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不离
    沈荔只觉得浑身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明日成亲。

    呵!真当她是三岁小孩,用这样的借口骗她。

    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晌,可从他的眼神中只看出一丝不耐烦,沈荔冷声回道,“我自己走。”

    话音刚落,从刚束好的头发上摘取出芙蓉木簪,“啪”一声放在了书案上。

    沈荔刚束好的头发便又乱了。

    却根本不在意,没什么比她此时的心更乱的了。

    秋月带进来的三个侍女在一旁低着头候着,不敢说话。

    今日公子一打回到院子里,便开始种种行为,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似的。秋月和冬芜是一等的侍女,也被公子下了蛊毒惩罚,连续一个月,她们二人到了子时,得承受一个时辰的心头绞痛。

    裴适背对着,看也没看她,只是对着屋门打开的声音的说道,“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成亲。”

    沈荔提着裙摆的手一顿,却也不答他。

    书房中的三个侍女寸步不离地跟上前。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一空。

    秋月吸了好大一口气才镇定下来,上前禀道,“公子,点珠姑娘就在西跨院门口候着,可要现在请来?”

    “现在吩咐人带去厅堂,”裴适背着手,看着书案上的娟秀字迹,冷声问道,“那几个人如何了?”

    真是阴魂不现,孟遂昌的爪牙竟敢伸到他的人身上,竟试图抓走她,好以此搅得朝堂四分五裂。

    秋月垂眸说道,“奴婢已经按着公子的吩咐,给那五个隐藏在孟府的奸细投了毒,等他们回到洛阳,见到孟……”

    一想起公子和夫人因着晏遂昌所受的折磨,秋月直呼名讳说道,“见到孟遂昌之后,他们身上的蛊毒便会毒发,惨死在他面前。那些虫子也按着公子的吩咐多投了几味毒,虫蛊便会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秋月十分不明白,晏遂昌既然会因此染上虫蛊而惨死,可为何定要明日与沈姑娘成亲。

    裴适淡淡瞥了她一眼,“晏遂昌若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也无需等十年才报仇血恨。”

    秋月沉默,不敢应答,只待公子出了屋子,她才抬起头,却听见公子在门槛外背对她说道: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烧了。”

    话音里却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看到裴适出现在厅堂门口,却能从容的走路,点珠挑了挑眉。

    她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面前的男子不像自己的父亲,因着在战场在伤了腿,从此就一蹶不振。

    他对妻子冷漠淡然,喝多了酒便会发酒疯,控诉他在战场上有多英明神武却落了一个残废的下场。她的母亲好心好意,万般耐心陪着父亲,可父亲根本不领情,反而当着母亲的面,纳了许多姬妾,还从柳云居这样的地方买了好几个小倌,整日喝酒作乐。

    可裴适不一样,他因父亲伤了两条腿,可他不过花了不到三日的时间就走出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裴适已然能够站起来。

    这世间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想到这里,点珠从椅子上优雅地下来,缓缓走向裴适面前,言笑晏晏行礼说道,“见过裴郎,点珠这厢有礼。不知裴郎找我有何事?”

    她都忘记了自己在西跨院外等了两刻钟才等到裴适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回洛阳?”

    “回洛阳?”

    点珠睁大了眼睛,反问道。

    她一点都不想回到洛阳!

    回到家里,只能看到母亲的懦弱和父亲的疯言疯语。陵州城虽然又冷又乱,可在这里,起码能跟着孟然做一些事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像她的父亲母亲一样无能。

    “陵州城不日将乱,留在这里不安全。”

    点珠从未听过他关心的话语,恍然一听,心中未免欣喜。

    她裹紧身上的莲蓬衣,轻声问道,“燕国已然被收复,陵州城虽在边境不好管理,可这些年孟然将陵州城治理地井井有条,烧杀掠夺比从前少了十之有七。四王子赵享领兵退到叙州府,应该担心那里才是。”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圣上欲为她与裴适赐婚。要回洛阳,也应和她一起回才是,怎么只有她一人。

    只是点珠不看清裴适的神色,只将后半句话放在心里。

    “我是说,”裴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仍旧冷着声音说道,“点珠姑娘留在陵州城会添乱。”

    点珠听到这话,愣了愣神。

    “沈荔是你的表姐,你明明知道我与她心意相通,却还在她面前说不该说的话。”

    裴适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沉着脸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圣上赐婚?圣旨未下,这也是你能忖度的?”

    点珠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否决道,“我没有……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说漏了嘴?”

    裴适手下的动作更重了,“关系到帝王旨令的事情,点珠姑娘也能说漏嘴?不知程相国知道了,该对你这个孙女多么失落。”

    “可我祖父也是希望我和你成亲,而不是你和我表姐。表姐她……”点珠仍是倔强,“表姐她不配和你在一起!和你相配的,应当是我!”

