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公平，路弯弯在黑暗中笑笑。
她完全没想到蒋真会是林杉的粉丝。
蒋真并不在意她的表情，“我是因为喜欢林杉才入行的，结果，”她干涩地笑笑，“我入行那年，他就被雪藏了。”
她靠到墙上，一身白裙在黑暗中显得单薄极了。
“所以我就脱粉了，因为工作太忙了，出不了图，也没法跟行程。”
“所以，在知道你就是月牙的时候，你也已经脱粉了，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一样的喜欢林杉。”
听到这话，路弯弯并不觉得生气，只是突然发现她们二人竟然有些地方想象。
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个大粉，面对面平静地聊着脱粉林杉的事儿，有些滑稽。
她抿唇笑笑，继续听蒋真说。
“可是，这么多天下来，我发现我没办法和你对立。”
她顿了顿，似乎用了些力气才接着说下去。
“你有天赋，有很多朋友，也有骨气，像我，进了圈子就因为各种原因和朋友分开了，骨头都被娱乐圈的黑水泡软了，常常觉得抬不起头来，很痛苦，所以开始抽烟。”
路弯弯站直，离开墙面，走了两步，和她并肩。
“真真姐，我其实……”
情急之下，还用了蒋真粉丝对她的称呼。
蒋真把烟放下，举起手示意她不用走过来，“有件事，我认为你应该得知道。”
//
林杉在获得路弯弯就是“钴蓝色月牙女士”的那天，他就以“造谣违法，希望你能当面向我展示证据，否则我会让律师和你见面。”这样的方式逼着蒋真不得不和他见面。
他们在一个私人清吧见面。
当蒋真出现在吧台附近的时候，林杉攥住酒杯的手顿了半晌。
他似乎根本没想到会是她。
他原本旺盛的怒意稍稍有了缓和，紧皱的眉头也微动。
和蒋真曾经一起上过几次综艺的他，很难相信面前的人会用那样恶意的短信要挟他和路弯弯。
蒋真苦笑着看他，“我是，TrShan。”
这下，林杉彻底顿在原地。
他薄唇抿住又松开，“那么，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蒋真给自己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橘红色的酒面轻颤，象征着这双手的主人并不轻松。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所以试试。发完短信我就后悔了。”
林杉摩挲着吧台的边缘，想放弃自己对蒋真的礼貌，却又矛盾着。
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弯弯不会希望的。”
没有攻击蒋真一句，却让蒋真差点抓住手里的杯子。
虚浮的手指和不清醒的头脑，支撑着蒋真问出最后一句。
“为什么喜欢她？”
林杉偏偏头，轻松地说出来，很坦荡，眼睛亮得让人无法不相信他的话。
“可能就是因为她不会做这种事吧？”
哪种事他都没有说明白，却逼着蒋真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
听完，黑暗里的路弯弯沉默了许久。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像是本来都要习惯了笼罩着整个大地许久的雾气，却突然发现可能这场雾可能有部分来自自己的一叶障目。
她发觉两人都安静了很久。
蒋真终于还是把烟收了回去。
“我还欠林杉一个谢谢，帮我带给他。”
路弯弯想说些什么。
蒋真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的我支持你的选择，但是我可能无法和你相处。”
她苦笑着，“心放在冷冻了太久，化冻还需要时间。”
她看向路弯弯，带着意外的柔和。
“但是我可以送你两个礼物。”
路弯弯干涸已久的喉咙像是突然被什么滋润了，她有些僵硬地点点头，“谢谢。”
两人最后交换了一个拥抱。
蒋真与她耳语了两句话。
//
综艺结束大概还有一周才到知音奖颁奖晚会，这期间不少朋友都表现得比路弯弯还有野心。
安喜拉着路弯弯拍了好几张宣传照，丁绘意陪她挑了礼服，高晗铭给她挑首饰，之前认识的助理和工作人员们也都一一祝贺她，有的已经提前开始庆祝。
路弯弯笑呵呵地接受，然后大多谦虚地回应。
