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英像是愣了愣,半晌才问:“怎么突然想到要问阿荡?”
何满回想起白天的种种以及温乐繁的话,说:“我觉得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自卑,也不能说坏,就是有一种——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感觉。”
任素英叹了口气,说:“想当年,阿荡也是我们西华街出了名的骄傲啊。”
何满意识到外婆接下来的话包含着她想知道的答案,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静静听着。
“阿荡的父母一直在外地打工,阿荡和他哥哥就跟着他们奶奶在西华街住。阿荡六岁的时候,阿荡奶奶去世了,阿荡哥哥年长他七岁,从此便担起了照顾阿荡的任务。邻里也都照应他们两个。
“阿荡哥哥成绩很好,当年是以县第一名考进初中的,后来阿荡又以县第一名考进清集中学的附属中学。街坊邻居哪家不羡慕?
“那时候阿荡还不像现在这样,性子活泼,也爱说话,考进初中后年年第一名,听说学校光荣榜上次次都是第一个。
“再后来,阿荡哥哥大学毕业,正好阿荡中考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年。”
说到这里,任素英沉沉叹了口气。
“当初阿荡哥哥带着阿荡去城里玩儿,回来的时候却是阿荡和他父母,带着阿荡哥哥的骨灰盒。
“没人知道阿荡哥哥是怎么死的,这时候风言风语还少,大家都只是惋惜这么优秀的孩子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自打那天起,阿荡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阿荡父母回来的时候,说等开学就把他带到两个人打工的地方,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总不见人来。
“大概是开学前一天吧,西华街来了两个陌生人,还是向我问的路呢,当时我就在门口坐着,其中一个男人问我,秦家是哪一家。
“我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另一个人告诉我说夫妻两个车祸死了,听说他们有个儿子,来找他处理后事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正中午,太阳烈着呢,我却觉着透心凉。
“我一路瞧着阿荡跟着那两个男人上了车,离开了西华街。过了约摸有一周,阿荡突然回来了。
“自那以后,阿荡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再不见他的笑模样,话也越来越少,几乎不说。渐渐的,就有人传他是个扫把星,专克亲人的,克完奶奶克哥哥,克完哥哥又克父母,虽说是在私底下说,可难免传进阿荡的耳朵啊。
“西华街的人传的还少,东华街那边的人才过分,几乎就差指着阿荡的脊梁骨骂。那时候,阿荡基本都忍着,任凭别人怎么骂他都不回嘴。
“你想想,一个十五六的孩子,刚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又被人这样嚼舌根,心里能好受吗?
“他一个孩子,生活肯定不方便,我见过好几回他从小卖部买一个馒头干啃。我看不下去,就让他来家里吃饭,乐乐、阿致和阿懿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家里的大人多少也照应他,大多数时候,阿荡是跟着隔壁5号街的老陶一块儿过。
“老陶是收废品的,阿荡没少替他捡瓶子——就这件事儿,被不少人嘲笑,还有人对老陶说风凉话,说小心阿荡把他克死。
“老陶是真心把阿荡当自己的孩子,风凉话说到自己面前,没忍住和人家打了一架——他年纪大,被打得鼻青脸肿。
“也是从那时候起,阿荡开始学会了打架,谁骂他,骂我们这些和他走的近的,他就和谁打,打到对方哭也不肯停。
“慢慢地,又有人说阿荡是个没教养的野骨头,见人就咬,可这些人不想想,是谁把一个孩子逼成这样的?
“再后来啊,听说他在学校也不认真学习了,一放假就去找活干,挣了钱就自己交学费,多出来的就给老陶。
“西华街曾经最聪明最耀眼的孩子,就这样一步步被磨平了意气。”
何满只猜到秦荡的家庭可能不好,但万万没想到糟糕到了这种地步,她听得心里发堵,又听见任素英说了一句。
“阿荡啊,是个好孩子。”
“可惜命不好。”
何满揉了揉眼,把眼泪揉掉,说:“外婆,我困了,想回屋睡觉。”
“快去吧,玩儿了一天,也该累了。”任素英的声音比往常多了一分沧桑,大抵也是被往事勾起了情绪。
-
何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想着外婆说的话。
扪心自问,要是她处在这种情况,早就一了百了了。
秦荡还能活到现在,估计是不想辜负亲人的期望,不想辜负自己在嘲讽中收到的那些仅有的关心和爱吧?
所以……他是不是只是看起来很冷淡,实际上是像外婆说的那样——是个好孩子呢?
