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看见人,范立青就知道陈数杉的期待就落空了。
蒋森看起来竟然比范立青更憔悴,满面油光,皮肤浮肿,跟被马提子熬鹰的结果差不多。
陈数杉也是意外,索性推自己的咖啡过去,“醒醒神!”
蒋森哆哆嗦嗦捏住纸杯,仰脖一饮而尽。
“不嫌烫啊?”
“有烟没有?”
两人同时开口,但蒋森一张嘴,两位女士都捂住鼻子。
一股令人恶心的口臭弥漫在审讯室,经侦查案通常是衣履光鲜又富有的‘成功人士’,范立青还从没见过关了一晚上就变成这副模样的嫌疑人。
她不由想起伍子胥一夜白头。
陈数杉说,“聊好了就有。”
蒋森强打精神笑了下。
“警官,你搞错了,我是受害人,我老婆死了。”
他眼眶红肿,泪渍盈然,和其他绝望的受害人家属没什么两样。
“被毒死是最惨的,还难看,面部青紫、舌头外吐,像吊死鬼,更何况卫蔚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在维护你。”
范立青垂着眼睛没说话。
卫蔚的遗容其实还好,大量百优解令她喉部肌肉僵硬,卡住了舌头。
蒋森深吸一口气,“我不晓得你在说啥子。”
“你们这班人之间的恩怨,我已经猜了个大概。”
蒋森嘴角撇起一抹微笑。
“真的吗?我不信。”
小虎的播放设备在桌上,陈数杉摁下按钮继续。
卫蔚的最后一句话很清晰,语气急迫,态度坚决。
“那你千万别回来!他们最恨的人是你。”
“你没有进入案发现场,因为她代替你面对‘他们’,然后代替你死了。”
“我没有杀人。”蒋森平淡地回答。
陈数杉说,“可你到现在还在维护杀人的人。”
“我需要么?”
“我猜测,当初——就是范彦行的失踪案,你同样没有动手,所以你面对警察有恃无恐,但你煽动了,所以他们最恨你,又或者,是你处理了尸体,使得这件事被隐瞒十五年。”
蒋森觉得她的逻辑非常奇怪。
“如果是我替他们掩盖了罪行,他们为什么还要恨我?”
“是啊,人就是这么矛盾,他们也许恨不得罪行早点见光,就不用再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这句话有点微妙,尤其陈数杉语速很慢,显得高深莫测。
“十五年了,过得好的,生怕被人掀开旧案,过得不好的,却巴不得真相大白,卸下良心重负,蒋森,你算哪种?”
蒋森愣了一下,“你不要写小说。”
“那你认不认识范彦行?”
“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她在高考之后失踪了。”
陈数杉顿顿手里的档案袋。
“青少年失踪案,找到尸体前很难按照凶杀立案,加上范家父亲早逝,母亲重病,没有人向公安机关持续施加压力,而且378厂宿舍区拆迁,派出所重新划片,旧的属地管理部门被分拆,种种原因之下,这个案子就被搁置了。”
“警官,一个大活人没了,还是学霸,人民警察还是很负责任的,我不怕告诉你,当然这些可能没有写在档案里。”
他看看范立青,“给我支烟?我们这不聊得挺好么?”
范立青拉开抽屉,拿出朝天门,扔给他一支。
“太撇了吧?”
嫌弃归嫌弃,蒋森叼住了。
“我们几个当初跟他玩得好的——”
范立青打断,“几个?”
蒋森大声道,“八个九个十个!”
范立青气得要发作。
“你莫打断我,待会儿我搞忘了!”
蒋森挑衅地对范立青吹了个烟圈。
“我们几个男生,被警察骚扰的没法儿,啥子证据都没有,天天堵到家门口问,那年又热,厂区要拆,停水停电,一天汗津津就坐到写材料,咋个认识滴,在一起耍啥子,她说过啥子话,哎哟简直是,要命!”
“是么?档案里确实没有记录这些,可能问来问去没问出什么结果,警察就是这么被动,没证据,就没办法。”
这话掉在地上空了两分钟,三人默默听着空调压缩机呜呜的低鸣。
“是唦!我们能晓得啥子?一起耍嘛,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盯到!你说有人杀她,我还处理尸体?我有那个本事啊?范彦行性格太阴沉,我们有啥子都是找朋友排解,她不一样,整天挖到脑壳,不晓得在想啥子,又不抽烟又不说话,那哈儿突然说她失踪了,我跟你说我第一反应是啥子?”
“啥子?”
“她拿到那笔钱跑了。”
范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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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片刻,“你说拆迁款?”
“三十五万呐!”
蒋森弹掉烟灰,歪着嘴感慨。
“她妈躺在病床上,那个病我记不到叫啥子,反正治不好,钱往医院送,不等于往水里扔?她妹妹那么小,不如卷包跑了,一下子,人生天地宽?”
范立青干张着嘴,“妹妹?”
蒋森指陈数杉手里的档案袋。
“诶,那里头没得么?”
*********
范立青搓着步子往前挪,上楼,开门,关灯,拿包,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过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香烟,但她不抽烟。
陈数杉说,“那时你已经八岁了,应该记得。”
范立青像根木头直挺挺站着,没发出任何声音,过了足足五六分钟才突然开口。
“廖队把我,不是,把她——”
陈数杉的表述总是更准确简明。
“廖队因为你对她手下留情了,以他的枪法,应该击毙。”
范立青啊啊两声,猛地抱住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要是我早点告诉他——”
“要是你早点说出当警察的真实原因,要是你肯让同事帮忙——”
走廊上回荡起范立青懊恼的哭声。
陈数杉耸耸肩,知道即使这样,即使廖俊杰的死亡有挽回机会,范立青也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有安慰,溜达到走廊尽头,靠住面向旷野敞开的窗子,欣赏起金色的明月。
她让范立青放肆大哭了三分钟,走回来。
“听出来没有,蒋森说了什么?”
范立青哽咽着回答。
“他绕了个大圈子告诉我们莫安生是谁,十五年前他没有杀人,他不怕揭开旧案,他想帮我们抓住……不,最好是击毙莫安生。”
“明天上午你去旧厂街派出所,把范彦行失踪案的纸质档案找出来,系统里的记录太简单了,肯定没录全,十二点回来开会。”
“你手里不就是档案么?”
范立青眼中泪水干了,慢慢聚集起讶然。
“这是廖队问李局要的你在成都的案子,李局转给我了。”
陈数杉翻过档案袋正面,封条完好,上书三个大字:范立青。
“我猜最后几个钟头廖队是信任你的,所以我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