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雪探出脑袋朝楼下望了望。
他们住在二楼,距离地面还是有一定高度的。
万一摔下去,庄明野大概会成为金融圈第一位因翻窗户而骨折住院的总裁。
“当心。”
手臂传来一股牵扯的力道,庄明野护着他,稳稳当当回到安全的地方,反手把窗户关上了:“进屋吧,外面冷。”
“只是看一看,不会有危险的。”顾庭雪跟在他身后说,“你怎么一下子就翻过来了,不害怕吗?”
庄明野扫了眼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转头看他:“两个答案,想先听哪一个?”
“想听真话。”顾庭雪说。
庄明野双眼微微一弯:“真话是,因为牵挂着你,所以没办法考虑其他,干脆的过来了。”
“那我还挺占内存的……?”顾庭雪嘀咕一声,好奇地问,“假话呢?”
庄明野想了想:“大概是,我练过?”
顾庭雪觉得他故意逗自己开心,而他也真的笑了出来:“两个答案该不会都是假的吧?”
“是真话。”庄明野看着他打开投影仪,点开外卖软件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唔,烧烤吧。”拜阿婆所赐,他现在有点嫌弃汤汤水水的东西。
顾庭雪凑过来,挨着庄明野看他的手机:“帮我备注,要辣一点的。”
庄明野几不可查地一僵:“你能吃辣?”
顾庭雪矜持地一点头:“嗯,我很好养的。”
顿了顿,改口说:“我是……比较好养的。”除了容易过敏的,从小就讨厌的几样东西外,他什么都吃,今晚格外想吃辣。
烤串用锡纸包裹着,送过来还是热的。顾庭雪吃掉一串牛肉的,满足得眯起眼睛:“以前在家里,晚上睡不着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西奥就会陪我看电影吃宵夜。”
庄明野注视着他,眼睛里盈着温柔的闪动的光:“那下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可以来找我。”
“我记住了。”顾庭雪说。
刚刚才冒出的一点遗憾被庄明野抚平,变成心尖上开出的一朵五颜六色的小花。
看顾庭雪吃饭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即便在撸串,他的吃相依旧干净优雅,不疾不徐。这会,那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咬下裹满辣子的肉块细细咀嚼,很能激发旁观者的食欲。
也……很能迷惑旁人的判断。
庄明野吃掉一串羊肉,感觉舌头毫无防备地被辣椒打了一顿,热,烫,痛,喉咙火烧火燎。
庄明野:“?”
庄明野不信邪,喝一口水,看一眼顾庭雪,又吃掉一串,还是一样的感觉:“……”
“咦?”顾庭雪分来一缕关注,视线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庄明野,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庄明野呛了一下,面不改色道:“还好……只是没想到他们家辣椒格外的辣。”
顾庭雪蹙眉,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那点灵光飞快地在脑中划过,还没来得及捉住就消失了。在当下,他只是觉得开心。
在家人之外,终于又有人陪他吃这些垃圾的不健康的食物了。
“要是有酒就好了。”顾庭雪由衷感叹,忍不住偷瞄一眼庄明野。
庄明野接收到他的暗示,给出回馈:“我那里只有红酒,要喝吗?”
顾庭雪眼巴巴的:“要。”
庄明野起身去拿。
他一走,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只有荧幕上的主角没心没肺跟朋友开着玩笑。
顾庭雪笑不出来。他现在看哪儿都不对劲,黑黢黢的床底,敞开一点缝隙衣柜,窗帘后面,任何存在阴影的地方都可能藏着未知生物,任何一点响动都会被他脑补为鬼怪发出的异响。
顾庭雪屏息,僵硬着不敢乱动,担心引来对方关注。
他在心中默数:三、一!
