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饭菜多醋
    "兄长……"

    沈荔不习惯直接称呼他的表字,这时又唤他为兄长。

    她曾听张氏解释给她:执中,这个字寓意着秉持和谐、中庸之道,保持冷静。而沈侍郎希望兄长沈素成为这样的君子。

    兄长也是想成为这样的人,她知道。

    她私底下也讲“执中”两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很多遍,可如今却不适应了。

    “沈荔,你过来。”

    沈荔闻言,看到沈素的眼眸瞬间黯淡几分,就在自己仍旧唤他兄长时。

    前日里发生的事情,她想起来仍旧害羞,何况自己爱慕兄长的事情还被张氏当面戳破了,弄得沈府人人皆知。

    从梨榕院走到栖云馆,一路能听得到三三两两丫鬟的耳语,虽然小声,但也足够清晰让她听到。

    “那三姑娘怎么就喜欢上公子,他们两不是一路人。”

    “是啊,公子今年要科考了,偏偏这时候搞出这样的事来。二姑娘说她的话果然不错。”

    “说了什么?我想知道。”

    “你先走开,等晚上好好和你讲。免得我被二夫人的人看到了。”

    “好吧,我们离她远点,丧气鬼,好好的公子被这张脸要骗了去。”

    这个世界上最阻拦不住的便是别的一张嘴。

    只是对于此事,她并不担忧也不畏惧。

    只是害羞。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又何况她以往未做过违礼之事,又何况,他不是她的亲兄长,仅仅是同一府上的男女。

    此时。

    沈素看着面前的女子走到距她一尺时,生生停住了,手里的帕子被她团了一团又一团,团得皱皱的。

    团帕子的人脸上微微粉红,他分辨不清这是黄昏时刻夕阳映照在她脸上的红,又或是她的心也“红”了。

    从前见沈素她倒是百般自在,如今,哎,她觉得她像是沈玉曾经养的一直仓鼠。

    遇到陌生又熟悉的,只想钻进窝里背对着看她的人。

    沈素看着沈荔的微妙变化,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开口打趣道:“你方才的气昂昂去哪里了,现在倒像极了我院子里那盆含羞草。”

    沈荔倔强的抬起头,硬生生按下心底里浮起的粉色云雾,说道:“兄长,好几日没见到了。”

    “已有六日了。”

    沈素紧接着又问道:“二娘如何了?”他从虞临渊那里得知驻颜丹本就无毒,张氏的毒,只是她自己给自己加上的。

    听到沈素转了话题问起张氏,沈荔稍稍缓了羞意,郑重的说着:

    “我娘她如今好了些,虞大夫的药果真是好。”张氏的的确确好起来了,她还以为虞临渊的药如初识一般不靠谱。

    “虞大夫说不出三日,张氏的病会痊愈。”

    末了,沈荔又加了一句。

    这倒是和虞临渊说与他的相同,虞临渊说张氏的病情全在自己,他只出了几分力而已。

    不过,他也不知虞临渊为何与他说关于张氏的驻颜丹。

    还好沈氏的一番用计落了空,他和沈荔之间算是少了几分隔膜。

    只是……

    “兄长,田娘的手。”沈荔住口,不再说着后续。

    田娘的手,仿佛张氏也有参与。

    彷佛是张氏一手促成。

    “沈荔,你还相信张氏吗?”

    就像他从前相信沈氏,相信她是这个世间最好的母亲,虽然只会吃斋念佛。

    可是不然,张氏双生子的真相,他不敢信沈氏了。对手无寸铁,又不会讲话的婴童,沈氏都能下得了手,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哪怕沈氏再三保证她除了双生子,驻颜丹,以及薄待张氏母女这三样事,没有再做其他事情了。

    就连和亲,也不是她促就的。

    沈荔轻轻将手中的帕子慢慢抚平,开口道:“今日张氏让我去了一趟梨榕院,我才知道沈侍郎的从前所为。”

    “现下,我也不知道该信与不信,我在院子里看到……”

    小黄猫进了屋子后,她装模作样睡下了,张氏就去了书房。

    待听见隔壁书房的动静,她悄悄起来,看到从前给张氏买的枇杷膏,装枇杷膏的小瓷瓶里如今却装着川贝枇杷膏,多了一物。

    可那口小瓷瓶,还是她此前给张氏的。

    她还在妆奁里看到一封书信,信中是张氏的字迹,可那信封里,写着计划有变。她想看更多,可巧此时金儿在门口说:夫人,小狗打翻了碗。

    这是对她说的。

    张氏防备着她,还派着婢女在屋子外细细听着她的动静。

    “兄长,我想眼见为实。”沈荔开口道。

    从前的事情已成为过去,还能见到真实吗。

    但是,她还想试试。

    沈素也如此想:“我早有一计,借着驱鬼怪一说,你我看个真假。你知道,我想为田娘找找公道。只是委屈了你了。”

