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孟慎言走远，林杉低下头。
路弯弯觉得自己头顶好像被人轻柔抚过。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想挣脱男人的怀抱，却在听到林杉的话时顿住。
“高跟鞋和礼服裙如果不舒服就不穿了，没有人值得你为他改变自己。”
他似乎是吞咽了，路弯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包括我，包括他，包括所有人。”
很笃定，很直白的话。
如同他身上清新带着凉意的香气。
路弯弯心里怪他为什么要把漂亮的彩色琉璃踩碎给她看，却又告诉她这样也很美。
揉皱她的心，又小心翼翼抚平。
林杉带着热意的手掌在空中停顿很久，才听到路弯弯哑着嗓音，斩钉截铁：
“林杉，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
“也请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话悬在空中，没人去接。
林杉松开她，低低地说了声好。
他后退半步，带着不舍和犹豫。
皮鞋在地毯上轻柔地摩擦，路弯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块儿被他踩在脚下的地毯。
任人蹂躏，无力对抗。
“你先回去，我晚点走。”
//
回到宴会现场，安喜正在帮一位艺人拍照。
女人叫蒋真，是新生代小花，面容姣好，演技也不错。
安喜是被她的工作室邀请给她拍照的。
安喜并不缺钱，但还是答应了。
“我是去吃瓜的。”当时她振振有词地解释自己的动机。
路弯弯饶有兴味地继续等她说。
安喜摇头晃脑，似乎吃瓜吃得很快乐。
“蒋真和郑子威上一部合作的电视剧播出反响很棒，听说他俩私下也有点关系，所以我就接了。”
路弯弯笑意渐盛，凑过去刮刮她的鼻子。
“有个稳定的工作挺好的，我舍不得你去非洲拍大象。”
安喜撅撅嘴，“我接下来不去非洲了……”
路弯弯知道她马上就要去战地，和她拥抱了很久。
蒋真拍完照片，放松状态的时候朝路弯弯投过来一眼。
带着审视、挑战和探求。
路弯弯今年才回国，基本不认识国内明星，更和明星之间没什么前尘往事。
她甚至不用确认自己和蒋真的过往，就能明白蒋真大概是因为谁的缘故投来的这一眼。
林杉、孟慎言、卫蓝、丁绘意或是R。
她对这些人都没有什么抢夺的执念，也对女性天然抱持善意，于是回她一个柔和的笑。
真要论资排辈，自己也确实要叫她一声“姐”。
安喜拍完照片，拽上路弯弯就走了。
路上，安喜听路弯弯讲刚刚发生的事，沉默半晌给她一个拥抱。
“你已经很棒很棒了，不需要迎合任何人。”
路弯弯享受着朋友的拥抱，缓缓闭上眼。
之后安喜和她讲自己看到的一切。
“蒋真的手机壁纸，我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她把试拍时拍到的照片放大给路弯弯看。
只是很模糊的一张壁纸，路弯弯却依然能一眼认出这是选秀时期的林杉。
挑染蓝发，手里握着钴蓝色镶钻的手麦，蓝发在风中飘逸，少年脸上的薄汗像是神明给他镀上的一层光。
这张图来自站姐TrShan。
那是TrShan站姐的神图，当年十分出圈，TrShan取义Tree+Shan，是很有名的站子，也是唯一一个从不圈钱的站，被林杉的粉丝们称为“出图女王”。
只是……
雪藏开始前，她就已经脱粉。
当年大家都曾猜测过TrShan是否早就听到过林杉雪藏的风声。
记忆涌上心头，路弯弯肯定地点点头。
“壁纸是林杉。”
“啊？！”安喜一声惊叫，“她不是和郑子威炒cp吗？感觉郑子威对她挺有感觉的，我之前帮他们的新剧拍宣传照的时候发现郑子威给她忙前忙后端茶送水的。嘿嘿……”
安喜坏笑着，“有意思咯。”
路弯弯拧了拧她的脸颊，“少管这些。”
说完，她坐直，忽地想到了蒋真刚刚的眼神，逼着自己甩掉这些想法。
但还是止不住地确认对方应该是真的喜欢林杉。
路弯弯忽然想起自己在网上冲浪时的一些粉丝会高举“拒同担”，自己很久没有混过粉圈，想来蒋真也应该是这个心态。
这时手机上收到两条消息。
【杉】：这是录音，以防万一。
【杉】：录音.MP3
【杉】：还有，清音集团的音乐总监想和你见一面，托我问问你有空吗？