曾经的秦荡,还在吗?
或者说,还能回来吗?
何满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个场景。
年幼的男孩跟在哥哥后面,意气风发地对哥哥说这次又考了一百分。
又或者四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凑在一起,笑声能冲到街口那棵梧桐树的顶端。
……
迷蒙中,何满想,也许,她和秦荡是一类人。
都太会伪装自己。
-
何满来得晚,在清集镇没待几天就到了开学这一天。
任素英本来要送她,何满没让。
“那你和阿荡顺路吧?你们一起。”任素英站在大门口,说。
高一年级开学晚,高三年级开学又早,只剩下同是高二的秦荡和她同一天开学。
何满捏着书包带,说:“他肯定走了呀,没关系外婆,我自己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外婆手抬了抬,对着何满身后招呼道:“哎呀哪走了,这不是阿荡么?阿荡——来。”
何满眼睛一亮,转过身,看到一身校服,单肩背着黑色书包的秦荡。
“任奶奶。”秦荡走到何满身边,站住。
“哎,阿荡。”任素英笑眯眯地说,“阿满第一次去学校,难免有不熟悉的地方,你能不能和阿满一起走?”
秦荡应的爽快:“好。”
“那路上慢一点啊。”任素英朝两人挥了挥手。
何满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外婆放心。”
她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方向感太差。
更不用说初到清集中学,什么楼什么路她完全陌生,找起来肯定费劲儿。
要是能有秦荡一起,那她就可以节约许多时间。
至于秦荡话少……没关系,反正她话多,能回答问题就行。
清集中学早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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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都会有校车在固定地点等待接送走读生,两个人一块儿走到十字路口处的校车上,何满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找出夏茗珺给她发的消息,问身旁人:“秦荡,你知不知道崇华楼在哪里?”
秦荡坐在她身侧的座位上,正垂眸刷手机,闻言“嗯”了声:“我带你过去。”
何满一想,这也太麻烦他了,便拒绝道:“没事儿,你到时候大体给我指一下哪栋楼就行。”
秦荡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他看了何满一眼,说:“我也在崇华楼。”
何满睁大眼,说:“这么巧啊——你在几班?”
“49班。”秦荡重新低下头,说。
“诶?我也在49班。”何满边说边难以置信地摇头,“我的天,太巧了。”
说完,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夏茗珺给她安排的是清集中学最好的火箭A班,但昨晚外婆刚说了秦荡不学习,那他怎么能在火箭班待下去的?
她咽下满肚子的疑问,意识到也许这里面还有隐情。
-
开学日的清集中学人声鼎沸,秦荡和何满到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不少住宿生在家长的帮助下把行李放进宿舍。
大人、学生、小孩、车辆、行李,所有这些凑在一起,显得学校格外拥挤,格外热闹。
秦荡带着何满穿了条小路,边走边说:“每个年级有两幢教学搂,裴承懿在崇学楼,温乐繁和温致繁在崇德楼——剩下的,你到时候慢慢记就行。”
何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荡接着说:“食堂有四个,B餐是高二年级的,不过你也可以去其他餐厅吃饭,但是别去D餐,D餐是初中生的。我们一般会去东门,外面有一排小饭馆,性价比比较高。”
何满又点头,想,真是难为秦荡说这么多话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崇华楼,秦荡又带着何满走了人比较少的侧楼梯。
“你是不是要先去找老师?”秦荡问。
“嗯嗯,你先去班级吧。”何满说,“对了,你知不知道老师办公室在几楼吗?”
“49班在五楼,办公室在四楼。”秦荡脸上又挂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刚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的不是他一样。
“好。”何满朝秦荡挥了挥手,说,“那我先去找老师。”
她刚要从包里摸出手机,突然顿住动作,问:“清集中学查手机查得严么?”
秦荡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全国统一。”
这话一出,何满心里就有了数,她朝秦荡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人在四楼分开,按照秦荡指的路,何满先经过了几个班级,再穿过大厅,果不其然瞧见了一溜挂着学科牌的办公室。
何满站在“语文办公室”面前,敲了两下虚掩着的门,随后走进去。
“请问欧阳婧老师在吗?”何满站在门口,礼貌开口。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应声站起,看了她一眼,说:“何满是吧?你的基本情况我了解过了,正好我要去教室,走吧,先带你过去,顺便找两个男生过来帮你搬教材。”
“好的,谢谢老师。”何满眉眼弯弯,和欧阳婧道谢。
她跟在欧阳婧身后,朝五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