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到林杉笑着对她招手。
便也笑了。
贺渊和林杉都在那里站着。
前者穿着风衣，沉稳严肃，透着高傲。
后者则是一件冲锋衣，轻松闲适，稍显拘谨。
林杉这时的紧张模样，忽地让路弯弯想起——像是鬣狗闯进了狮子的地盘一般。
事实证明，贺渊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回头的路弯弯脸上浮现的笑容，探求地向后看去，林杉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没想到路弯弯的说辞竟然是真的，有些惊愕。
路弯弯心下笑着：我也没想到我的说辞会成真。
路弯弯经过他时，向着他点点头，然后便不再看他，迈着更快更轻盈的步伐向着林杉走去。
她才发现林杉大冬天竟然穿着黑色高帮匡威露着脚脖子。
纵然再心动，走到林杉身边，路弯弯还是淡淡开口，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林杉笑得带点歉意，“不小心看到你的计划表了。”
“下次不要了，”路弯弯小心避开地上的脏污，“我这是商业机密。”
“好的弯弯。”
他立正敬了个礼，煞有介事的模样。
叫得真顺口，明明才刚认识不久。
听着林杉比她频率略低的脚步，路弯弯知道他在照顾她的步速，却仍是沉着声音：“你还要跟我到哪里？”
林杉跨大一步走到路弯弯面前，“弯弯去哪？我有点想看看你怎么写歌。”
“你不是看到我的计划表了？我要去听室内乐音乐会。”她不太想这么快就和林杉有太多轨迹重合，语气更冷了点。
林杉没想到路弯弯会这样说。
摸摸鼻子才接着说：“我可以也去听吗？我都没听过室内乐音乐会。”
路弯弯想过林杉或许不爱听古典音乐，但没想到他甚至没去过室内乐音乐会。
她这次要去的是某个吉卜力电影的室内乐音乐会，她停下脚步，林杉也跟着停下，便试探性地问：“你认识宫崎骏吗？”
林杉迎接她的是他有些迷茫的眼神，路弯弯轻颤嘴角，“《千与千寻》总知道吧？”
林杉摇头。
“《天空之城》？”
林杉依然摇头。
“《起风了》？”
林杉这次兴奋地点点头，“我知道！那首歌我知道！”
她说的不是歌！
路弯弯能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好像和古早日漫里一样，长出了一堆黑线。
想到这里，路弯弯向前冲刺了几步，又觉不妥，便回头看林杉，林杉还留在原地，呆呆的，像是被抛弃的人。
她想起来林杉爱打游戏是自己早就知道的。
但现在看起来，他的生活竟然和艺术一点边都不沾，是她没有想到的。
他做爱豆时的团Capricornus（摩羯座）出过一个团综，让四个男孩在一处别墅度假七天，其他几个爱豆素材都挺丰富的。
林杉呢？林杉偶尔去练歌房练练歌，这时候弹幕全都是林杉哥哥好帅。
很偶尔他和队友开黑，为什么说很偶尔呢？因为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打。
从王者荣耀到LOL，再从炉石传说到塞尔达。
他光switch的卡带就有不少，这是路弯弯记得最清楚的。
节目里，别人都是从行李箱里翻出好吃的和大批量的衣服，所以当他从箱子里拿出Switch的一堆卡带时显得更加奇特。
当时这一段在节目里可是高光片段。
高光变成案底了。
路弯弯瘪着嘴，在心底暗暗责怪自己当年怎么没细想这个细节。
当然，他还会去健身和游泳。
身材蛮好的，路弯弯记得，伴随着脸渐渐热起来，记忆如冰水让她瞬间清醒，或许就是这一点让她觉得林杉或许也不是光会打游戏。
林杉见她沉默了这么久，才快步追上，“怎么了弯弯？”他低头看她，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因紧张而微颤。
路弯弯看到阳光穿过树影洒落在男人的鼻梁上，心底的某一处突然软下来。
像，在冬天暖暖和和刚睡醒时的状态。
知道将要面临的或许是和被窝里大相径庭的骤降的温度，但还是狠狠心起了床。
她狠下心，从托特包里拿出手机搜索了宫崎骏的页面。
“看看吧，和我坐地铁去，可以补票。”
“我开车来的！”林杉说，路弯弯带着警惕地扫视他。
在路弯弯手里显得过大的手机在他手里有些迷你。
她用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你好歹是个艺人，走在大街上不戴口罩，还自己一个人开车？”
林杉缓缓把手机放低，悄声狡辩：“我那辆车是没人知道的……”
路弯弯呼了一口气，是带着点无奈的放松。
“好——林杉哥，走吧。”
“太好啦！”林杉快步跟上她。
林杉至少没骗她，这辆车确实十分低调，纯黑色的外观，不高的价位。
路弯弯在走近时就犹豫了很久要坐哪里，林杉倒是很自然地拉开副驾驶。
