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荡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几秒才点头:“好。”
何满想了想自己的过去,该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我出生之前开始说吧。有的是我从我妈妈的笔记本上无意看到的,有的是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偷听到的,还有的是我从我爸爸的手机上看到的。
“我爸爸比我妈妈大十二岁,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妈妈刚开始创业,我爸爸已经是一个成功的大富豪了。一开始,他们只有生意上的往来。
“后来有一次,我爸爸喝醉了酒,问我妈妈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已经离婚半年了。
“我妈妈当时生意需要资金,我爸爸又是一表人才,出于对成熟男人魅力的倾慕,我妈妈同意了,很快他们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一年后我出生了,他们是上流圈人人称赞的模范夫妇,我是被人羡慕的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这些我妈妈的日记本都有写——她有记日记的习惯。
“其实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六岁之前我一直特别特别幸福——不过你知道,随着人长大,对小时候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的,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前六年的幸福了,只能靠照片来模模糊糊地触碰。
“就是在那一年,我妈妈的日记本开始变得不一样。她不再写我有多可爱多讨人喜欢,也不再写爸爸会给她买什么样的花两人怎样庆祝一个节日。
“她开始写爸爸如何应酬多晚回家,开始写爸爸衬衫上的香水味和落在车里的口红。也开始写她在宴会上遇到的同龄男人是多么体贴。
“其实这些我小时候察觉不出来的,因为他们回到家后还是会温柔地问我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宴会上他们仍然手挽着手笑对八方来客,以至于他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我也以为只是公司事情太多。
“发现妈妈的笔记本是我初二那年——其实它并不难找,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里面的内容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也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变得敏.感,我越来越爱笑,也越来越怕别人戳穿我的笑容。
“事情一旦败露一角,剩下的就会溃不成军,我几乎是立刻就觉察出家里气氛的不对劲——所以当他们在一次出差回来后,以为我不在家而大吵一架时,我听完了全程——你看可笑吧?我不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我刚知道了一点儿,老天就好像迫不及待让我知道所有的真相。
“中考完那个夏天,我看到了我同母异父的——我该叫他们弟弟妹妹吗?以及我爸爸手机里暧.昧露.骨的聊天记录——说来多巧啊,偏偏那一天我爸爸喝醉了,偏偏那一天有人给他发消息,也偏偏那一天是我上楼给他送醒酒汤。
“不过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也或许是我演得太好。他们没发现我知道了全部,甚至让我来清集镇的理由也是怕我压力太大——多么贴心的父母啊,如果不是我知道我会打扰另外两个家庭的幸福生活。”
何满一点一点说出这些她从来没讲出口的过往。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在清集镇,是在秦荡面前。
秦荡不会嘲笑她,也不会把她的故事当成笑话随便讲给谁听。
她讲完后,气氛陷入安静的沉默。
“不哭了。”秦荡募地出声。
何满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变凉,只是没有心情伸手去擦。
秦荡是第一次单独面对女孩子哭,还是在这样一种境地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他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没找到一张纸巾,何满仍然环膝坐在那儿,脸上是失落过后的平静。
秦荡试探着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替何满擦了擦脸上的泪:“不哭了。”
他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何满不哭了。
何满不好意思让秦荡替她擦泪,胡乱用手背抹了抹脸,“嗯”了声。
秦荡剥了块儿奶糖,递给何满。
“我的过去要平淡许多。”秦荡声调没有一丝起伏,平静地像是一个旁观者。
“我哥叫秦闯,我叫秦荡,闯荡闯荡,我爸希望我们俩以后能闯荡出一片天地。
“不过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哥和我爸妈先后去世,就剩我一个人。我们家本来就没多少钱,普通人家嘛,存款也不多。
“任奶奶一直都很照顾我,后来陶爷爷也带着我,乐繁、懿哥的父母因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偶尔也让我去他们家吃饭,熟人帮衬多一些。
“后来风言风语传开,我就学会了打架。
“也不想学习,因为过去参加比赛什么的都是我哥带着我,我不想回忆过去,然后又回到现实,那对我来说其实还是有些残酷。
“当时我是以最好的成绩进的清集中学的火箭班,张主任同年升到高中组的年级主任。
“我初三的时候跟着高一年级参加过竞赛,见过张主任很多次,所以虽然后来我的成绩一路滑到年级吊车尾,主任还是让我待在火箭班里——感觉他还是没放弃我吧。
“也多亏了主任,我有一段时间是完全不学习的,他一直劝我,后来上课偶尔也就会听一听。
“班里同学除了原来那个同桌,大部分也还算好——没人主动和我交朋友,但也没人恶意挑衅我,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的。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活着,也没死。”
秦荡话少,尤其不擅长渲染悲情,然而就这么几段干巴巴的文字,何满都听得心脏疼。
她拥有人尽皆知的虚假的快乐,他藏起再也回不去的真实的幸福。
所以何满觉得她和秦荡是一类人。
太会伪装自己的不幸。
何满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秦荡,说:“秦荡,我们一起变好吧。”
秦荡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干净,“咔啦”一声把啤酒罐捏扁:“好。”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人身上,带着烫。
何满眺望着屋顶下面的车马街道,想,在清集镇,也许有她向往的一切。
亲情,友情,欢笑,泪水。
全部都是真实的。
-
国庆小长假过完后,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试卷贴成绩单。
老师们照例是在白天就利用一到两节课的时间讲完试卷,晚上第一节自习过后班长就把成绩单贴到黑板旁边的公示栏上。
何满学得快,这次考试进步了十二名,也算是跻身进了班级中游。
秦荡的成绩虽然比上次有所进步,然而由于他吊儿郎当只写一部分题目的态度,仍然光荣居于班级倒数第一名。
“没事,只要有进步就是好的。”何满拿着秦荡的物理答题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安慰道。
“嗯,小何老师说得对。”秦荡对答如流。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正常,任谁也看不出他们在过去的小长假里刚经历了怎样一场交流。
“这样吧,我们给期中考试定一个小目标。”何满手里拿了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我呢,再进步十个名次,你的话——语文英语是积累性科目,不能速成,你至少每科考到80分,数学至少考到90分,物化生至少每科考到50分,怎么样?”