路弯弯想起自己似乎加了清音集团音乐总监的微信，眉心微蹙，回了消息。
【弯弯钩钩子】：谢谢，但是我自己和总监说就可以，不必麻烦你。
那边林杉久久没有再回复。
路弯弯关上了手机。
//
节目播出一段时间了，路弯弯很清晰地感觉到同样是参加节目，“冠军”这个头衔对于林杉来说的价值远大于对自己。
她除了涨涨粉以外，几乎只多了几个合作，没有offer。
而林杉呢？
音乐节特邀嘉宾、综艺飞行嘉宾、广告代言人、奢侈品品牌大使。
甚至那天路弯弯陪安喜去逛街，看到新换的地广上正是林杉。
黑白色调的海报，林杉似乎又把头发染黑了，V领西装，胸肌若隐若现，每个从地广下面走过的人都会抬头看一眼。
他眼里翻涌着的情绪偏偏让路弯弯想起黑暗中在她家的那一晚。
人真是一种很贱的生物，最想忘记的记忆会被大脑强行留住，美好的回忆却又一抓就散。
之后路弯弯直到那个地广撤下才又从那个门进商场。
路弯弯接了清音集团一个电视剧的OST制作，她又回到了去清音集团工作室定时上班的日子。
这次不必再考虑躲着林杉。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机会遇上。
但是消息总是没有阻碍地，四通八达地涌向她。
有时她从正门进入，就会听到后门或是侧门传来阵阵惊呼。
“林杉哥哥！”
“老公！”
“看镜头看镜头！”
此起彼伏，倒是衬得自己这里安静极了。
她并不觉得寂寞，反而觉得放松。
//
事情的转折在九月初的一个下午出现。
路弯弯做完了手头上的所有工作，拿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到达枫城机场。
她仔细核对自己的机票。
A3560次航班，枫城—南清市。
机场很嘈杂，似乎是有明星下飞机，不少粉丝等着接机，保安正在大声呵斥着维持秩序。
她戴着墨镜坐在角落，并没有特意去看是哪位明星。
她听着耳机里LanaDelRey空灵纯净的歌声，自在惬意。
「I'llruntoyou
I'llruntoyou
I'llrunrunrun」
登机时，她却感受到一道炽烈的目光，回头看时，长队里却并没有认识的人。
坐到经济舱，她已经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一位空姐却凑近她。
“路小姐，有一位先生帮你升了舱，我带你去头等舱那里。”
路弯弯有些不知所措。
她并非没钱坐头等舱，只是想不出谁会这么干。
想了一会儿，为了不让空姐难办，她拿上东西走到机舱前面。
看到自己的座位旁边赫然是林杉。
他正戴着眼罩休息。
路弯弯敏锐地感觉到这事儿不对。
但还是对空姐表示了感谢，然后坐下。
林杉这才发现身边来人了，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摘下眼罩。
看到身边是路弯弯时，正要开口兴奋打招呼，路弯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
然后给他看手机上备忘录打出的文字。
“有人给我升舱，可能是想拍到我们之间的什么事儿，小心。”
林杉脸部线条瞬间绷紧，眉头紧蹙，路弯弯从未见过他这么紧张的模样。
但他看向她的时候，还是盛满喜悦。
他在手机上打字。
【杉】：你怎么要去南清？
【弯弯钩钩子】：采风。
林杉那边似乎是顿住了。
【杉】：什么时候回来？
又撤回。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
【杉】：祝顺利。
路弯弯看到这条消息，正要关上手机。
却看到林杉接着发——
【杉】：真讨厌这些狗仔，我真的很想和你说话。
【弯弯钩钩子】：说什么？手机上说也是说。
很久，她感受到身边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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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便侧眸看他耳根发红地打出最后一句话。
【杉】：我想当面说我想你了。
路弯弯已经有了对林杉随时随地散发深情的抵御能力。
她淡定地回：
【弯弯钩钩子】：你去南清做什么？
【杉】：弯弯就忽略我的上一句话吗？
