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哭声与暴雨声混杂在一起的深夜里,距离翼城晋宫距离遥远的曲沃申氏家族却过得平静而又安宁。
一个眉目清秀的十岁男孩,还有一个五官秀丽的十岁女孩,正和申氏家族里其他的孩子们一样,躺在自己柔软的卧榻上,深陷于他们甜美天真的梦乡中。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个凄凉悲冷的夜晚,他们的亲生母亲,痛苦的躺在沾满鲜血的绣榻上,怀着对他们的满腔思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临死之前,她还在遗憾着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看一眼她流落在外的那对儿女,看看他们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还在想着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能把他们重新接回晋宫。
那是她跟此生唯一挚爱的后代,是她时隔十年依旧眷恋不舍的亲生血脉。
她虽然自认不能算是什么真正的好人,却真的很想成为一个在儿女眼中仁爱和善的好母亲。
她一直都很想能够有个机会,用自己迟到的努力弥补回那段错过了太久的母爱。
那双儿女刚出生时的模样,她只来得及匆匆望上一眼便被宫人抱走。
本以为只是迫于当时形势的短暂分离,将来,总会有一天能够跟他们久别重逢,却没想到从此便是永别。
可是,这个最后的遗愿,却始终都没能在她的眼前达成,姜佩就这样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正如被她三年前害死的姬姝一般,体温逐渐冷却,最终变成了僵硬冰冷的尸体。
就连那抹心头满腔怀着的不舍和怨恨,也终究随着魂魄的飘散化作了浮云散雾,再也无法在世间留下半点的痕迹。
诡诸并没有因为姜佩的死而伤心太久,虽然他按照齐衰杖期的规矩,象征性的为这位不幸早逝的正室夫人服满了一年的丧期,也装模作样的哀切悲伤过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一年的丧期刚过,诡诸就开始了声色犬马、放浪不羁的生活。
有的时候,他会突然在宫中四处搜寻貌美的女奴,然后搂着她们把酒狂欢。
喝到兴起之时,就粗暴的将其临幸,却在第二天就把那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秘密杀掉。
还有不少体弱娇小的女奴,来不及等到第二天的清晨,便被诡诸凶残的暴行当场活活凌虐至死。
也有的时候,他会突然豪情万丈的开设宴席,叫来晋宫内外貌美的寺人或大夫,无视宫中沸腾的流言蜚语,和他们一起饮酒作乐、夜夜笙歌。
最后,趁着众人尽皆酒醉之时,强迫他们共同分享龙阳之乐。
最令晋国君臣不满的是,诡诸似乎痴迷上了与邻国交战。
而最先被他盯上的邻国就是位于晋国西南方向的秦国。
晋国对秦国边境展开的不断骚扰,不但引来秦国百姓的怨声载道,更引来晋国人民的不满。
他们因为持续的战争而妻离子散,不少老人的儿子都被送上战场,晚年无人依靠,难免对君主的暴政感到无比的失望。
而诡诸却对大臣们的进谏充耳不闻,每天依旧是除了例行公事般的上朝,就是躲在寝宫中,抱着几坛子美酒放肆的豪饮。
这一夜,诡诸依旧横卧在寝宫中,抱着酒壶狂饮不止。
阿瑟沉默着走进寝宫,轻手轻脚的把桌上堆积的酒坛撤了下去。
诡诸斜睨着阿瑟的动作,突然站起身指着阿瑟含糊不清的喊道。
“你,过来。”
“唯,君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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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温顺的走过去,扶住诡诸摇晃的身体,让其以比较舒适的姿势坐在不远处的卧榻上。
“我记得你,你叫阿瑟,对吧。”
“是的,君主。”
阿瑟谦恭的回答道,她还记得,这个名字正是诡诸起的。
当年,在她还是一个刚刚入宫的杂使小女奴时,曾经被派去打扫世子诡诸的寝宫。
就在她打扫得正无聊时,忽然发现墙边放着一把精美的木瑟。
出于孩童特有的好奇心,她忍不住动手拨弄了一下那把木瑟,却刚巧被从门外进来的诡诸听到了声音。
看到主人的阿瑟立刻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心中暗暗地以为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
但她并未听到想象中的责骂,反而看到了一只白嫩的手掌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阿瑟鼓起勇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诡诸宛若初升的朝阳般明媚的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诡诸的声线清脆而干净。
“小奴……小奴没有名字……”童年阿瑟怯怯的回答。
“哦?没有名字?”少年诡诸微微愣怔了下,随即又欢快的笑了起来,“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把瑟,你以后就叫阿瑟,怎么样?”
阿瑟讶异的凝视着诡诸的笑容,不禁在一瞬间有点恍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主人不但没有怪罪自己的顽皮,反而还为她赐了名。
春秋时期的大多数奴隶们都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只有那些得到了主人喜爱的奴隶,才有资格被主人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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