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走?”
沈荔倚着熏笼,看着窗外的梅花枝影,皱着好看的眉头问道。
“她还在外面跪着。”
冬芜关上了屋门,想到屋外跪了一个时辰的采香,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回道:“任奴婢怎么说她都不走。都是因为她,姑娘差点没了一条命,要不是姑娘命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来。”
一想起沈姑娘这几日昏迷的模样,冬芜就后怕。若是醒不来,姑娘从此成了床榻上的睡美人。
听到这话,沈荔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晌,才慢慢将手中的一枝梅花插入月白釉玉壶春瓶中。
不知不觉中,她想起张氏提到的谶语,才吩咐冬芜道:“这样的话,以后莫要提起来了,不吉利。”
“是。”
话多了,很容易说漏嘴,冬芜连忙应道,又一面在尊重警告自己以后莫要多言。言多必失。
话音刚落,屋外的说话声就传了进来,只是声音并不清晰,隐隐约约只听得到是女子的声音。
很快,秋月掀开梅花暖帘,打破屋内的沉默说道:“姑娘,点珠姑娘想要见姑娘一面。”
“点珠姑娘?”
自打进了陵州县,沈荔只见过她两次,不过,只有第一次说过话而已,从此二人再无交际。第二次则是装扮成小倌的模样,点珠眼里尽是耻辱。
这第三次……她只觉得不妥。
这几日里,沈荔已经弄清楚了她与点珠的关系。当今的宰相是她的祖父,如此来讲,点珠是她的表妹。
沈荔站起身,拿出手帕将手中的雪渍擦了个干净,又一面问道:“可说了什么事情?”
秋月不慌不忙地说道:“点珠姑娘知道了姑娘是公子的未婚妻,念着姑娘是程先生的女儿,才想要见一面。”
话是这么讲,但沈荔心中知晓,在晏氏与程氏人的眼中,并不认可她是裴适的未婚妻。
赵国朝臣都认为,裴适是属于赵国的,他在燕国的所作所为算不得数。她和裴适的婚约,只不过是不被允许的私相授受。
尽管她的父亲是当今宰相的长子,可自然也从此之间,可以分辨得出,连她的父亲,祖父也不愿再见到。
沈荔抬眸,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像是带了刺,刺得她手心里满是针眼,不过却只是一霎那的刺痛:“先带点珠姑娘去厅堂。”
点珠不过是第一个对她好奇的人,此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她迟早得面对这一刻。
“是。”
秋月应道,又支使三四个小丫鬟取来干净的雪水来煮茶,并吩咐两个丫鬟去厨房取六样糕点来。
半盏茶后,沈荔进了厅堂。
“表姐让我等得真是着急,”点珠不悦说道。
要不是外祖父让她来这里,她才不到这西跨院来,点珠可不想在这里碰到裴适。
其实,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而已。
寻常女儿家待客,至少会花费两刻钟的时间整理发髻换新衣物。沈荔看了她一眼,微笑说道:
“院子有些许大,姑娘不要介意。”
这是在说她心胸狭小,点珠听得明白,不过倒让她没想到,表面柔弱的表姐,说起话来半点不饶人。
点珠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依着外祖父看看他的外孙女是胖是瘦,像外祖母还是外祖父。
她有些不明白外祖父的心思,外祖父一面在朝堂上贬低自己的舅舅,又一面悄悄打听孙女。
但再看到恢复女子模样的表姐,点珠心中有几分明朗,表姐这么像外祖母年轻时候,外祖父一定会将表姐接回好好对待。
点珠摩挲着手中的手炉,想到这里,小心询问道:“表姐不想回来了吗?”
沈荔曾听秋月提起过,点珠姑娘随了她的父亲,有个骄傲的性子,很少说话轻声细语。
点珠如今这般的低姿态,倒让沈荔愣了愣神:“回去?”
她回得去什么?又回去哪里?无非就是四海飘零。
点珠听到这话,便也放下了心。只要表姐不回去就好……
茶香四溢,厅堂混合着龙眼木炭的香味和茶的清香,茶炉中掀腾着腾波鼓浪。
沈荔起身,走到风炉旁,就要从博古架上取了一口高足杯。
她不懂茶具,只觉得这口茶具釉色漂亮,她在沈家也没见过。就连在西跨院中,她也没见过这样的颜色,浅粉中带着一抹绿,甚是清新。
却被秋月拦住:“姑娘,我来罢。”又附在她耳边悄悄说:“这是公子送给姑娘的。”
这套茶具可是公子亲手做的,准备今日就要送给沈姑娘,旁人可用不得。
话说得晚了些,秋月正说着,沈荔已经将倒了一盏茶水。
秋月接了过来,忙放到茶托上,心中忐忑。
沈荔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用担心。”此话一出,秋月更觉得心中七上八下了。
沈荔又取了一口高足杯,正要倒半盏茶。她喜欢喝茶,可喝了茶晚间容易睡不着,但不知是心里的怪物做祟还是还是什么,又加了半盏茶。
雪水煮茶,她也爱附庸文雅。
“这可是手作?”