“行。”秦荡随意转着笔,应下来。
“你觉得这个目标低了还是高了?”何满不满意秦荡对待学习的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板起脸来问。
秦荡故作思考,然后吐.出来一句废话:“可高可低。”
何满:……
“那你就认真一点儿,有不会的抓紧问,好吗?”何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放眼四周,哪个成绩不比你好?你问谁都行啊!”
“知道了小何老师。”秦荡从挂书袋里摸出一颗草莓软糖,“吃糖。”
何满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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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后一边把糖放嘴里一边说:“你下次不准用这招儿转移话题啊。”
“好好好。”秦荡答应的倒是快。
……
商子安去外面野逛了一圈回来,凑到何满桌边,问她和秦荡:“诶,今晚选座儿你俩还是当同桌吧?”
何满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儿,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个选座不是按成绩么?是按照名次从高到低自己选喜欢的位置吧?”
商子安干脆把自己的凳子拉过来坐下:“对。”
何满一想,那等她选位置的时候都猴年马月了,更不用指望秦荡了:“不一定吧,万一有其他人选了的话——”
她话没说完,商子安一摆手,说:“不可能的,荡哥从高一就坐这儿没换过,就连你这个位置之前也没人选。”
他笑嘻嘻地补充:“不过如果你不打算和荡哥同桌的话,那我可以——”
他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紧盯着,浑身凉飕飕的。
商子安抬头一看,半分钟前他还在想着做同桌的人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像是心有灵犀般,商子安接触到秦荡的眼神后,到了嘴边的话一个改口,就成了:“那我可以好好劝劝你。”
何满:?
“我是打算继续和秦荡做同桌的。”何满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自顾自说道,“那这样的话就相当于我们两个的位置是不动的。”
商子安眼泪往肚子里咽,看到秦荡满意的神色还要跟着摆上一副笑脸:“那挺好,那挺好。”
“其实大家的位置都不怎么变,也就是可能左右调换一下这种。”秦荡自从听到何满的回答就莫名觉得心情好,于是补充道。
“哦——”何满拖长音点了点头。
商子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秦荡的前桌丁泉,拍了拍龚逸飞的肩膀:“哥们儿,你能先去我位儿上待一会儿吗?我和丁泉商量点事儿。”
龚逸飞起身,商子安坐到他位置上。
商子安先咳了两声,以引起正在做题的丁泉的注意:“丁泉。”
“怎么了?”丁泉停住笔,问。
“你觉不觉得你这个位置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僻?比如说太阳反光的时候你总是看不清黑板,又比如你去接水要穿过整个教室。”商子安满脸真诚。
丁泉点头:“是有一点儿。”
“那你想不想体验正中间一排的宝座?左右适中,温度刚好,从不反光,学习的最佳地点。”商子安说着,手往旁边自己的座位上一指,“那就是——我的位置!”
同学一年,丁泉岂能不明白商子安的意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啊兄弟,祝你好运。”
说着,还朝商子安眨了眨眼,表示“我懂”。
商子安:?
怎么感觉怪怪的?他那个眼神……怎么像是我要追谁?
难道他以为我喜欢秦荡?
商子安心里的小人儿正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丁泉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过你不应该选龚逸飞的位置吗?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还是有点儿害羞,唉!要我说,这人该大胆的时候就得大胆!”
商子安:?
“不是,兄弟,你是不是……”商子安一言难尽地开口,就见丁泉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暗示他不要当着主人公的面说。
商子安那句“你是不是误会了”被夭折在喉咙口。
其实要是预备铃没响的话,商子安高低得说上两句,然而下节课是他最头疼的语文自习,语文老师又一向认真负责,一般自习课她都会来巡班。
商子安不敢抱有侥幸心理,毕竟他这次语文只考了109分,班里都得倒着数,实在没有在老师眼皮儿底下造次的资本。
他拖着自己的凳子火速回位置坐好,给丁泉留了一个他暗恋何满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