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肃好不容易脱身,躲着人去到书库,进门前他想了很多,要如何交流才能多说上几句话。
但当他推门进去时,里边空空荡荡。
程肃看着原封不动的书本竹简,不禁在想,许元熵她本来就是不听管制的人吗。
可她在身边的时候,分明很听话。
“宋大小姐,你看见许元熵没。”盛忘在许元熵经常出没的地方溜达,试图来个偶遇,可天快黑了,场快散了也不见许元熵。
宋妙灵不喜欢热闹,没事就一个人在东书堂阁楼,带上纸笔画画风景。
“找她做什么。”宋妙灵停下画图的笔,点了点砚台上的墨。
“我与她有误会没解开。”盛忘靠着窗,鬓发被微风吹起。
“你可记得她的身份。”宋妙灵抬眼,一股冷冽扫过盛忘身上。
“我说了,我是报恩。”盛忘蹙了蹙眉,一再强调。
“到底是什么恩情,让你记到现在。”宋妙灵素来与盛忘不合,聊不到几句就要吵。
此刻二人之间,剑拔弩张。
“救命之恩。”
“我欠她两条命,还害她破相。”盛忘神色愧疚,许元熵半张脸是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有这本事?”宋妙灵听这话不似假话,可代入许元熵那个怯生生的样子,那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
“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盛忘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他此刻迫切地想找到许元熵。
这样可以心安些,尽管她还误会。
宋妙灵还是头一次见盛忘对人如此,片刻后开口,“我刚刚看见她跟着刘归蓝走了,那方向像是去国子监那边。”
“多谢。”盛忘像离弦的箭,呲溜一下没了影子。
宋妙灵从窗户望向下边,看盛忘火急火燎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地敲打着窗沿,盛忘看重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这个有必要亲自投入精力吗……
通往国子监的路不算远,盛忘很快到此地,但如何确定许元熵在这、在哪,这如同海底捞针般。
天色渐黑,月色冷若冰霜,点点星辰冒出头。
一条条长廊点起红灯笼,书堂里摇头晃脑是读书的弟子。
许慎宁撑着脑袋看不进书,眼前总是浮现最后一次见许元熵的情景。
分明怕的要死还逼迫自己笑,说话都说不利索,整个人瘫在地上像垂死的鹿一样瑟瑟发抖。
处理掉她也是为她好,名节都没了还活着干什么,只会耽误三妹妹日后嫁人。
许慎宁慢慢坐着,心里的慌乱也慢慢不见——是了,我这是对她好。
哑——哑——
难听的乌鸦声自杂货库的屋顶上传来,三两只乌鸦盘旋着,将盛忘给吸引去。
她该不会真出事了吧,盛忘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法安静下来。
待他穿过长廊,借着红灯笼隐约瞧见门上的锁,咚咚咚的心跳声就在他耳边。
盛忘站在门口陷入沉思,如若许元熵在这,她会遭遇什么,现在进去对她是好还是坏。
这里是国子监,又有吴严忠那样的畜生在。
盛忘不敢想了,伸手提起门上的锁头。
锁头被牵动的声音惊动了里边的人和狗,几声呜咽后哭鼻子的声音悠悠来到盛忘耳边。
“……是谁?”
