接下一剂温柔安抚的话、效果更加立竿见影。
不过,她还是催眠着自己、把傅闻璟的话术归类为——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纯纯资本家做派!
检查结果出来,病毒性感冒,夏汀收获一袋子抗病毒感冒药。
回去的路上。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这辆宝石蓝跑车。”不过夏汀觉得红色跑车更符合他骚包的气质。
傅闻璟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很稳重,尤其适合结婚过日子。”
“……”
适合过日子?
她觉得他更适合去脱口秀讲段子。
板油马路明亮干净,斑马线白得亮眼。
不远处,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那个是猫吧?”傅闻璟单手摘了墨镜,放慢车速。
夏汀也始终盯着那滩毛茸茸,随着车距拉近,她看清了,那是一只小三花!
她身体前倾盯着那只猫,“好像还活着!救一下吧。”
“嗯。”
傅闻璟打着指示灯把车停靠在路边。
因为是临时决定去医院,傅闻璟就穿着他日常最爱穿的那件黑色衬衫,扣子解开两颗,袖子挽到小臂,一头黑发微微凌乱,额前碎发隐隐遮过眉毛。他腿长肩宽身材好,穿衬衫再合适不过。
他此时单膝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将小猫托到他自己掌心上,然后抱在怀里,转身看过来时,他指了下怀里的猫,同时用口型说,它没事。
阳光是个很犯规的Buff。
路边的梧桐树投下错落阴影,傅闻璟站在阴影之外,衬衫长裤,明明是那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抱起小猫时却那样温柔。
笑起来时眼睛里是有光的,嘴角咧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就是一个青春阳光的大男孩。
夏汀不能否认,防备的壁垒正在寸寸塌陷。
他是个好人。
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喜欢小动物的、好人。
傅闻璟拉开驾驶位车门,他腾不出手安置小猫了,便说:“夏夏,下面药箱里有毛巾。”
夏汀稳了稳心神,轻嗯一声,同时弯腰把备用药箱拿出来,将放在侧面的家用毛巾拿出来,对折之后平放在自己腿上。
傅闻璟把小猫放到毛巾上,然后开了瓶矿泉水,把水倒到瓶盖里一点点,慢慢顺着小猫的嘴边倒进去。
小三花很瘦很瘦,说是瘦骨嶙峋也不为过,肚子瘪,随着它微弱地呼吸缓慢起伏。
毛也脏,像是被污水泼过,长毛打结,形成一块块粘成一团的毛球,打结到它自己都舔不顺了。
它的尾巴尖断了一小截,断的地方还没完全脱落,以细细地衔接暂时成全着尾巴的完整。
清凉的水滴滴到嘴边,小猫那黏着分泌物的眼睛缓缓睁开,嘴巴动了动,伸出粉粉嫩嫩的舌尖。
傅闻璟用指弯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脸颊,说:“夏夏,我们养着它吧。”
夏汀嗯了声,有点心疼地看着小猫的断尾,轻声说:“好啊,你决定。”
傅闻璟抬眼,笑着问:“你说我们刚刚的对话,像不像夫妻睡前商量事情?”
夏汀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真心茫然。
“为什么是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