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个子高，又走在最中间，步伐不紧不慢，短袖校服外套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夹克，时而轻抬眼睑，时而微微侧身听身旁人闲话，看似毫无目的，又像有备而来。
“叶序也打羽毛球吗？我怎么从没见过。”已经有人在兴奋议论。
“那我今天可得好好表现，不让着你了哦。”
“谁让着谁啊。”
少年一直往前走，忽地在距离甄茜一米的距离停下。眼睑微抬，明明眼睛里不带情绪，却有无端压迫感。
“都是你们占的位置吗？”
没想到叶序会跟自己说话，女生兴奋中又带着怯懦，抬眼时看到对方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又一下羞红了脸。
“叶......叶序同学如果要打球的话？”说完这句，女生懊恼地抿了抿唇，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什么意思啊。”宋蔚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你的意思是叶序打就有位置，我们其他人打就没有了吗？搞特殊对待？”
“不是这个意思，”另外一个女生有些惊慌，试图帮腔，“我们....我们有活动，所以位置就多...占了几个，哪....哪知道他们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周围的同学都涌了上来，看着中央撒谎的两人。
甄茜立刻听明白了，晃了晃手机走近两步：“没看见有活动啊。”学校的运动设施若是要大批量占用，都会出公告的，今天显然不是。
“原来是她们占的，那个女生好像是校羽毛球队的？经常跟李羡走在一起。”
“羽毛球队的又怎么样，这里可是学校。”
“就是，上个星期也是这样，咱们不是最后等到六点半吗？她们占得那几个场地都一直空着呢。”
“哇哦，叶序好帅啊，他不会是特意来为我们出头的吧。”
“把‘们’字去掉，岂不是更开心？”
“哈哈，是的是的，让我做做梦。”
“别耽误大家打球了，”宋蔚不耐烦道：“是你们干的就赶紧收拾，恶意占用公共设施，往小了说是违反校规校纪，往大了说是侵害广大同学的切身权益，要以身试法？”
“没有没有。宋学长，我们错了，我们马上改正。”左前方的女生瞬间反应过来了这句威胁，若是因为这件事从一中退学，想都不敢想。
说完立马伸手去拉刚刚被叶序问话的女生，发现她的手也在发抖。
“叶....叶序学长，我叫颜简，是.....是高一（17）班的，刚刚加入校....羽毛球队，”女孩话语吞吞吐吐，声音都在颤抖，手指捏得发白，“能.....能和你一起打球吗？”
叶序眼都没眨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颜同学，希望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校网的倒数第二个板块。”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女孩在原地脸色通红，眸中带泪。倒数第二个板块是学校公告处分用的，这句话比拒绝更让人心寒。
“我去，”宋蔚跟上去，拍了拍叶序的肩：“都怕成这样了，还想着给你表白，你不怜香惜玉一下？”叶序侧头眼风一扫，宋蔚立马就闭了嘴。
这一扫，直接扫到了背着一个书包，又提着一个书包过来的江之也。
江之也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穿的黑色polo领长袖卫衣，黑白的对比，称得整张小脸干净通透，她头发扎得规矩，领子第一颗纽扣没扣，颈窝外露着，阳光洒进脖子里，透明地仿佛能看到上面的毛细血管。
“什么好戏？”她把衣服挂在栏杆上，随口接了句。
甄茜指了指离得不远的叶序，声情并茂讲述着刚才的故事。她以为他行侠仗义完就要走的，没想到真留下来打羽毛球了。导致整个羽毛球场闻讯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场世纪较量。
不过有叶序的地方，随时都是一场见面会，见怪不怪了。
江之也视线跟过去，少年身着白色短袖，眼神深邃而坚定，目光锁定着球的轨迹，击球的瞬间双脚离地，手腕一压，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鞭子抽打空气。
不用回放，也知道这是一个兼具速度与力量的绝佳杀球。
“打得不错。”江之也喝了口手上的水，给了个莫名其妙的结论。
甄茜看她一眼：“....就这评价？”
“不然呢？”
“我以为你要说好帅啊。”
江之也转身去拿地上的羽毛球拍，递给甄茜：“怎么，你成他迷妹了。”
甄茜没直接回答，接过球拍，若有所思道：“你转移话题干嘛？”
“我转移什么话题。”江之也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新球，唇角微微扬起：“帅这件事不是公认的吗。还需要我认证？”
“哈哈哈哈。”甄茜笑：“一身反骨的人也会从大流？”
“什么反骨不反骨的，我可没那东西，你不要待会被打成一身软骨就行。”
“哼，不知道是哪位瞌睡宝宝每天早上都是一身软骨。”
.......