“看来不少请女孩子坐副驾驶，很娴熟。”路弯弯在他拉开副驾驶之前冷静地评价。
这招很妙，林杉听到了着急争辩，想从车头前绕去驾驶座却发现前面的车停得有些暧昧了，他过不去。
车后的亦然。
路弯弯在车里看他有些着急的模样，捂着嘴笑。
手机在上车之前就被还给了她，她感到手机的震动。
【路大师】：路弯弯，听说你去悦文化集团了？
她嗤笑，没回，打开勿扰模式，把手机丢回托特包，听到咣当一声，她的心也沉了底。
林杉终于找到地方上车了，他火急火燎地开了门，扒在车门上，“弯弯，弯弯，我和你说，你是第一个坐这辆车的女孩。”
路弯弯没直接回他的话，随意地斜眼看去，“怎么，你和车不熟，还不敢上车？”
林杉笑得很清脆，还像他刚成为爱豆时一样。
“真的，我保证。”
谁要你保证，那么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路弯弯没回答，看着窗外。
林杉也就不再打扰她。
路弯弯给去音乐会场地的时间留的很足，到的时候还有大概一个小时才入场。
林杉把车停下，让路弯弯先去音乐厅旁边的书店等着他。
路弯弯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她信步去了艺术书籍区域，看到卫蓝的新书出版，堆得高高的。
看着看着，路弯弯，承认自己完全是无意间，目光扫到书堆里看到另一个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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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旁边还有一张大海报——
“大师级小提琴演奏师邓芝自传出版”。
还没来得及多咀嚼这段文字，林杉便戴着口罩凑过来，“终于找到你了！将将！”
他拎起手里的一盒小蛋糕。
本来是很普通的透明盒子包装，不该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直到路弯弯察觉到林杉似乎是跑过来的，而她来书店的时候看地图发现最近的蛋糕店也要900米。
而距离她走进这家店才刚刚十分钟。
盒子里的蛋糕完好无损。
书店的灯光打得很巧妙，林杉弯着的眼、笑着的唇，鼻尖的小痣都紧紧攥住了路弯弯的眼睛。
他一只手拨了拨有些乱了的刘海，顺手把一边耳朵的口罩绳子摘下，一只手继续把蛋糕递到她的面前。
眼睛依然直视她，流转着的光闪烁，让路弯弯不得不接过，先放在了身旁的台面上。
“多少钱？”在书店，路弯弯向着他摘下口罩的那一边，凑近一些开口。
气息有些扑在了林杉左颊，刚刚因为跑步有些燥热的脸一瞬间升温，少女的语气过分冷硬，可是燥热的脸颊和过近的距离却让他怎么也生不起气。
林杉闭闭眼，向后退了半步，路弯弯有些不明所以。
自己其实并不是离他很近。
他用气音说着：“我们先出去，好吗？”
书店外面很冷，林杉这次记得路弯弯的叮嘱了，戴好口罩，让她站到一家奶茶店门口才说：“蛋糕不贵，没必要给钱。”
路弯弯两手拎着托特包，脚尖点点奶茶店门口的青石台阶，闷声说：“林杉哥，虽然我和你关系还不错，但你要记得我们始终是甲乙方。”
林杉顿住一会儿，才叹气道：“弯弯，非得把我推得这么远吗？谁说甲乙方就不能是朋友？”
朋友，很轻巧的说法，放在路弯弯还是林杉粉丝的时候，她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林杉建议“做朋友”。
就像是大一时每天上学路上路过橱柜里的看到金光闪闪的Buccellati珠宝，那时候她半工半读，没有财力买下它，后来她收到室友送的同样品牌的戒指时，她很冷静地把礼物退还给室友，然后告诉对方请自己吃一顿饭就好。
因为想得太久了，所以有足够时间交给自己来冷静。
她发现，很久之前她便忘记当初想要那组珠宝时的心情了。
路弯弯这次不再低头，她抬起头，用格外认真的声调：
“林杉哥，就算你已经被雪藏了，你也还是偶像。”
我是你的乙方，不该有这么多牵扯。
这句她想了很久还是没说，只是注视他，直直地，久到眼里都有些泛酸了，林杉都没动。
像是和她对峙。
终于，在身后的奶茶店店员疲惫的叫号声中，林杉低下头，咬紧嘴唇又松开，送出一句话。
像是叛逆少年和父母赌气之后，用尽气力的一句认输。
“弯弯，你觉得我不配当你的朋友吗？偶像，就不配有朋友吗？”
她想开口，想解释自己的意思是自己暂时只是他的制作人，不能轻易逾越工作这条线。
但是就像舌头打结了一样，她说不出。
身后聒噪的奶茶店偏偏在这时安静下来，让林杉的话就这样坠在空中，让路弯弯想接下还要用尽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