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淼猛地转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性患者正站在病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昏暗的环境中，她听见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你是谁？”床上的女人又问了一遍。
紧接着，门外也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问候：“你是谁？”
祝淼透过女人身后的玻璃看清了外面的患者。
她面不改色地对所有人说：“我是患者。”
“你不是。”像是集体吟唱般所有人都齐声回答。
祝淼只面对女人，她就这么盯着女人的眼睛落下了两行清泪。
她哽咽着用手背去擦去眼泪，缓缓地蹲在了门前的空地上。
周遭安静了不少，祝淼干脆双手抱膝将头埋在手臂中坐了下来。
她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哽咽，待到她哭不出眼泪后才抬起头迷茫地和蹲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对视。
饶是祝淼听到了脚步声，也被眼前蓬头垢面的女人吓了一跳。
但她只是心跳有所加快，眼中的迷茫仍旧不减，直愣愣地对上女人瞪大的双眼，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臂隔绝了视线。
她撑着地缓慢地站起身，随同女人一起跟在了患者大部队中。
这支部队没什么目标，来到了三楼便在三楼的走廊里游荡了起来。
祝淼收了对一号病房的冰封，那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终是被男孩撞破。
熏红了双眼的男孩在见到患者后居然离奇地安静了下来，原本还有暴力倾向的人立刻融入了这支迷茫的部队。
祝淼跟在部队的最后，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只是一路上走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得低落了起来。
她想要去摸口袋，但锡纸摩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人群中显得十分刺耳。
她只是扣下了药片，所有人便都转过头来看她。
祝淼也不能再将手掏出，只得单手插兜跟着大部队往走廊另一头走。
她走得很慢，走走停停的过去了不少时间。
但奈何那个砸门的男孩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想走都走不了。
祝淼细细地感受着情绪的变化，原本只为了用来伪装的双瞳逐渐涣散，她盯着前方患者的病号服有一瞬的头晕。
蓝标条纹开始出现重影，祝淼用力闭了一下眼，那一瞬的眩晕在睁开眼时转变为了刺痛。
像一根针，一下一下地刺在她的太阳穴上。
她用大拇指按住跳痛的太阳穴，疼痛带来的恶心让她不用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而跟在她身后的男孩像是没发现她的一样，径直路过她的身边。
祝淼扶住墙壁忍下胃里翻滚的恶心，她强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看着患者们走远，待到小男孩消失在楼梯间时她才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闯了进去。
她也不看门里是否有人，颤抖着手指掰出三枚药片，一股脑地吞了下去。
躯体化比她想象中的难熬，即便药物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依旧能感到一阵恶心。
“晚上好。”
蓦地，一声问候在身后响起。
祝淼强忍头晕转过头去看他。
“看样子并不是很好。”易沧澜对着她惨白的脸说道。
“你的病房？”祝淼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她还是很快挺直身子和易沧澜平视。
“是的。”易沧澜回答。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祝淼身边。
祝淼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外面怎么了？”易沧澜逼近，还是闯进了她的社交安全距离内。
“有患者。”祝淼后退，靠在门上。
“我看到了。”
“患者会攻击人，必须装作自己发病才能躲过攻击。”
“所以你这是……”易沧澜打量着她的神色，“演得太投入了？”
“发烧了。”祝淼说。
她一说完就抓住了易沧澜想要来探她额头的手，并将它举过头顶，说道：“我捉道……唔——”
祝淼的口鼻都被易沧澜捂在手中，明明是她抓住了易沧澜，但她的手背依旧被抵在了门上。
“没发烧。”易沧澜说。
祝淼紧紧地盯着易沧澜的眼睛，将他眼中的笑意尽收眼底。
“你在骗我，苗苗。”他说。
祝淼冷哼一声，她反手抚上门面，还未给易沧澜反应的机会，冰封加爆裂的招数尽显。
那扇门在她身后粉碎，她和易沧澜一起跌出了门外。
祝淼摔得不轻，后脑磕到地上还让她泛起了一阵恶心。