在一众包裹中，路弯弯意外看到了两个特殊的寄件人。
路宗义和邓芝。
他们找的是同城快送，寄来了两件很特殊的物品。
一根指挥棒和一串项链。
路弯弯有印象。
那是他们第一次上台正式表演时用的物件，两个人把它们视为珍宝，也被当作吉祥物。
路弯弯找了个盒子装起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自从上次她发了消息给他们之后，不管是自己发专辑，还是发单曲，甚至是被提名，两位都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一度有些失落。
她拉开窗帘，让阳光晒进心里。
本来这一周可能就这样平静祥和地过去，周五的时候路弯弯却被一个想不到的人邀请了。
贺渊。
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阴鸷了，眼里透着股狠戾。
路弯弯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喝咖啡，等他开口。
“路弯弯，不要以为这奖你能拿到手，你那首新曲，又是模仿LordLucifer的曲风吧？”
路弯弯放下咖啡杯，挑挑眉，“空口无凭的事儿，贺先生何必这么对晚辈赶尽杀绝。”
他不屑地笑笑，凑近她，有些咬牙切齿：
“还有，别以为你能瞒得住家里的背景，要不要猜猜假如我把你的家世曝光，你会不会被骂。”
路弯弯有些嫌恶地向后，讲话还是轻巧，“试试呗。”
她不明白为什么贺渊会对自己这么厌恨，以至于到了要调查她的地步。
直到她回家看见知音奖提名名单里自己的前一位就是贺渊，她才明白过来。
走之前，路弯弯提起自己的包，居高临下地瞥他，“前辈，我本来对这个奖没什么野心的。”
她微微俯下身，寒意直达眼底，对着他挑起一个轻蔑的笑。
“现在有了。”
//
想了很久，路弯弯还是在家里的群发了消息。
【路弯弯】：如果最近有人在网上爆料我的背景，你们不用管，我来解决就行。
【路大师】：谁这么无聊，你走到今天又不是靠得我们这俩老骨头。
【邓芝】：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路大师和邓大师还是一样的嘴硬啊，路弯弯暗自笑笑。
这才放下心来，她看向茶几上摆着的小麻花，突然想到蒋真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
“林杉特意问侍应生要了麻花的链接，拜托丁绘意买了送你。”
只是多吃了两口而已，有些人却注意到了。
路弯弯不得不承认，即使林杉不是她理想中的伴侣，做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贴心且温暖的。
自从上次说了狠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当面聊过，这人还是一样的不爱标榜自己。
想到这儿，她打开上次参加的综艺看了起来。
主持人正在和艺人们闲聊，让大家展示最近听歌榜第一，林杉明显顿住了半晌。
问到他的时候，他很快收敛了表情，大方地展示手机屏。
月度听歌榜第一：
《听花》—高晗铭/小花。
即使他的手指挡住了后面的次数，眼尖的路弯弯还是看到了。
他听了100次。
林杉的这一大方展示行为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
粉丝们又是一阵骚动。
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人去关注。
路弯弯冲浪之后躺到沙发上，她知道林杉火了，不知道林杉还没发新专就这么火了，短短半小时，词条就顶上了热搜第十。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起身拿酸奶，突然想起冰箱里的腊肉。
自己是不是应该让林杉给阿姨带点礼物。
条件反射似地，她摸上手机点开和林杉的对话框，然后惊觉自己差点就发出消息，立刻关上手机扔回沙发，这之后她没有再敢靠近冰箱。
像是要远离可以触发剧情的剧情点。
//
路弯弯没有想到贺渊的黑通稿来得这么快。
第一波是在颁奖礼前两天。
