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弯弯很艰难地从热切到蒸出水雾的氛围里逃出，抿唇，看向林杉。
“一路平安，枫城见。”
克制却又快要藏不住心里的那些事，在路弯弯的心头像彩虹圈一样跳跃着，让人恍惚，让人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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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弯弯支教的最后一天，特意去了镇上给小朋友们买礼物。
山村里没有信号，路弯弯也不在意，到了镇上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手机里除了音乐以外的软件，每晚就是读书写歌，然后听着山里的蝉鸣与淙淙的流水声安然入眠。
所以当她在微博上看到林杉的新专早已发行之后，竟然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又确认了一次，发行时间确实是9月15日晚。
偏偏是他们二人相见的那天。
其实本没什么可气的，发行专辑是远程的，似乎也不需要本人有什么动作。
可他是林杉，现在社交媒体上近乎顶流的歌手，发完专辑后的物料都是上升流量、宣传新歌、为巡回演唱会做准备的重要存在。
微博还可以让助理代发，可物料本人必须到场录制。
采访，杂志，综艺，晚会，甚至是电台，样样都要配齐才能配得上他的复出专辑。
假如在发完专辑后在无信号的山村待一个月，那这张专辑的讨论度就会大大下降。
但路弯弯气的也不是这个。
因为林杉的微博不仅在这包含了中秋国庆假的一个多月放出了物料，甚至还在综艺“登场”了。
不是他有分身。
他在和路弯弯打完电话后的两周内录完了所有的物料。
一个访谈，三个杂志拍摄，两档综艺。
听上去工作量并不大。
但路弯弯很明白，把本来发专辑后的物料强行改期到发专辑前，需要请求无数工作人员通融，更需要整个团队的配合和诚恳态度。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所以也根本无法真正了解这背后林杉求了多少人，又熬了多少夜。
在两周内完成一个月的工作量，还要贴上本来并不需要的数不清的弯腰和电话。
在超市中心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被收银员提醒，她才关上手机去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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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周末，路弯弯不想面对离别，于是买了礼物便把礼物一一了放到孩子们的桌上，在黑板前足足站了十分钟才对着空空荡荡的教室鞠了一躬。
这次只是暂时离别，不是终点。
走出教室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再次看错了。
小小的、水泥地浇筑得坑坑洼洼的操场上，站满了学生们。
初中的，小学的，高高低低，瘦得各不相同，站得也并不整齐，却都笔直，眼光坚定。
不知谁起了个头。
“一、二！”
他们齐刷刷地鼓了一次掌。
声音清脆又有力
“谢谢路老师——”
然后是很长很长的、持续不断的鼓掌。
路弯弯对着他们再次鞠了一躬，强撑着哽咽开口：
“12月份路老师还会回来。”
然后她想到那个莽撞却又炽热的家伙。
“和林老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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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弯弯走回宿舍时，小墨一边喊着：“路老师等等！”一边哒哒哒哒地追上她。
路弯弯转头，看小墨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两个红色塑料袋。
她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
小墨先给她一个看上去更大的袋子。
“弯弯姐姐，这是妈妈和我一起织的，虽然我只织了几下……”
路弯弯刚刚擦干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揉揉小墨的头，“谢谢小墨，也非常感谢小墨妈妈。”
然后小女孩有些羞怯地拿出另一个袋子。
“这是给林、林哥哥的，”
路弯弯接过，替林杉道了谢，小墨笑得更羞涩了。
然后小墨捏着手指，轻声说：“弯弯姐姐，我觉得林哥哥，其实还挺好的，上次我那样说他，我，我其实应该说对不起的。”
纯净到可以一眼看到底的小女孩。
其实不过是喜欢他们，想开玩笑，又担心路弯弯和林杉不会再来了。
路弯弯笑了，带点苦涩，又一次拍拍她的头，然后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我再替林叔叔谢谢你。”
确实该是叔叔嘛。
路弯弯心想。
路弯弯回家的路需要转三趟车。
村长用摩托送她去镇上，从镇上再坐汽车去玉城市，最后坐高铁回到枫城。
去镇上的路上，看着手机信号条越来越多，此时村长在前座欣喜开口。
“路老师，等下次回来的时候，村里就通网了。”
或许是他的语调太过激动，竟然再次动摇路弯弯的心。
现代城市里触手可得的，在大山里还只是新生活的开始。
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在呼啸的风里说了近一个月来最激动的一句话。
“我们村会越过越好的！”
到了镇上等汽车的时候，路弯弯刷手机时看到乐小元的一条朋友圈。
「乐小元：人在仁雅医院，哪位姐妹推荐下附近好吃的饭，拜托拜托」
路弯弯立刻点开对话框。
【路弯弯】：小元你怎么进医院了！
【乐小元】：[小猫震惊.gif]