不按套路出牌的顾庭雪拔腿就跑,一路畅通无阻地跑进庄明野房间。面对庄明野略带惊讶的眼神,他无师自通了先发制人:“你去了好久。”
庄明野彬彬有礼地致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嗯。”顾庭雪强行压下唇角,严肃道,“我护送你过去。”
两人重新回到顾庭雪的房间,解决掉了剩余的烤串。
酒精使得大脑有些晕眩,顾庭雪呆呆地望着庄明野收走烧烤签,桌面如同变魔术一般恢复了整洁。
伴着电影欢快的片尾曲,顾庭雪突然问:“你要回去了么?”
“嗯?”庄明野抬头,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顾庭雪却把它当成了肯定答复。他勾住庄明野袖口,慢吞吞说道:“能不能,不要走?”
知道他害怕,庄明野垂眸,将顾庭雪的手拢入掌心:“我不走。”
顾庭雪放心了,低头嗅嗅毛衣:“我想洗澡。”
一个人的时候他只敢草草洗漱了事。就算顾庭雪清楚游戏里的东西带不回现实,心理上却总觉得灰头土脸的不舒服。可再不舒服,他也只能忍着,等白天再说。
此刻庄明野在,顾庭雪的勇气回来了,洁癖也发作了。
庄明野背过身,礼貌地为顾庭雪留出空间。
可他的眼睛不去看,耳朵却还能听到。他听见行李箱拉链被拉动的滋啦声,柜门开合的吱呀声,还有瓶瓶罐罐碰撞时发出的风铃一样清脆的声响。
然后顾庭雪趿着拖鞋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庄明野松了口气,开始原地徘徊。
浴室里有镜子,有水,雾气又阻隔人的视线,很容易产生许多恐怖联想。
担心顾庭雪害怕,庄明野往门口靠了靠。
担心顾庭雪感觉冒犯,他又往客厅那边退了退。
靠了靠。
退了退。
靠了靠。
退了退。
来来回回跟跳踢踏舞似的。
第三次靠近,顾庭雪把浴室门打开了,露出半个脑袋:“庄明野,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陪我,哪儿都不要去?”
“好。”
不知道其他人站在浴室外等喜欢的人出来是什么心情,庄明野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松松领口,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
恰好有电话打进来,庄明野接起,简单回了两句。
顺手打开热搜,今夜一半词条都与魇相关,挨个浏览下来,庄明野发现里面混进了奇怪的东西:#顾庭雪cp百搭体质#
当事博主截取了开播以来不同嘉宾与顾庭雪的互动,凑成了动图九宫格:浪漫邂逅第四季是土狗狂欢的一季,我跟我的好姐妹已磕疯,不信请看vcr#狗头
庄明野越过裴亿跟夏启霜出镜的动图,点开后面几张。
有顾庭雪教他滑冰的,也有他和顾庭雪在雪地紧紧拥抱的。
庄明野看了又看,直到屏幕中两个人相拥的动作重复了千百遍,才垂眸将这几张图一一保存至相册。
但最后两张是怎么回事??
架着金丝镜的男人像一柄出鞘的剑,一边时刻戒备着,一边温声细语地跟顾庭雪说着什么。
画面一转,男人俯下身,动作细致地帮顾庭雪脸上的伤口擦药,后者乖乖仰头任陆一动作,看起来随时会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第一眼,庄明野不由自主地想,原来他看顾庭雪的眼神是这样的,心思昭然若揭,半点不清白。
第二眼,庄明野皱起眉头,手指隔着屏幕,试图把顾庭雪跟这个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男人分开:“靠那么近……”
第三眼,庄明野心里酸溜溜的,产生一点醋意。
“庄明野,能不能帮我把起泡网拿过来?就在靠墙的第一个抽屉里。”
顾庭雪一开口,庄明野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后敲了敲门。
顾庭雪敞开一条缝,飞快伸手拿了进去:“谢谢。”
过了会儿,顾庭雪又问:“可不可以帮我拿一瓶新的精油?”
第三次,顾庭雪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就靠在门上喊他的名字:“庄明野,庄明野,我是不是很烦啊?”
