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器
    与外峰不同, 内峰极其静谧,不见半个人影。

    许是因此, 草木异常葱茏茂盛, 一脚踩下去能淹没膝盖。

    傅偏楼住在一栋依山傍水的楼阁中,亭台环绕,莲池生波。

    先不论地方大小, 舒适与否,光是风景, 就比东舍那挤挤挨挨的平房好看得多。

    走进园中, 恍若春风拂面,满身寒意顿时冰消雪融。

    谢征淡淡瞥了眼傅偏楼, 何来的山秋太冷,真是张口就来。

    推门而入,无律已在里边候着了。

    如云乌发不扎不挽,任自垂落,她半倚在桌边, 白衣堆叠,青玉长笛握于指尖, 阖目吹奏起一首婉转小调。

    一曲了了,这才睁开双眸, 上下一扫静坐在对面的两名徒弟,欣然颔首

    “不错,收拾一番,还算人模人样的。”

    她抱起长笛, 也不多废话,直切正题“清规,仪景, 你们可知,为师找你们是为何”

    不等回答,无律便紧接着道“哦,你们当然不知道。”

    傅偏楼无奈地摇头“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了,急什么一点耐心都没有,性子如此跳脱,也不知道像谁。多学学你师兄。”

    无律悠悠拖长音调,“按问剑谷的规矩,原本,你二人应在今夜子时前去落月潭,洗业入道。不过在那之前为师先给你们讲个故事。”

    她眯起眼,泠泠嗓音似珠落玉盘,所说的话却令谢征和傅偏楼不约而同地瞳孔骤颤。

    “你们,清楚这世界的本质么”

    世界的本质

    是一本书。

    可这荒谬绝伦的真相,无律真人又怎么会知晓

    就在傅偏楼紧张得手心发汗,谢征已转过数种猜疑之时,无律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若有所思“咦这么看来,清规仪景,你们心中有自己的回答啊。”

    “不过那无所谓,我说我的,你们听就好。”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座钟。”

    “钟”谢征不禁意外,他都做好对方也是穿书者的准备了,不曾想竟会得到这个解释,“何出此言”

    “讲到这儿,为师得问问。”无律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缕长发,“凡人流传了多少仙山讯息关于天下五器,你们知道多少”

    傅偏楼一头雾水地摇摇头,谢征则蹙起眉“我只知三大仙器,分别乃三大宗派的镇宗之宝,意义非凡,轻易不能妄动。”

    何止意义非凡,说是关系到命脉存亡也不为过。

    问道中有提到,虞渊仙境曾经的超品宗派,养心宫,正是在镇宗仙器空境珠失窃后逐渐没落。

    而后来居上的太虚门也因缺少镇宗仙器,才迟迟无法再进一步,成为同清云宗和问剑谷相提并论的存在。

    “问剑谷的两仪剑、清云宗的镇业枪以及养心宫的空境珠。不知这传闻中的三大仙器,与师父所言天下五器有何干系”

    无律道“你倒比仪景清楚许多。”

    “不错,这三大仙器,皆在天下五器之列中。每一样,都有神鬼莫测之力,若有人能使用,说不定,连天都能捅出个窟窿。”

    可不仅仅是个窟窿谢征余光扫了一眼傅偏楼,原著中,这位灭完清云宗后拔出镇业枪,四海八荒都铲了个干净。

    唯一遇到的敌手,便是手握两仪剑的蔚凤。两人旷世一战,昏天黑地打了数月,几乎毁了大半的荒原。

    “不过啊”无律话锋一转,叹道,“三大仙器,跟另外两器相比,简直是毛毛雨。”

    “连天都捅得破,还毛毛雨”傅偏楼不可思议,“其它两器究竟是什么这般厉害”

    “自然。三大仙器不过能捅一捅、撼一撼天”

    长笛朝上一翘。

    “而剩余两位本身便是天。”

    传说,世间门初生,鸿蒙未开,清浊不辨。

    此时,诞生出了一口古钟。

    钟名混沌。

    混沌钟一响,清气上浮,浊气下沉,天地开化;

