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一大早地面就蒸腾起来,热得让人汗流浃背。
黄成民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望了望大杂院里的小径,确定无人后,从身后掏出一个草帽,低低地压住脑袋。
“哥,你这样行吗?”放假在家的老三老四在后面围观。
“闭嘴!”黄成民压低嗓子短促的喊了一声,才转身走出来。
一路偷偷摸摸到了大杂院门口,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凑到门房秦大爷的屋边,他开始蹑手蹑脚地取自行车。
大杂院里根本没地方容纳自行车,所以大部分住户的自行车都是堆在门房这里的拐角。
此时有七八辆车纠缠在一起,黄成小心翼翼地一辆辆把车挪开,正要推出自己的车,就听身后一声大喊。
“呔!干什么的!”
这一嗓子差点儿把黄成民的魂都吓出来了,他有些腿软的转过身,原来是秦大爷。
“哎呦喂!”黄成民低声喊道,“大爷,您吓死我了!”
“嗨呦!成民啊!”秦大爷一看不是小偷,这才松开手里的铁锨,不好意思地问道:“这大白天的,你怎么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
“嘘……”黄成民把食指贴在唇前,等秦大爷不说话了,才低声开口。“最近让培文那个小说闹得,院外边老有人想看看我长什么样……”
“这一个人两个人行,天天这样哪受得了啊!”黄成民攥着大爷的胳膊诉苦,“好多女同志,非要拦住我,问我什么是幸福!”
“什么是幸福?”秦大爷下意识地问了一遍。
“您老别跟着掺和啦!”黄成民有些气急,拉过自行车,又嘱咐道,“要有外人来问,就说我这两天不在啊!”
看着黄成民蹬车子往外走,秦大爷撇了撇嘴,“当了一回儿主角,看把你给神气得!总有一天,我也当一回!”
心里想着以后得巴结巴结刘培文这个大作家,秦大爷又回屋里休息了。
等刘培文背着包来到拐角取车的时候,看着全程陪同,一脸慈祥的秦大爷,刘培文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
到了档案室,刘培文刚推门进去,就看见潘丽丽和周庭俩人围坐在黄成民的工位旁边,一唱一和的,逗得黄成民一脸囧相。
“说什么呐?”刘培文放下包,凑过头去问。
潘丽丽没搭理刘培文,而是摇着黄成民的胳膊,“成民你就给我这个面子行不行啊?我都跟人家夸出去了,礼我都收了!”
“啊?”黄成民惊了,“为了见我一面,人家给你送礼?她怎么不送给我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给你送呢?”
潘丽丽似笑非笑,“说不定我那个喜欢这个小说的女同学,也喜欢上你了呢?”
“没道理呀!”黄成民依旧拼命抗拒,指着一旁看热闹的刘培文说,“喜欢《没事儿偷着乐》,那她怎么不托你见培文呢?见我有什么用?”
一旁看戏的刘培文一看火要烧到自己头上,赶忙摆手。
“哎!成民你这话就不对啦!喜欢吃鸡蛋,也不必非要见见下单的母鸡啊!”
“说来说去,都怨你!”黄成民埋怨起刘培文,“那天人家报纸本来就是采访你,你可好,非要拉上我!”
“拉上你怎么了?”刘培文瞪大了眼,“我这小说发表之后,谁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叫黄成民啊,采访的时候有你才正常!”
“再说了,”他又补充道,“你忘了你怎么说的了?”
“人家问你,作为小说的故事原型,你认为什么是幸福?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这一家子医院里没病人,监狱里没犯人啊,怎么了?”
“怎么了?”刘培文提高声调,“你说得多好啊!当时就把人家燕京日报的小周感动得不轻!”
“就是,说到底还是成民你有才啊!”周庭认真的夸了一句,“这几年找不到对象,不就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吗,现在有了名声,说不定多少小姑娘就能相中你呢!”
黄成民一时语塞,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局面。
几人说笑了几句,周庭却又正色道:“哎,我这边真有个合适你的,人好,家庭条件也不错,你真不见见?”
黄成民艰难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见了吧,最近这几天,我总觉得不踏实,出门跟踩着云彩似的,别人要因为出了名看上我,我恐怕她们也会失望。”
“行!那就等等再说!”周庭也没再坚持。
最近几日,其实不止黄成民,就连镜春园77号,也时常有陌生人跑来光顾,最后逼得秦大爷不得不贴了个闲杂人等,非请莫入的条子。
不过也基本没啥效果,要不然黄成民也不至于把草帽都摸出来了。
说到底,《没事儿偷着乐》这部小说,如今在燕京展现出了巨大的影响力。
大家都是市井小民,大多数人恰如没事儿偷着乐里一样,生活也是酸甜混杂。
到了下午,黄成民又跟几人讲起了一个趣事儿,“昨天下午大杂院里的李叔,原本不常跟我来往,今天走到我门口,磨蹭了半天,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笑死。”
“说的什么?”
“他说,成民啊,我最近才知道你家老五生病去世啦……”
“哈哈哈”潘丽丽乐了,“他把小说上的当真的啦?”
“嗨!这也就是我没结婚!”黄成民摆摆手,“不然肯定有人以为我屋里真有一棵树呢!”
几人聊着天,对于小说的剧情毫无滞涩,没办法,这就是人民文学的威力。
到了七月末的现在,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全燕京就销售了超过八十万册。
人民文学的传阅比例大概在一传十,这样算下来,如今的销量已经超额覆盖了燕京的主要文学阅读人口。
可以说,随着燕京日报的报道,《没事儿偷着乐》的广为传播,在燕京地区已经成为了一个文化事件。
“我可是听说,市里的领导都在看这部小说。”周庭聊着聊着,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哪个时代都是无法避免的。
这种故事传来传去,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连一直道听途说的刘培文,都不由得有几分相信了。
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刘培德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