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昙没想到张琳华会把江祈联系到当年的那束玫瑰花上，但当年的那束玫瑰花，只是一场乌龙而已。
当初张琳华打算在许玫高中毕业之后送她去NYU留学。
可许玫上了高二之后成绩不稳定，张琳华便请了一对一的家教帮她稳住申请NYU所需要的绩点。
而被她请来的家教，是那年刚被京大录取的高考大省的理科状元。
家教来到家里的那天，许昙也出来凑凑热闹。
他穿着干净平整的白衬衫站在门口，温柔的眼睛像一片厚重的海。
所以许玫最后会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许昙没有很意外。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在帮许玫签收玫瑰花时，会被张琳华撞见。
那天是那位家教的生日，许玫订了一束很大的玫瑰花，想在出国之前把人追到手，她还在楼上精心地梳妆打扮时就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可她腾不出手，便让许昙帮她先签收。
可打开门，捧着那束玫瑰花的不是快递员，是一个小时前离开却又突然折返回来的张琳华。
她看着玫瑰花束上的卡片，皱着眉头，问许昙这是送给她的么。
卡片调转了方向，让许昙能看见上面的字——
「世界上的花有很多，可我只想摘下你这一朵。」
这是许玫让花店的人在卡片上写下的告白情话，许昙有些庆幸她没留下任何姓名，不然她都没法帮许玫背下这锅。
点头认下之后，许昙就见张琳华把花放到地上，面色绷紧，沉着声音让她在这等一会儿。
张琳华似乎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家，许昙看着她匆匆跑进主卧，一旁原本立在地上的花束没站稳，倒在地面，娇嫩的玫瑰花砸在了地上，摔出几朵艳红的花瓣。
许昙站着没敢去动，她很少见到张琳华会对她摆脸色，但她也没有很紧张，因为这束花说到底与她无关。
张琳华很快从主卧里出来，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毫不留情地踩过掉落在地面上的花瓣，看着许昙，语重心长。
她说：“你还小，所以妈妈得提醒你，真正喜欢你的人，不应该因为觉得你美而试图将你摘下，让你成为一朵无根的花。”
她还说：“像你这样乖的女孩儿，太容易被一些小男生的花招就骗了去，可他们并不成熟，也并不懂得如何负起责任，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更多的只是觉得新鲜好玩，妈妈不想看见你到时候因为他们而难过。”
许昙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地让她放心，说自己一定不会被人骗去。
毕竟现在想耍花招把人骗来的是她。
那张被她画了很多淡粉色花朵的明信片就夹在她的本子里，正准备在十天之后的校庆日上将人骗到手。
可得了她应承后，走到门口，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张琳华却又再次折返。
“你总是太乖了昙昙。”她说。
“就算被人欺负了你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妈妈实在是不放心你。”
说的是许昙还在南城读初中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揪她头发的事。
许昙最开始瞪了他几眼就没再跟他计较，可后来他变本加厉地扯掉了她好几根脖子附近的头发，疼得许昙红着眼睛准备上去和他打一架。
结果被来找她的许玫看见了，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揍了那个男生一拳，两个人打了起来，闹到了家长那，被许玫添油加醋地说她被那个男生欺负得有多惨多可怜。
但事情都过去很久了，许昙也没想解释，而且她当时确实也不是很想给家里添乱，张琳华和许泓彦一直都很忙。
又听张琳华继续说：“所以你现在只管好好学习和画画，等以后妈妈会亲自帮你挑一个人品和家世都不错的男孩子爱护你。”
“你相信妈妈，好吗？”
许昙当然是点头说好。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张琳华和许泓彦给她的，她过得很好，他们给她的安排也从没出错过，她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只是张琳华走了之后，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玫瑰花束，心里很空。
这束花有了瑕疵，许玫还可以再买一束送出去，可她夹在本子里的明信片，却不应该再送出去了。
张琳华最后说的话让她想了很多，两个人在一起仅凭她的喜欢好像还不太够，家庭背景也是需要考虑的东西。
可江祈他们家，似乎并不在张琳华可以挑选的范围内。
所以这束玫瑰花和江祈的关系，也仅仅只有这段乌龙之后她的一点点遗憾而已。
因此许昙摇了摇头，回答张琳华。
“不是他送的。”
“这样。”
张琳华看着在客厅的另一边认真听着许泓彦讲泡茶门道的江祈，笑了笑。
“可能是你们俩先前就认识的缘故吧，我总觉得你们的感情好到像是已经谈了很久了。”
“我一直都没和别人谈过。”许昙摇摇头，“当年您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乖孩子。”张琳华捋了捋她的额发，“要是被他欺负了可要跟家里说，咱们家在京市的根基浅，是需要他们家帮衬一二，但比起这些，妈妈还是更想看见你幸福。”