    “曹运使的夫人季夫人,我找人去请她来沈府‘驱魔’。到了那日,我们就按照计划做。”

    日头晚了些,侍女小厮来来往往的也多了起来。

    今日的话,可不能被人听到,沈荔只得走上她落水的那座桥:“不委屈,这倒也完了我的好奇。”

    她好奇张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养育她十多年,真如裴适的猜想么。可若真是张氏所为,以后又如何面对她。

    快走到桥中央时,沈荔此时倒是害怕与惊恐涌上了心头。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

    她在桥上说话的声音也分外紧张,过桥时脚步亦步亦趋,不敢迈出大步。

    正准备上桥的沈素都能听到她颤颤抖抖的声音。

    沈素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竟这么一个人上了桥。

    那日的事,正让两人生疏了。

    从前他和沈荔过桥时,都是一起并排过桥的,虽然这拱桥又窄了几分。

    两人只一心想着过桥的事情。

    另外的一端桥下站着一人,正好被他两忽略了。

    直待那人走上拱桥,沈荔才瞧见。

    “世子。”

    沈荔道了声万福,心中思索着,裴适这人怎么又来了!

    方才的话被他听到了?

    沈素这时也才留意到,拱手向裴适问好。

    沈荔站在桥中央,就看着沈素问好,裴适回礼,两人沉默,一阵无话。

    不,是三个人。

    一看到裴适,她方才的惊吓与担忧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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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而空,瞬间又被裴适身后的风席卷起她的诽谤。

    “啊嚏。”

    沈荔的一声喷嚏打断了此时的寂然。

    “世子,兄长,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裴适方才一直看着她身后的沈素,想来他们二人有私事,她可不能这时候碍在两人中间。

    离某人远些,她也安心点。

    话音一落,沈荔就移步到了与裴适不相冲的桥一边,快步走过。她一直低着头,稳稳盯着脚下的路,生怕踏错一步宛如那日。

    察觉到自己的头上顶着某个人的视线,沈荔微微抬眸,经过裴适时微微笑着,好让他看不出破绽。

    日光晃着面前女子的倩影,裴适开口说道:“沈娘子。”

    沈荔仿若未闻,继续低头看路。

    沈素一直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待看到她快要下桥才放下心。

    “世子。”

    沈素走回拱桥,朝裴适问道。

    他不知世子来他沈府做什么;虽然虞临渊说他与世子认识多年,两人关系交好,世子如今有事求他。

    可是……他觉得不对劲。

    “谷雨姐姐,今日厨房做的饭菜可真酸。”桥下隐隐约约传来侍女抱怨的声音。

    她身前的侍女说道:“阿芳,柳婆婆一不小心放多了醋。”

    “柳婆婆又要重新做了,给主院还有公子院里送过去。”

    此时沈荔已然下了桥,恰巧看到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侍女正从她面前经过,嘴里嘀嘀咕咕着。

    自然,她也听到了这话。

    还好今日在张氏院子里用了饭。

    她最怕酸了,光看那两侍女的摆摆手,捏着鼻子,就知道今日的饭菜放了多少醋。

    声音随风传到桥上,声音细微,正好传到了裴适的耳畔。

    恍若未闻。

    “沈公子,我们下桥说。”

    ……

    “扑通”一声。

    不是水声,是摔倒的一声。

    沈荔觉得,她这一生和水倒像是犯了忌讳——每每在近水的地方出事。

    裴适和沈素两人循着声音,看到沈荔两手撑着石阶爬起来,面上还故作轻松,说道:“兄长,这里有人泼了水。”

    在桥下等着沈素的白芷说道:“二姑娘喜欢钓鱼,不小心洒出了水。”她没有说,是二姑娘一直在这里一直等着三姑娘和公子。

    见到国公府世子来了,二姑娘才收拾摊子飞奔走了。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小厮遭了罪,提着大大的桶,桶里装满了水,水里还扑腾着钓了一日的鱼。

    有个丫鬟着急着,倒翻了手里捧着的一盆冰水。

    “白芷,你扶我一下。”

    沈荔用尽力气撑着自己起来,只徒劳无功,她只得将目光投向柳树下的白芷。

    白芷置若罔闻。

    她看向桥上的沈素,等他发话。

    “白芷,你扶三姑娘起来。”

    沈素看到裴适正走下桥,怕他还有别样的心思,冲着白芷说道。

    “诺。”

    沈荔这才看到白芷急急忙忙从两丈外跑来。

    只是她还没等到白芷过来,她的身子已在他人的臂弯里被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