闻言,盛忘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不放,又听几声犬吠。
盛忘愣了一下,随即把门踹开。
里边黑漆漆的,地上不过一个门形的光亮,盛忘跨过门槛,几双圆圆亮亮的眼睛从深处走出来。
恶犬在低吼,龇着牙,黏|稠|的口水要掉不掉的挂在它的牙齿上,嘴唇上。
盛忘心里升起无名火,对谁他不清楚,他怕没有回应,故不敢开口。
深渊中,死水微澜。
“盛忘?”颤抖不安的声音夹杂几分幸喜,许元熵勉强站起来,朝外边走了几步。
惊吓过度又半日没吃饭,许元熵足下发软,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那光亮之地于她近在咫尺,可是许元熵没力气了,泪眼婆娑看不清眼前事物。
“是我。”
一双手将许元熵整个抱起来挂在身上,将她从那片漆黑中拉出来。
只是灯笼的光亮,却刺得许元熵睁不开眼睛。
盛忘忽感脖子凉凉的,还有些湿润。
许元熵再不忍着,嚎啕大哭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怕狗,我,我以为又要被吃了……我不想在这……”
盛忘轻轻拍着许元熵的背,哄孩子般,嘴里轻轻说着,“没事了,不想在这我就带你回去。”
“没事了。”
屋中几只‘恶犬’收起了它们的獠牙,有的舔爪子,有的跑出去,还有的把自己圈起来睡觉。
盛忘在出来之前,脱下自己挡雨水的披风盖在许元熵头上,走的是无人问津的小道。
细雨绵绵,路上泥泞,盛忘欲加快脚步,恐惊了不安之人,小心问道,“你还好吗。”
“不好。”许元熵把脸埋起来,声音沙哑。
“我以为我要死了,它们添我的脸还冲我叫。”许元熵吸着鼻涕,她不想哭。
可是眼泪不听话,源源不断从眼眶里淌出来。
“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盛忘:“现在还管什么衣服啊。你人怎么样,被咬了哪。”
“……没被咬,就是舔我…我怕狗。”许元熵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勾着盛忘的双手攥起了拳头。
“是谁干的。”许元熵看不见盛忘的表情,就听这严肃的询问,脸色肯定不好看。
“许慎宁。”许元熵不记得什么时候无条件相信这个陌生人,她承认自己是个赌徒,还是没什么脑子的赌徒。
“你怎么想的?”盛忘思量一番,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太没用了。”许元熵咬着自己的下唇,无能之感压在她胸前,她快喘不上来气。
盛忘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这也是报恩吗。”许元熵微微启齿。
“是。”盛忘回她。
许元熵:“可你早就还清了。”
“不用怀疑我,你要记着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你回应我的时候,就不该怀疑我。”盛忘像是看穿了躲在斗篷下的许元熵,于是这样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许元熵说的很没底气,她不想听到拒绝的话。
恩人这个身份,她实在担不起,不过是一点剩菜。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盛忘先是一愣,随后开口。
“我是女子,你拿我做朋友。”许元熵眼角还挂着泪,她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喜。
“我不能和女子做朋友吗?你不喜欢?”显然,盛忘的重点与许元熵不同。
许元熵:“没有,不是。”
她冷静一下,接着说,“你难道没有听说我的那些事情吗。”
盛忘想了想,问,“什么事?吴严忠那小子的事?那关你什么事?”
许元熵犹豫想要问的事情,现在被盛忘轻描淡写的拿出来说。
“……不关我事。”许元熵有点懵。
“那不就好了。”盛忘回道。
许元熵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对啊,她本来就没错。
“四姑娘,没事别妄自菲薄,人哪有说生来就差劲的。”盛忘细细回味,意识到许元熵那句话的意思。
“我并非妄自菲薄,只是受了太多不公……心生胆怯罢了。”许元熵眉头的距离慢慢靠近,莫名想起来怀安的那段日子,因女儿身受的那些话语。
盛忘安静下来,轻轻拍着许元熵的背,这是他现在能给的唯一一点安慰。
许元熵喉咙酸酸的,靠在这个陌生的肩膀上竟然会感到安心,真是荒唐。
荒唐也不管了,许元熵就想要此刻的安心,就当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里的人会永远陪着她。
回到厢房时,已过了子时,盛忘摸着黑把许元熵带回屋子里。
刚要把人放下来,却发现许元熵早已睡着。
盛忘无奈地轻叹,打量着床要怎么把人放上去还不会把人吵醒。
好不容易把许元熵放下来,盛忘给她盖上被子,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脸,一股热意从指尖扩散。
盛忘忍不住皱眉,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却没有一滴汗附着。
这下可麻烦了,盛忘取了冷水给许元熵擦脸擦手,碍于男女身份,实在是不好近身。
盛忘坐在床边地上,眼眸深邃,凝视着床榻上呼吸平缓的许元熵。
她这幅样子回了相府,还能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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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万里无云,晨曦洒落大地。
宋妙灵一夜好梦,起身穿戴好衣裳,简单簪起长发。
推开窗想透透气,差点没被吓人,“你怎么在这?在这多久了?”