晚上七点，两人将球拍放进储物柜，朝着校门口走去。
江之也特别享受这段路，带着运动后多巴胺赋予的愉悦，和好友一起乘着夕阳穿过学校的走廊。光影规规整整的斜射在墙上，人影跟着脚步缓缓前进。这一刻，大脑获得充足的氧气，就像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新。
“火锅还是烤牛肉？”甄茜倒退着问她，两人决定今晚不回家吃饭。一场酣畅淋漓地运动后再享受一次美食。
“烤牛肉。”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干净，像某种清晨的鸟鸣。她的脸上透着运动后健康的红晕，嘴角的笑意一直延续到眼底。
“牛排还是烤牛肉？”甄茜又歪头想了想。
“烤牛肉！”
“火锅还是牛排？”
“烤牛肉！！”
......
甄茜：“嗯....米线还是冒菜？”
“烤牛肉烤牛肉烤牛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女孩完全不假思索地坚定道，带着某种撒娇的口气。
“哈哈哈哈，行行行。”甄茜觉得江之也有时候一本正经的，有时候又跟个五岁小孩一样，经不起逗。
在两名少女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少年，只可惜前面两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发现。
周丞看了眼身旁的潘弋：“烤牛肉这么好吃？”
潘弋耸肩摇头，“好像是不错，要去尝尝吗？”有在现场被直接安利到。
“去吗？”说完又看向后面的两人。
“叶序好像....”
“去吧。”没等宋蔚说完，叶序就公布了答案。
店里正是用餐高峰期，只剩下一楼的排座，四人决定将就一下。
宋蔚疑惑道：“你不是有事？”他好像说了今天要去同他堂姐吃饭的。
“吃完再去。”叶序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是孟薇打来的，肯定是问他什么时候到，他刚刚一路都在想借口，现下差不多有谱了。
叶序出门的一瞬间，刚好看到江之也和甄茜走进去，手上拿着奶茶，怪不得到的比他们还晚。
风铃一响，两个相互说笑的女生走了进来。
“老板，还有位置吗？”甄茜环视了一圈，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几位？”服务员抬眼看向两人。
“2。”江之也比了个手势，已经做好了出去的打算。
服务员朝排桌处看了看，“如果不介意的话，那边可以吗？”
“可以啊。”甄茜立刻应声，是角落的两个位置，也不影响别人，反正她们两个人，对坐和坐同一边都一样。
江之也路过时看见同一排的宋蔚，心里“咯噔”了一下。低头玩手机的宋蔚正好抬眼，双方礼貌点头致意。另外两个人她完全不认识，也就没打招呼。
甄茜放下书包去上洗手间，她拿出手机扫了桌边的二维码开始选餐。
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鼻腔里飘进一股洗手液的清新香气。她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稍一走神，就看见黑色袖口中伸出的一节手腕，视线从手腕延伸都手指，指尖干净而修长，弧度和比例都优越流畅得浑然天成。
她透过黑色桌台的镜面反射，看见他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那两分悬着的心又突然落了下来。能动就好，她差点以为是某个大师的艺术品。
江之也抬眸，目光直直撞进男生略带探究的眼中。
她想装淡定，心跳却越来越快。挨得这样近，只要稍一侧身，互相之间就会产生交集。尽管上个星期和他说过几句话，但在学校，他们还一直是陌生人的关系。
她的指尖有点发麻，大脑宕机。抬了抬下巴：“要点餐的话，那边扫码。”
......
灯光散在玻璃杯里，简单的青柠水也被折射出不一样的味道。她看见他微微曲指在玻璃杯外侧，轻轻一带，仰头入喉。
她没敢抬头，直觉他的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
“点这么多？”甄茜坐回来，看了看清单，她的手上也有同款洗手液味道。
“不过你吃得多，就这样吧。”没等她反驳，甄茜就下了定论。
.......