    此话一出,裴适却笑了,他挑眉看向屏风后的人,提声说道,“请刘妈妈出来。”

    刘妈妈?

    她不怕父亲,不怕母亲,可最怕刘妈妈。

    像是烧了一锅的热水不由分说地泼到点珠的身上,浇得她分外发烫,神色慌张,不敢置信。

    刘妈妈拖着身子,搭着侍女的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的步伐很快,但嘴上的话语要更快:

    “你的舅舅保家卫国,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安然无恙。你呢?你父母健在。可你表姐没这么幸运!却因为从前的事情,无端地遭受了许多苦,父亲早早不在,母亲只是个外室,可你表姐她有说过什么难什么苦吗?她有像你一样趾高气昂,践踏别人的心吗?”

    刘妈妈攒了好久的话,一时终于讲出,差点就跌坐在地,点珠不情不愿,但看到刘妈妈脸上的皱纹,还是快步上前几步接住她的身子。

    点珠揉了揉发疼的下巴,“我也不想。可和他成亲的人本应是我,都怪表姐她突然跑出来,他才不愿意与我成亲。”

    裴适冷笑一声,“就算没她,我也不会和你成亲。”

    刘妈妈对裴适的印象非常好。

    晏遂昌生的孩子个个在外花天酒地,偏偏出了这么一个情种。可惜啊,看不上她们家点珠。

    刘妈妈点了点头,深表赞同:“感情这种事,不是别人轻易就能搅散的。若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搅散了,说明两人之间的感情并非坚不可摧。我看姑娘和裴公子,只算得上半个家人。”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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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点珠扯着刘妈妈的衣袖撒着娇,“你怎么给一个外人说话?”

    刘妈妈拉过点珠的手,将自己的衣袖整理整齐说道,“我的意思,也是夫人的意思。裴公子既然和姑娘有缘无份,姑娘应当早断才是。”

    将军虽爱夫人,可为给君王一个假象,日日花天酒地,不敢与夫人说话。可若是不爱呢?

    她伺候了夫人一辈子,就怕点珠也遭遇同样的事情。

    晏遂昌的孩子个个都危险,尤其送出赵国的裴适。

    圣上将点珠赐与裴适,对他们并非一个好事,随时都能给他们安上一个结党营私,甚至于造反的帽子。

    但沈姑娘就不一样了,无论在燕还是在赵国,她毫无根基,圣上只会放心。

    点珠一心想着裴适,没理清其中的纠葛,看了一眼两丈远的裴适,凑在刘妈妈的耳边小声说道,“裴公子和别人不一样。我真的喜欢他,爱他。看着他,我的心好像坚强起来,做什么也不怕。”

    即便裴适不爱她,那也无妨。

    她会努力,一步一步,走进他心里。因为裴适就算冷漠,也会愿意付出,为他看定的人做出许多事。

    那还是昨日亲眼看到的事情,点珠去虞临渊家中,看上了一个自鸣琴。

    转动盒内的链环,就可以自动演奏乐曲。

    她在陵州城,什么都见过,可却没见过这种东西。

    她非要不可。

    可那是青禾特意做的。

    虞临渊毫不情愿,但也知晓点珠的性子,还是笑着说道,“这是祖母留给我的,万万不能碰,不然我要被踢出族谱了。”

    “这东西这么稀奇,碰一下也不行?”点珠侧目看他。

    “不行。”

    虞临渊摇头,差人将自鸣琴放到了珍贵的盒子里,还锁上锁。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盒子,又小心寻找多宝阁上面还有没有青禾留下的痕迹,一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

    点珠颇为失望,随处转时,却看到一个手札本。手札本上第一页写着:远之,录。

    远之,是裴适的表字,她一直都记得。她往后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写着:

    巳月申日,树上见,可她只专心看着手中的医术。有红批:她视物不清,想来没看清我的模样。又红批:叆叇已买,托其弟予之。

    未月申日,于终南山见,但避我之不及。有红批:喜爱与我妹妹玩乐,但不喜我。又批红:想来她是喜欢我的,否则怎会故意将小石子踢到我脚下。

    亥月未日,见她与一男子,妒之。有红批:虽其兄,仍妒之。我因她受伤之事,恐她已忘记。又红批:救其父,她已记起我。吾欣喜之极。

    亥月亥日,帮其看清其养母真面目,然她利用我,但心喜之。有红批:愿被她利用此生。

    ……

    点珠看得心惊胆战,看了几页,不敢再往下翻,生怕自己心中的醋坛子打翻。

    她拿出绣帕,将汗津津的手擦干净,拿着手扎,紧张说道:“我捡到一个手札,可是你的?”

    虞临渊沉浸在青禾消失的悲伤里。

    当看到手札上熟悉的封面,差点吓了一大跳,他感激说道:“正是我的,多谢点珠姑娘。”

    点珠不情不愿地递上手札。

    她在想,她一定要成为手札中的人,为裴适日日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