“我现在很幸福。”许昙说。
“那就好，我还不知道阿祈是做什么的，现在是在他们家集团工作么？”
“不是，他自己在外边开了一家游戏公司。”
“阿祈挺不错的，愿意折腾是好事。”张琳华点点头。
“咱们家也不介意他哥那事了，既然他自己在外边忙自己的公司，回头你让他跟他爸提一下，让他哥回集团吧，不然没人给他搭把手。”
说着，她叹了叹。
“我倒是还挺羡慕他爸的，他哥从小就聪明懂事，也就这一回出了格。哪像你姐总是不着调，都让人不放心把公司交给她，我和你爸就是想休息一阵都不能。”
“姐对公司还是很负责的，您和爸爸别让自己太累了。”
许昙轻轻抱了抱张琳华。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另一边依旧滔滔不绝地念叨着茶叶冲泡时的讲究。
等时钟指向六点时，阿姨将厨师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然后过来告诉他们可以吃饭了。
许泓彦也说得差不多了，满意地拍了拍江祈的肩，喊他一块去吃饭。
江祈站起身，朝许昙看了一眼，走出沙发后，等了她一会儿，直到牵上她的手，才往餐厅的方向走。
张琳华就在许昙身边，注意到他的动作，无声轻笑，在餐桌上给江祈夹了不少的菜。
吃完饭又坐着聊了聊，吃了点月饼，等许昙再次坐进江祈车里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和家人告别之后，想到他们原本在这后边安排，许昙问：“我们还要去爬山赏月吗？”
“当然去。”
江祈边转着方向盘边说，微扬的眉梢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他今天很高兴，时不时会从外边碰一碰西装暗袋的位置，许昙都看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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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她也知道暗袋里装的是什么，所以哪怕她现在已经有些累了，也说不出什么拒绝他的话。
江祈说要去爬的山也并不是很高，走的盘山步道上去，道路平坦开阔，就是比走台阶要费时。
盘山步道上没什么人，每隔一段就会有一盏路灯亮在一旁，昏黄的路灯照出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子。
两人的影子平铺在地面上，时而拉长交汇，时而缩短回到各自的脚下，只有他们一直紧扣的手，始终没什么变化。
月亮高高挂在他们头顶，光芒皎洁，圆得没有一丝棱角。
累了的时候，许昙就拉着江祈停下，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走不动我就背你。”
江祈说。
许昙拒绝了他，但拒绝了三次之后，她实在走不动了，趴在江祈的背上，手环至他胸前，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
可他脖颈出了不少的汗，许昙又立马挪开脸，偏到一旁看他。
“要不我们不爬了，在这也能赏月的。”
“山顶的风景不一样。”
不都是一个月亮么？
许昙不明白，眼睛眨了眨，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翼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许昙抬手给他擦了擦。
“有这么好看么？让你大晚上跑来这里折腾自己。”
“好看。”
他说。
“很好看。”
“那我们下次换座更高点的、离月亮更近点的山？到时候我提前多练练，陪你爬。”
许昙说。
“不用。”
江祈拐了个弯，继续背着她向上。
“这座山就挺好的。”
“怎么说？”
许昙好奇地问，她没看出来这座山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江祈没直接回，反问了她一句，“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么？”
她当然记得。
“有十年了。”
江祈轻笑了一声。
“这条登山的路，一共有十五道弯。”
他突然又拐回到山的话题，让许昙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随即胸口变得有些胀。
“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再走五年就没了么？”
江祈愣了愣，脚步都滞了一瞬。
“乌鸦嘴。”
他低声骂了一句，许昙立马呸呸呸，说刚刚说的不算。
“我们会有很多个五年。”
他斜眼瞥来，强调。
“嗯嗯，会有很多个。”
许昙点头应和着，然后问：“现在是第几道弯了？”
“第十一道了吧。”
听完，许昙挣扎着想要下来。
“干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走了。”许昙说，“不是还要一起走很多个五年么？你不能一直背着我。”
江祈没拒绝，把她放下。
“累了就跟我说。”
许昙点点头，牵着他继续往上走。
山还是这座山，步道旁的路灯依旧昏黄，头顶上的月亮仍然皎洁。
但突然被江祈这么赋予意义之后，许昙爬着都有劲了。
只是不妨碍她过了两道弯之后，又回到了江祈背上。
“我觉得这样不行，我回去之后得多练练，还要举举哑铃什么的。”
她说得认真，江祈却听得想笑。
“爬山为什么还要举哑铃？”
“因为等你爬不动的时候，就要换我背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