【杉】：转机，我要去安市走红毯。
路弯弯没再回他，戴上眼罩睡觉。
一路无话。
//
下飞机的时候，林杉被保镖簇拥着走了，为了避嫌，路弯弯远远地跟在后面。
她眼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身灰色西服，身后还有一两位助理跟着。
孟慎言。
她对刚刚被升舱的事有了猜想。
但她不急着快步走上前。
【弯弯钩钩子】：你人在哪儿？有点事想和你说。
【孟慎言】：这几天出差刚回来，现在在公司忙呢，可能得过两天了。
【弯弯钩钩子】：是吗？可我怎么看见你和我同一航班啊？
孟慎言心一惊，猛地回头。
路弯弯就在他身后10m不到的地方站着。
女孩一身朴素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周身的气质。
她墨镜后的一双杏眼圆睁，充斥着怒火。
她摘下墨镜，低头看了眼手表，“我们聊聊吧，孟总。”
孟慎言支开助理，答应了她。
“弯弯，想吃什么？”
孟慎言选了机场的一家快餐店，嘈杂极了。
路弯弯摆摆手，“不了，聊完我就走，之后还有事，孟总应该也很忙吧。”
孟慎言眸色一深，不满的神色似乎下一秒就要掩藏不住，像是吃了闭门羹却自以为是的贵客。
“好，都听你的。”
路弯弯摘下墨镜塞进包里，动作娴熟地戴上之前为了睡觉而摘下的耳环，
“孟总，从前我顾念我们小时候的情谊，即使上次你把我的工作贬得一文不值我也从没有反驳过。”
说话时，她就戴好了一对黑色十字架耳环，丝毫不怯地看他。
“我不反驳只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实力并不会因为你的贬低而变化，”她勾勾唇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不代表我不生气。”
“可你如果想要干扰我的事业，”路弯弯眸色一冷。
孟慎言想反驳些什么，在看到她不含任何温柔的眼时咽下了自己的话。
她的杏眼此时微微眯起，显得更加不好接近。
唇线紧抿，不带任何转圜余地。
黑色choker上镶嵌的银色水钻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如果不愿意支持我的工作，我会以牙还牙，”
她笃定时嗓音更沉。
“如果是因为联姻的事，我不会退让，无论你如何威胁我。”
孟慎言听到这句话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握紧的拳头似乎立刻就要对着她，但说出的话依旧带着给路弯弯转圜的余地。
“路弯弯，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们真的可以试试。”
“所以，”
路弯弯不屑地仰起头，舔了舔唇瓣，直接绕过了他的“告白”。
“这段时间我接不到工作，是因为你要给我下马威，是吧？”
孟慎言用沉默代替回答。
那双眼里似乎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
精明的商人眼。
路弯弯不屑一顾。
路弯弯这次真真切切地笑了，带着放松。
“那你失策了，孟总。”
“四年前我半工半读在A大读书时，从未想过让谁给我资源。”
“现在，当然更不需要了。”
很轻快的说完，路弯弯看着阳光从机场天顶洒了自己满怀，惬意地弯起唇。
“至于什么喜欢的情感，那些就更不重要了。”
孟慎言似乎还不死心，愤愤地挤出一句话。
“那为什么你刚回国的时候，还会听路叔叔邓阿姨的话回来和我吃饭？”
路弯弯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那是我回国后唯一的错……”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
一个穿戴严实到看不清脸的人站到了他们坐的餐桌旁。
有力的食指屈起，敲了敲桌面。
咖啡的液面和他们的心一起摇晃。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被他们听到。
说出的话倒是格外响亮有力。
“路制作人那是给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