这些通稿大多清一色地甩出几张所谓的证据抨击她模仿LordLucifer的独特风格，就连歌曲水印也喜欢放在同一个位置，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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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种混音方式。
还有说得更过分的，什么路弯弯其实没能力，靠不择手段上位才发行的专辑，抄袭LordLucifer因为技术很烂像东施效颦的，还有不知从哪里扒出的她的毕业成绩单，恶意P图说她挂了好几门，其实是肄业不是毕业。
越说越离谱。
LordLucifer是常年在国外活跃的一位神秘制作人，作曲以空灵、变化多端闻名，被称为“怪物制作人”。
年龄不详，性别不知，只知道刚出道就和多名实力制作人合作著名说唱艺人，一举夺得格莱美。
写歌频率并不高，却首首精品，专专大卖。
ta的歌曲水印也是喜欢放在开头，加了电音效果默念“lulu”。
而偏偏路弯弯在国外的昵称也是“Lulu”。
路弯弯没管这些，为了保证颁奖礼上镜好状态早早敷了面膜睡下。
倒是自己的朋友们第二天一早给自己发来了爆炸消息。
【安喜】：熬个夜给我气得血压上来了，那几个老油条买这些黑通稿是不是有毛病！
【高晗铭】：神经病吧贺渊，臭不要脸张辉，tui！
【丁绘意】：弯弯这热搜我怎么不信呢。
还有一条显得格外平静的。
【林杉】：安心，早睡，会被删的。
果然，一点钟不到，那些热搜就全部不见了，朋友们也都在那时惊叹怎么突然消失了。
【安喜】：你的热搜像是被人删了，谁这么有钱！
【高晗铭】：热搜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爽死谁了！！！
【丁绘意】：OK，热搜没了姐睡了。
路弯弯心里有个猜测，但还是问了问乐小元。
【乐小元】：不清楚呢弯弯~
这么礼貌，肯定有鬼。
路弯弯收起手机，心里暗暗有个想法。
//
颁奖礼当天。
路弯弯的位置被安排在中间，附近没有认识的人。
周遭都是大佬之间的寒暄，没有人和自己说话。
可是手机上全是认识的朋友们发来的鼓励消息，路弯弯并不觉得孤独。
最佳编曲人是第三个被揭晓的，大屏上播放了几位提名者的宣传视频。
路弯弯怎么也没想到颁奖人会是消失了很久的马玉河。
老头儿似乎奔波劳累了，脸上的皱纹深了不少。
中文倒是依旧说得磕磕绊绊。
他优雅地顺顺自己的长长胡子，“接下来我要颁的奖项是：最佳制作人。”
路弯弯的记忆突然回溯，想起高晗铭的认真，小花的宝贝小铁盒，远在战地的安喜拼了命找信号给她发信息，还有路大师邓大师的吉祥物，卫蓝的工作室，甚至还有林杉。
她突然觉得自己得到这个奖简直是探囊取物，也更是理所应当。
因为这个奖不是给她一个人的。
她的身后分明有自己的每一个朋友的祝福和帮助。
马玉河果然还在卖关子，他抬起下巴等大家掌声结束，才又卖着关子说：
“那么，第33届最佳制作人获得者就是我们的——”
路弯弯屏住呼吸，听到颁奖音乐的高潮响起，自己的心也被紧紧揪起，腹部传来痉挛，像是预告着什么。
“路弯弯！”
起身的时候，身边的鼓掌声和庆祝要将她淹没，她记不清自己和谁拥抱，也不知道大家对自己说了什么。
只记得那些平时或嘲笑她，或平时忽视她的人都不得不在镜头前装出真心的样子。
透彻心扉的喜悦和解气。
路弯弯的脚是自己走向舞台的，因为她的大脑此时是空白一片，什么也听不见，只剩全身肌肉沸腾般地叫嚣。
白光照耀，让人有些恍惚，她和马玉河拥抱，听老头儿祝贺自己。
然后舞台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低头把话筒向下扳了一些，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全场掌声雷动。
“大家好，我是路弯弯，”
轻轻拢起脸侧的发丝，她停顿一秒，然后杏眼一抬，眼风扫过台下所有。
“也是，获得过格莱美奖的歌曲的制作人——”
她自信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笑意盈盈，像是宣布一件小事一样轻巧地：
“LordLuci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