点珠看了眼这口茶杯,轻声问道,直觉得要对亲手制作这个茶杯的主人客气些才好。这花口的高足杯,她屋子里多的是,但这口茶杯的釉色清奇,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裴公子做的。”
沈荔看得出她眼中的惊喜与喜爱,轻声解释道。
见点珠看的目不转睛,末了,沈荔添了一句:“这是用今晨收集的雪水煮的茶,清冽极了。姑娘尝尝,小心烫。”
点珠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看向沈荔,问道:“可是松上雪?”
想到这口茶杯是裴适做的,点珠心情复杂极了。
她的表姐在燕国待得好好的,可为什么来陵州县。来了之后,偏偏惹了许多纷扰。最疼爱她的外祖父,在知道自己的孙女还活着,接连两日里不断的书信,还让她好好照顾好表姐。
点珠直觉,沈荔不能回到燕国,若不然,她的许多宠爱就要被分出去了。
她知晓自己敏感多疑,甚至小肚鸡肠。如果抢走了她许多东西,她一定会抢回来的……不论什么手段。
茶水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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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珠的手心,她也没察觉到。
沈荔放下手中的茶杯,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点珠身后的丫鬟,不动声色地提醒道:“正是松上雪,这时候喝倒像是不合时宜。”
点珠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可看到她眼中的一丝温情,却说道:“表姐……外祖父……想你。”
她原本是要说,千万别回赵国,可一开口,话语生生绕了个弯,溜走了。
沈荔看出她神情中的别扭,开口说道:“不要叫我表姐了。”点珠这一点像极了沈玉,都怕别人拿走她的东西。她看得分明,随即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回去。”
点珠放下了心,又直口要了手中的物品:“沈姑娘,这茶盏的釉色我还从未见过,可能送给我?”
毫不担忧会被拒绝。
“赵娘子,公子另外做了一副,比这釉色还要好。”秋月走上前,忙说道。
话里话外,都是说这盏茶具送不得。
点珠听得明白,但是区区一个侍女哪有说话的份,不客气地说道:“沈姑娘该好好管好你的侍女了。不过一个婢女,哪有主子不说话,下人就说话的份。”
“点珠姑娘投胎投得好,是我们这些人连累了姑娘的名声。”沈荔看了许多话本子,再加上青禾的出现,一点也不觉得主子有什么可张扬之处。
更何况,沈荔知晓,秋月是担心裴适给她做的那副茶具被送了出去。
点珠倒是没想到沈荔这么护犊子,但心中又喜欢极了这幅色彩,只得低下声音说道:
”沈姑娘,这釉色不可得,我实在喜欢这口茶杯。姑娘既然能护一个下人,可论起血缘来,我更是姑娘的表妹,可为什么不愿意送我?”
“有裴公子在,表姐想要这副茶具,岂不很容易得到。”
点珠忽然升起了嫉妒之情,若是她答应嫁给了裴适,岂不是什么都会有。
浅粉色高足杯,裴公子会做给她;烤红薯,裴公子会做给她;窗外的梅花树,也会特意栽种给她。
就连采香不知情下多了药,裴公子次日就送了白绫和剪刀,让采香为自己犯的错偿还。
本来,点珠要是答应,那这些宠爱便是她的呀,她怎么轻而易举就推拒不让了。她始终还是得跟在孟然身后,多读书多看书才好。
沈荔愿意拿出来给点珠用,可不愿意将他的心意送了人,于是笑着说道:“姑娘要是想要,改日我让远之再送一副。”
远之是裴适的表字。
沈荔声明立场,刻意将“远之”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远之?”
裴适很少对外用远之这个字,就连点珠也不知晓。
点珠起初疑惑,但随即明白了。此前,只是总听人说到远之这个名字,看到她之后,就不愿意继续说了。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只不过,原来裴适是有表字的。
“是。”
沈荔点点头,看到点珠眼中浮现的诧异后,右眼皮总跳个不停。
“冬芜,你去看看采香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一声嘶哑,仿佛传遍了整个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