“放心,我不是偷看你。”盛忘身上脏兮兮的,右边肩膀到胸前一团恶心的东西,看得宋妙灵一脸嫌弃,不想靠近。
“有事快说。”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盛忘头一次放低了姿态,用商量的语气同宋妙灵说话。
宋妙灵望向外边,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何事。”宋妙灵的细眼重新回到盛忘身上。
“这事不难,你先答应我。”盛忘笑笑道。
宋妙灵一口回绝,冷眼看着他,“你总是不安好心。”
*
“听说没有,许元熵惹上宋大小姐了。”
“她怎么了?”刘归蓝来了兴致,本来这几日郁郁寡欢还在为许元熵安然无恙回来感到奇怪。
因为这事还让吴二姐发脾气了。
“好像是许元熵顶撞了宋大小姐,惹得人不快,让人拖去她那厢房,每日好好伺候宋大小姐。”
刘归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许元熵真是会找,宋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惹的。
宋国公是开国功臣,还救过先皇,前阵子又收复了失地。只怕是许相爷亲自出面,那许元熵也没法从宋大小姐手里逃脱。
宋妙灵的厢房最属清净,在三楼阁楼,四面开窗时屋内无比透亮。
“咳,咳咳……”许元熵靠在窗边,面色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
“为什么突然找上我?”宋妙灵站在书案前,提笔画竹。
“有人怕你死了,特地找上我。”
许元熵好像知道是谁了,他连宋妙灵也认识……盛忘是什么人呢。
微风轻抚着许元熵的脸蛋,温暖的晨曦柔柔地在许元熵身上移动。
许元熵闭目养神,风在赶来的途中见过哪些人呢。
宋妙灵落笔成形,收笔后很满意地欣赏起来。余光里,许元熵似睡着了,抬眼看她,相貌是不错的。
但身上是非太多,宋妙灵素来讨厌麻烦。
休沐那日,她开始后悔应下这件事,许元熵那个好姐姐许安窈竟然敢拦她的路。
“县主,我妹妹当与我回家。”许安窈看上去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挡在宋妙灵跟前。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我做事。”宋妙灵没好气开口,眼里有寒光刺向许安窈。
“你,你怎么能欺人太甚。”许安窈舌头打结,差点没说完。
宋妙灵冷哼一声,“欺人太甚?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在这空口白牙说我欺负人。”
许安窈一时间说不出话,宋妙灵懒得看她,从她身边走过。
“我妹妹怎么说也是相府四小姐,县主这样做为难让人难堪。”许安窈提高了嗓音,此地乃是女子监大殿正门,今日又是休沐,自然人不会少。
众目睽睽下,宋妙灵停下脚步,缓缓侧身,“你可到大街上去吆喝,那的人更多。”
言毕,宋妙灵叫了声跟上。许元熵低着头,抱着一堆杂物,有书有笔还有纸。
“四妹妹,同姐姐回家。”许安窈拉住她。
许元熵挣脱出来,“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受。”说完就快步跟上宋妙灵。
许安窈面露难受,被气得红了眼眶。活脱脱一只受罪的兔子,偏偏对面是宋妙灵。
只能敢怒不敢言。
吴二姐一直和宋妙灵不对头,看许安窈在她那也受气,便上前与她说,“反正你那个妹妹欠收拾,正好让她吃吃苦头。”
“这县主未免太欺负人了,我妹妹再不好家里自会管教,她怎么能……”说着许安窈说不下去了,苦着眉,心力憔悴。
宋妙灵刚上马车就打了个喷嚏,许元熵顿时就紧张了,“会不会是和我待在一起太久了……”
“不是。”宋妙灵打断她,“估摸着是有人说我坏话。”
许元熵闭上嘴,安静地坐在一边。
盛忘到底是怎么和宋妙灵认识的,这个迷一直到多年以后许元熵骗着盛忘和自己私奔才解开。
县主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人好,长得也好。许元熵悄悄看向宋妙灵,她该不会真要带自己回国公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