然后她迅速撤回了。
【乐小元】：弯弯姐，我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以前从来不会撤回表情包。
【路弯弯】：说实话。
乐小元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很久。
一分钟后。
【乐小元】：林哥进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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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签了一趟更快的高铁，路弯弯没来得及把箱子拿回家，拜托来接站的安喜把箱子先带回去等她。
安喜眼神戏谑地看她一眼。
“快有男朋友了？”
路弯弯摇摇头，和她拥抱，然后说。
“他是因为我才进医院的，我只是去探视。”
乐小元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林杉是太累了进的医院，马上就出院了，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来医院了。
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想出其不意去医院看看，所以在电话里答应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和安喜一直都保持着给对方接站的习惯，她担心安喜会因为自己的着急而心里不舒服，于是给她们定好了枫城最好的酒店。
安喜开着她的天蓝色玛莎拉蒂走了，走之前还是那样颇有深意地给她眼神。
路弯弯给她扇扇风，笑得不行，“快走啦安摄影家！”
安喜走后，路弯弯才缓缓皱起眉头。
去医院的路上，她在网上查看林杉生病的信息，竟发现全然没有，越发觉得心底像是有把火时不时燎自己一下。
19岁之后，她就很少慌张了。
上一次还是安喜跟自己说要去战地拍摄。
到了医院，路弯弯没有病房的具体信息，却在楼下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严正。
她没有惊动他，只是站在角落看到戴着口罩墨镜的严正拎着一提饭盒，脚步很没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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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路弯弯跟在他身后到了病房前，竟然听到病房里格外热闹。
“哎哎哎，轻点啊刘医生！”
林杉叫得大声，医生也不给他面子。
“林先生，不是你说今天立刻马上给你拆线吗？现在我拆了，你又觉得痛，这说明今天就不能拆！”
林杉声音这才弱了点。
“就，就今天下午，一下下，我去一下就回来嘛……”
路弯弯听不下去了，刷拉一下打开病房的门。
一室安静。
下一秒林杉直接躺回被子里装死。
死前还剜了本来美滋滋吃饭呢现在筷子都掉了的乐小元一眼。
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饭差点又掉了，正好被走近的路弯弯一手接住。
爱看棒球的乐小元在心里默默赞叹：
好接杀*。
路弯弯把饭盒递给她。
“小乐，好好吃饭。”
语气淡淡。
这句话的功夫，严正偷偷出去了，病房里在看电视的骨折吊脚大爷悄悄关上电视，另一床包着手臂的小男孩也焦急地把手机关了静音。
病房内气氛正式降到冰点。
医生这下满意了，对着在被子里的林杉笑笑。
“我说不用拆线吧？”
林杉从被子侧面偷摸露出一双眼，幽怨地和医生笑意满满的眼神对上。
医生和路弯弯大概讲了林杉的伤势之后就出去了。
在一片死寂中，路弯弯单脚勾过身后的凳子，“刷拉”一声，她坐上。
“说说看吧。”
林杉当然知道路弯弯已经知道了一切，慢慢从被子里挪出来。
首先看到的是额头一圈包着纱布的样子。
路弯弯有心理准备，眨眼让他继续。
然后是脸。
因为疲惫，他的眼下是深深的乌青，左眼的双眼皮宽度明显变大，显得更加可怜。
胡茬因为要接她刮得干净，可是眼角的细纹明显加深也昭示着男人的身体状况。
那一瞬，看见他的脸，路弯弯心里的那把火突然就被一股细细的清泉熄灭了。
她舍不得责备他。
路弯弯突然想起安喜接站时问的那句“要有男朋友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下意识地回避那句话了。
下意识的回避，好像是在意的开始。
路弯弯垂眸片刻，不看他。
林杉似乎是以为她生气了。
为了病房的安静，他还是压低声音，可惜不够沉静的措辞暴露了他着急的事实。
“弯弯，我，我我我知道错了，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说“好不好”的时候，他放慢语速，像是祈求。
“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和你见面。”
林杉说完这句话，就低头不敢看路弯弯的反应。
下一秒，他闻到少女身上即使奔波了一天还残存的洗衣粉香味，让他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然后是柔软的发尾擦过他的脖颈，泛起丝丝痒意。
紧接着脊背上突然觉得一阵温热，是少女环住了他的肩。
最后是路弯弯柔软的脸颊贴上了他的耳垂。
那里除了女孩的温度以外，似乎是引擎轰鸣，变得极热。
不到两秒的动作，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又丰富。
以为结束了，路弯弯轻声说。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不能拆线，”
然后她停顿半秒，似乎是做好了对林杉的心率发起攻击的准备。
“但是可以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