炭火上来后，服务员过来给她们讲解烤肉的要领，现在客人多，他们来不及一一照顾。
“你好好听哦，我回个消息。”甄茜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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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讲的东西她只听了个大概，烤肉前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应该是炭火的关系，别无其他。
甄茜在回消息，她也懒得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完全忘了服务员的叮嘱，比如出水就要翻面，上脑翻三次，牛舌翻两次。
“好像有点老。”甄茜吃到一块巨硬的牛舌，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要饭还嫌馊？”她眼尾扫过她的手机界面，刚好看到“妈妈”两个字，又带到甄茜紧皱的眉头，于是决定专心烤肉。
甄茜没有反驳她，她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层。
她伸手去拿烤肉的夹子，却触到一丝光滑的凉意，她警觉地回了头，发现夹子在叶序手上。
她歪头看向他，用疑惑的眼神。对方却镇定自若地在夹肉，而后放到了她的烤盘上。自始至终他都不和她眼神交流，但她又不想说话。
手指蜷缩着退回来，指尖那一点湿意又传递到掌心，除了发麻还有一点痒。她猜想，他应该是刚刚喝过冰冻的饮料，手上才会带着水汽。
她用另一只手去拿自己的苏打水，眼神看着他掐着时间来翻肉，然后一并夹到旁边装熟食的餐盘里。她将口里含着的苏打水吞了下去，好奇怪，怎么会有可乐的味道？
她没敢去夹肉，侧脸凝视着他的下颌线。是的，因为他一直不回头，她最多只能看到他的鼻尖。他的下颌线线条明晰，随着说话的声音，时而上扬。
好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甄茜的筷子从隔壁伸了过来，尝了一块刚烤好的牛舌。
江之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甄茜连连点头：“这次就烤得很好嘛，孺子可教。”
......
江之也又仰头喝了一口苏打水，眼尾轻扬。如果她知道，教的是叶序，会不会吓一跳。
这顿饭在奇奇怪怪的氛围中吃完。江之也去结账，甄茜说去外面接个电话。结账的人很多，她去了趟洗手间才走向吧台。她们一向如此，结完账再AA。
“三十号桌是吧。”服务员又确认了一次：“确实已经付过了，您看看清单。”
说完将界面转到她面前，又朝门外看了一眼：“就是那位黑衣服的帅哥付的。”
江之也跟着玻璃窗看向外面散漫站着的少年，转头说了句“谢谢”，走了出去。
风铃声再次传来，她以为自己看岔了眼，又揉了揉眼睛。确实是甄茜，她在和宋蔚说话，好像聊得还挺开心的。
他们很熟吗？怎么开始的。
“江之也快来。”甄茜看见她愣神，抬手招呼她。
甄茜：“我在给宋学长说今天羽毛球场的事，我合理怀疑是李羡搞得鬼，让大家打不了球。你还记得那个李羡?”
“李羡？”江之也认真想了想，“谁啊？”
“就是上个月在羽毛球场非要找你要电话，还死皮赖脸要约咱们一起打球的那个，穿个无袖背心的那个？有点肌肉就爱显摆的那个？”
江之也点点头：“就是那个球不好好打，喜欢满场跑的那个？”
“对对，就是他。”
两人形容完，周丞和潘弋都笑出了声。李羡好歹也算一中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居然被两个低年级的学妹这么形容，不得不说，这两个女生还挺聪明的。
江之也眉心轻动，视线又落在叶序的眼睫上，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似乎也在关心着她的情绪。
所以，他去羽毛球场是给她解围的？怕她打不了羽毛球。
她心脏一滞，立刻遣散了这个想法，连烟都不剩。她没有细琢，但觉得这个推论首先是逻辑不通，其次是胆大妄为。
“去不去啊。”甄茜摇了摇她的手臂。
“什么？”她刚刚走神地厉害，确实没听到。
“看电影啊。”甄茜拧了拧眉，她怎么比她还心不在焉。“明天就要下映了，上次我给你说过的那部，科幻片。”
“现在？”已经八点了，看完都接近11点了。
“嗯，去吗？”甄茜眼神中满是期待。
江之也思考了两秒点点头，她直觉甄茜不是很开心。甄茜不是想去看电影，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我帮你们买票吧。”她自告奋勇道，看了叶序一眼。
“好，谢谢。”叶序快速回了她。他看懂了她那一眼，她要还他的人情。
“不客气。”
另外三个男生互看了七八眼，完全摸不着头脑。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一个不怎么认识的女生要请几个男生看电影，而最不可能接受的叶序接受了？
但.......叶序都说好了，还能抢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