    混沌钟二响,万物诞生,飞禽走兽,得赐灵智;

    混沌钟三响,因果定律,枯荣有数,生死有命

    响过十下后,钟身碎裂,三片小块落入下界,最终被铸造为三大仙器。

    剩余的部分,则化为另一样存在,数亿万年守护着世间门。

    “据说,有道人曾见过它,那是一艘时隐时现,飘浮于云端、水底、陆上各处的巨大船只。故而有名,不系之舟。”

    “镇业枪、两仪剑、空境珠、不系舟、混沌钟。此五样,正是天下五器。”

    无律眨了眨眼,一时间门居然有股娇俏的味道“你们瞧,这天下都是由一鼎钟敲出来的。况且,听完这个故事,再看地貌的话”

    笛子凌空一勾,闪烁着微光的灵力拖出痕迹,描绘出一个上窄

    下宽,简单的钟形。

    “凤巢被顶在巨木梧桐上,兽谷则深陷地下,中空。是不是很像钟”

    “”

    谢征与傅偏楼面面相觑。

    所谓世界的本质,原来是这么个“本质”

    讲完故事,无律似乎很是满意,素手一挥,桌面上就显出茶壶和茶盏来。

    她给自己满上一杯,润了润嗓子。片刻后,却忽然发难

    “清规,仪景,听完这故事,你们告诉为师你们想求什么道”

    这问题着实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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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及防,谢征又回想了一遍她讲的话,说是故事都勉强,更多算传言或者科普。

    既不切实际,也不发人深省。

    无律想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答案

    犹豫之中,倒是傅偏楼先一步开口了。

    “师父,我不明白何为道。”他伏低身子,恳切道,“我听闻求道,求的是所欲。倘若如此,我要求此身安宁,平安喜乐。”

    “呵呵嗯,还有呢”无律轻轻抬眼,玩味道,“仪景,记得不要在师父眼皮底下隐瞒你那小心思,太浅太薄。”

    “”傅偏楼咬了咬唇,终是坦然道,“我我欲问这天”

    “为何不公为何不仁为何将他人之命玩弄于股掌”

    “若不能令我信服师父。”

    他眼底有阴冷戾气一闪而过,“我欲捅翻这天。”

    听这近乎惊世骇俗的一席话,无律半点不讶,只颔首道“你该有此志。前路艰辛,万不可因天资懈怠。”

    “是”

    “师弟给你做完表率了,清规。”她转过脸来,凝视一言不发的谢征,“你所欲为何”

    所欲

    谢征垂下眼睫,他想要阻止傅偏楼长成原著boss的模样,想要改变灭世的结局。归根结底,他想回家。

    可这并不是道,因为他的家不在此界。

    此界他并无所求。

    沉思许久,无律也不催促,谢征寻了个稳妥的理由“我求变强。”

    “太笼统。”无律摇头,“强到何种地步你也和仪景一般,想逆了这天不成”

    “不。”谢征缓缓道,“强到我一直是师兄,便可。”

    傅偏楼还以为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偷偷瞪他一眼。

    无律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定,弯眸托腮,又品了口茶“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若你有此志,”她瞧着茶盏中荡漾的水波,歪头道,“今夜,一人前去落月潭洗业。”

    “一人”傅偏楼一怔,“我不用去么”

    “不必。”无律摇摇长笛,“你与你师兄情况不同,为师亲自来点你入道。”

    这也是天灵根和杂灵根的差别所致

    傅偏楼有些不是滋味,怯怯瞄向谢征。

    落差对比,越是傲气自恃,越是不平在意。

    谢征连下棋都要跟他争先,入谷以来,两人堪称天差地别,真的毫不介意么

    那张清俊面容看不出一丝波澜,谢征只平静应是。

    无律则眸泛异彩,像是在打量意料之外闯入视野的一尊胚料,思考着如何雕琢,才能绽放其最大的华光。

    “清规,让为师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吧”她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