庄明野说:“不会。”
顾庭雪又问:“我是不是特别任性,无理取闹?”
庄明野失笑,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门上说:“没有,别多想。”
顾庭雪声音小了许多,老实交代:“其实我知道你在外面,但我听不见声音,就忍不住确认一下。”
顾庭雪说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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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水汽混着沐浴乳的味道飘了出来,跟平日衣服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庄明野闭上眼,喉结慢慢滚了滚。
他想起顾庭雪从他手里取走精油,指尖是粉的,烫的,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精油被拿走了,水珠却留了下来,被他攥入手心。
真是要命。
顾庭雪还在等他回应。
庄明野站直身体,跟门后的顾庭雪拉开一丢丢距离:“那我念书给你听吧。”
顾庭雪:“念什么?”
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清心咒三个字,庄明野从书架取来一本飞鸟集:“I think of other ages that floated upon the stream of life and love and death and are forgotten, and I feel the freedom of passing away......”
在庄明野为顾庭雪念诗的时候,裴亿刚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
裴父狠狠斥责了他,但诡异的是,裴亿并不在意,他甚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自虐般重复播放着顾庭雪的直播录屏。
裴亿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顾庭雪,眼神一刻也不舍得从他身上离开。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顾庭雪。敏锐的,勇敢的,鲜活的。
印象里,顾庭雪总是孤僻不爱说话,甚至有些挑剔。他跟他的朋友们合不来,渐渐的,两人约会便只去些剧院、艺术馆之类人少又安静的地方。
那时候裴亿觉得无趣,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是牺牲更多的一方。可如果不是呢?
裴亿忽然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他抓起桌上的礼物冲出房间,到了顾庭雪门前又踯躅起来。
会挨骂的吧,裴亿想。顾庭雪见了他,定然冷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这是应该的。他没有珍惜他的柔软他的眼泪,现在被拒之门外也是活该。
但他不能不来。因为裴亿了解顾庭雪,他知道他只是反射弧长而已,不是真的胆子大,等反应过来,该躲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裴亿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他想起有一次晚上看电影,结束很久了顾庭雪才问他,为什么鬼都喜欢躲在厕所里,它们不需要睡觉吗,平时有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如果男厕所出现一只女鬼,该找谁处罚这只流氓鬼?
那时裴亿无法理解顾庭雪的脑袋在想些什么,现下回想起来,只感觉可爱得过分。
他错过了太多太多,以后要加倍去学才行。
这样想着,裴亿调整表情,敲了敲顾庭雪房间的门。
门打开,裴亿跟屋里的庄明野面面相觑。
裴亿退出来看了一眼,确实是顾庭雪的房间没错。
“庭雪呢?”他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庄明野说。
裴亿气笑了:“这是他的房间。深更半夜,你不回自己房间睡觉,来这儿做什么?”
庄明野问:“所以呢,三更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裴亿不耐,越过庄明野朝内张望:“关你屁事,闪开。”
“庭雪?庭雪?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只说一句,把东西给你就走。”听见浴室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响动,裴亿声音像被剪刀剪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他的脸上先后闪过迟疑、震惊、难以置信等情绪,最后出离的愤怒了:“你他妈居然敢这么对他!”
庄明野攥住他挥来的拳头,冷声道:“要打出去打,别在这。”
“好啊,”裴亿搡他一把,率先朝外走,“打就打,真以为我怕你吗。”
庄明野跟在后面出来,话没说一句,挽起袖子就开打。肩膀压着肩膀,手臂擒着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
裴亿上半身被压得动弹不得,正想飞起一脚往下三路踹,顾庭雪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门板传了出来:“庄明野,可以帮我把浴巾拿进来吗?”
没听到回应,顾庭雪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隐隐发颤。
庄明野松开钳制裴亿的手:“你听到了。他会害怕,我该回去陪他。”
深冬的地板很凉很凉,裴亿一动不动就坐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