但她很快就推开了身上的易沧澜，翻身站了起来往遇到男孩时的方向跑去。
易沧澜有祝淼垫背摔得倒是清醒，他没去追祝淼，因为在他的脚下有一层厚厚的寒冰。
寒冰已经爬升到了他的小腿，尖锐的冰凌还有往里刺的倾向。
他解了腿上和路面上的冰层，刚想朝祝淼消失的方向而去，便听到了身后被爆裂声吸引而来的脚步声。
祝淼反锁房门，坐在门口的地上。
因剧烈运动带来的心悸让她感到有些难受。
但药已经吃了，她只能等待药效完全生效，好让自己稍微舒服些。
她也不嫌地脏，就地躺了下来。
困意慢慢席卷，祝淼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这个副本不是竞技本，就算她在这里睡一整夜也不用担心被玩家杀害。
可这里最危险的是患者和医生，虽然她没见过患者主动进门，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睡觉无疑是死路一条。
祝淼蜷缩在地上，躯体化的症状正在逐步缓解。
她又一次咬伤舌尖保持清醒，盯着门下缝隙中透进来的光消磨时间。
时间没消磨多少，缝隙中的灯光就被遮住了。
祝淼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开门进来的易沧澜。
但这次易沧澜没和她说废话，关上厕所门后里面就传来了源源不断的水声。
祝淼碰了一鼻子灰，不仅精神充沛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一把拉开厕所门，倚靠在门框上，看着撑在水池边干呕的易沧澜出言嘲讽：“你体抗力不是很好呢。”
易沧澜头晕目眩的，根本听不进去祝淼说话。
聚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才找回了一些理智。
“……”他压下不适，转头对祝淼说道。
祝淼没听清，略带挑衅地挑眉。
“……药。”易沧澜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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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淼后退一步关上病房门，双手一摊，抱歉说道：“吃完了。”
易沧澜的眼眶有些红，衬得他的脸色更差。
祝淼心中不禁一触，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侧脸。
“你这样可比平日里招人喜欢多了。”她笑着说，浑然不顾易沧澜晦暗的眼神。
“给我。”易沧澜的声音很轻，但话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祝淼早就撇开了目光，松了手慢悠悠地转身。
“祝淼。”她听见易沧澜在背后喊她。
“抱歉呢，”她说，“真的没有……”
祝淼的话音一顿，侧身躲开了易沧澜突如其来的攻击。
她转头，看见易沧澜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绳三两下就在脑后扎了马尾。
祝淼重新调整呼吸，紧盯着易沧澜散下了自己的短发。
室内的温度下降到了祝淼也要添衣的地步。
她没施加更多的攻击，光是控制温度就转移了她大部分注意力。
易沧澜也是如此，等到温度下降到死亡界限，他们谁也活不下去。
可温度还在下降，这一次墙上挂上的冰霜已经形成了冰面，并且还有逐渐加厚的趋势。
这一招是所有水系异能者都在追求的杀招——绝对零度。
但凡一方没有将异能注入其中，就会被对手的温度冻伤。
祝淼平日里并不会轻易开启绝对零度，这对异能操控者的要求极高，稍一不留意就会被异能反噬。
而现在，她不仅要控制温度缓慢下降，还得防范易沧澜的偷袭。
祝淼对上易沧澜的双眼，在躯体化的控制下他已经开始有些乏力了。
“抱歉。”祝淼重新调转异能，原本还在匀速下降的温度一瞬间又降了不少。
但祝淼却发现易沧澜的耐寒能力比她好很多。
起码现在他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打颤。
水系异能者可以细分为两种方向——水系和冰系。
而祝淼自始至终修习的都是水系异能。
就算她对冰系异能也能运用得得心应手，但相较于主修冰系的易沧澜，她的耐寒能力还是略逊一筹。
找到原因后祝淼又将温度的下降速度缓和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她没成功，因为对面的易沧澜开始掌握主动权了。
祝淼呼出的气息化作白雾在鼻尖经久不散。
她开始慢慢注入异能，等待胜利的天平向自己倒戈。
“祝淼。”
她循声抬眸，在和易沧澜的瞳孔对上的那一刻如坠深渊。
祝淼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但那一道属于精神系的命令已经传入了她的耳中：“放弃。”
和苏甜心不同，易沧澜的能力更具攻击性。
祝淼甫一被控，只有撤去异能的份。
寒潮席卷，祝淼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想要再次争夺控制权却已失了先机，只能改攻为守，让周围保持在得以存活的温度中。
但撤去绝对零度后，祝淼多了很多攻击手法。
她只需保持自己不被冻伤，剩下的交给反噬就行。
尖锐的冰凌在空中凝结，祝淼勾唇一笑，轻声说出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