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伯恩的这辆马车是城防营军中专为他造的,马车内车厢宽阔,足以容下两个伤员躺平,还能有裘伯恩与药童活动的空间。
因此这会儿虽说车内躺了一个顾长卿,又有戚渊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挤了进来,倒是也还算活动得开。
戚渊那头喝退了齐云疏后,转身看着浑身血污的顾长卿,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动作。
裘伯恩知道戚渊这是怕触碰到这个白衣主将的伤口,于是对他道:“我来说,你照着我说的动作便好。”
说罢,裘伯恩又看了眼顾长卿脸上的那张白银鬼面,问:“能摘吗?”
戚渊闻声一顿,没有答话。
其实照他所说,顾长卿今日一战,即便他摘下鬼面让所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今日跟着顾长卿而来的六百轻骑也仍旧会将他视作是最值得信赖的主将。
但既然顾长卿戴着这银白鬼面奉皇命而来,他就不能擅自做主摘下这副面具。
裘伯恩在看到戚渊反应之后便已经知道了答案,老大夫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便指挥戚渊一点点撕开顾长卿身上的血衣。
“能撕下来的撕下来,不能撕下来的便用刀子割了。”
裘伯恩一面说着,一面在边上的烈酒中将自己随身的银针等器具消毒。
戚渊则在裘伯恩的指示下,一边撕开顾长卿身上的衣服,一面脸色铁青。
伤口太多了,在他的左肩处甚至还有一支匪徒射来的羽箭,所幸这射箭之人距离应是不远,铁制的箭头穿透了蝴蝶骨未因力道不足而留在体内。
这根箭头,方才也是他抱着顾长卿时才发现的,先前在青羊岗岗哨之外,顾长卿在中间之后竟自己砍断了箭尾,以至于在一身血污时,竟没人察觉他的肩头竟然还插着一支箭。
裘伯恩此时看着眼前这一身伤的青年,也只是不断地摇着头:“……我虽不知你这主将是何等人,但他对自己尚且能下如此狠心,往后在沙场之上必将是一尊杀神。”
戚渊听着裘伯恩这话,沉默了片刻,仍是道:“便是杀神,他也会是一尊护国护民的杀神!”
戚渊话音刚落,马车外便又传来几道声音,都是裘伯恩十分耳熟的城防营内将士的动静——
“裘先生,我们主将如何了?!”
“求先生务必要好好救治我们主将!”
嘈杂的声音里,裘伯恩听得出这不只是那些百夫长们,还有些似乎还是被送到他手下药童们那儿包扎伤口的普通士兵的声音。
哪怕外头这会儿正是簌簌的雨声不断,这些人却仍旧还是要赶到他的马车外对他说上这样的一句话。
听到这里,裘伯恩又想到方才戚渊的那句——‘即便是杀神,也是会护国护民的杀神’,于是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顾长卿,面上的神色比先前又要更慎重了许多。
作为一名老军医,裘伯恩当然知道,要做到眼前这个青年这般,受伤之后会有那么多的普通将士为他着急担心……这可不是每一个能领兵的主将都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也知晓,眼前这戴着银色鬼面的青年,只不过是今日上午才第一次出现在城防营内。
只是一日时间就能俘获如此人心——这等将才,就如戚渊所言,他便是个杀神,也是能护国护民的杀神。
这等良才如若在今日这一战中因未能救治得当而留下暗伤,那于大胤于百姓都会是巨大的损失。
思及此,裘伯恩对着窗外喝道:“都给老夫歇着去,你们主将,自有老夫我来救治!”
马车之外,仍旧挂心着顾长卿伤势的将士们在听到裘伯恩这话之后,都松了口气——他们都熟悉裘老大夫的脾气,只要他不说有事,那他们主将便一定不会有事!
***
马车内,戚渊很快照着裘伯恩的指示,将顾长卿身上的衣物都处理清楚了,待在烛火光芒下看清顾长卿身上的伤处之后,戚渊更是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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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先前为何竟然没发现顾长卿竟然是在强撑?!
眼前昏迷的青年因为伤口与受寒已经渐渐发起高热,戚渊便在裘伯恩的指示下,用布沾着烈酒,一点一点地在顾长卿的身上擦拭。
随着血污被擦拭干净,戚渊便也越加看清了顾长卿的身材究竟何等纤瘦——一层薄薄的肌肉包裹住骨骼,或许是因为常年待在那齐国公府的后宅,因而皮肤也比一般男子要更加白皙莹润。
眼前昏迷中的顾长卿这等的身材看得戚渊动作一顿,但还是细致地按照裘伯恩的指示,将顾长卿的身上处理得干净整洁。
而在他用酒精擦拭着顾长卿身体时,裘伯恩也在一旁用银针止住了顾长卿身上仍在流血的伤口,更在他肩头蝴蝶骨外布下九针之法,麻痹了昏迷中的顾长卿的痛觉,又处理了箭杆上折断后的残渣,尔后令戚渊快速从顾长卿背后将那箭头与箭杆抽出……!
“行了。”
这穿透蝴蝶骨的羽箭算是顾长卿身上最严重的一处外伤。
“余下的伤口我也已经上好药,他会陷入昏迷更多的还是因为疲乏过度。”
作为一个大夫,裘伯恩能够从顾长卿的身体状态看出许多细节,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行了,余下的包扎
收拾便让我的药童来便好。”
说着,裘伯恩转而令戚渊近前,开始将他身上的伤势也处理一番。
……
当夜,当青羊岗上的粮食都顺利被运到官道上之后,这几百车的粮车便跟着城防营的将士们沿着官道返回了京畿城防营处,又由城防营派兵一路护送去往了京城。
齐云疏在裘伯恩的马车外守了一夜,但戚渊在其中,便从始至终也没让他再看到一眼昏迷的顾长卿。
第二日,齐云疏是跟着城防营的人一起将粮税送入的京城。
而等昏迷的顾长卿醒来时,他已随着城防营的马车,回到了京畿城防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