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寂然, 良久,谢征才道:“蔚师兄,你入道时未曾洗业”
“洗过, 故而我也觉得惊讶。按理来说,我不该有才对。”蔚凤摇摇头,“可那东西, 阻碍修行,一个不慎就会被他的情绪带偏讲不清楚。总之。”
他正色道:“和那些典籍上写的心魔,一模一样。”
谢征不禁默然。
一旁, 傅偏楼稀里糊涂地看着他们:“什么心魔什么洗业”
“清规师弟没告诉你”蔚凤惊讶地看向谢征,后者揉了揉眉心:“没有。”
他还未考虑好该怎么说。
从得知心魔这一概念时, 他便想到了魔。
藏经阁有关此类的典籍, 最晚戛然而止在百年前百年, 这个时间节点太特别, 光是粗略一数,就发生过许多桩大事。
白龙掀起人妖之战、养心宫空境珠失窃、界水上忽然涌现出黑雾。
自白承修死前留下的玉简可知,那时,傅偏楼恰好刚刚出生。
这绝非巧合。
心魔劫消失、黑雾出现、与傅偏楼一同诞生的, 还有另一个对世间充满憎厌的灵魂。很难相信它们之间没有联系。
究由这份怀疑,谢征又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入道, 在无律的安排下,傅偏楼并未前往落月潭洗业。
为何同是天灵根的蔚凤尚且会被恕己真人扔进落月潭;问剑谷上上下下, 内外两峰,没有谁在入道前是不需洗业的。
无律不让傅偏楼前往落月潭,靠近界水,是在顾忌什么吗
他这位不着调的师父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是否早就察觉到了傅偏楼身上的不对之处为何留下种种暗示,却不直接言明
还是说, 在世的上一辈修士,果真遭到了某种限制,无法透露
说来说去,都是些没有定论的猜测。谢征并不想在确定之前随随便便说出口,徒增忧乱。
至于为何不告诉傅偏楼
就连谢征,面对心魔与洗业背后隐约勾勒出的冰山一角,都感到了些许沉重,更何况处于漩涡中心的傅偏楼
他惯会胡思乱想,又有只魔时刻在耳边发疯蛊惑,要如何开口才不会令他烦心伤神,谢征忖度许久,也没组织好字句。
此刻被蔚凤突兀点破,他微微叹口气,转身一五一十地跟人交代清楚。
傅偏楼的神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深思。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腕上的红绳,眸中风云变换,不见晴朗。
是在和魔对话吗
谢征蹙了下眉,伸出手,捂住少年的耳朵。
迎着傅偏楼讶然的目光,他又自然地松开,指尖顺着颊边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后,好似仅仅为对方打理一下乱发。
“别听它的。”谢征低低传音道,他虽听不见魔的声音,却明白那东西不会有好意。
他较傅偏楼高一些,略垂下眼,就可与人对视。掰过脸,直直望去,神情稍显冷峻:“听我的。”
“我会将来龙去脉弄清楚,在此之前,它无论说什么都别信。可明白”
他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仿佛君主下令,是很久没有过的强硬态度。
“好。”傅偏楼怔忡点头。
谢征满意地揉揉他的发顶。
等回过神来,傅偏楼一下子脸色烧红,满心满眼都是师兄唇边似有若无的微笑。
好吧,他顿时把在耳旁乱嚎的魔抛去九霄云外,也是,与其在魔的满堆谎话里费力分辨真相,不如一步一步跟着谢征来。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蔚凤问,“傅仪景你懂了没”
“差不多。”傅偏楼看向他,“首先,洗业后的你遇到了本不该有的心魔劫。其次,这心魔,源自你破丹时莫名其妙有的那段记忆。”
蔚凤颔首:“既然已到了生出心魔的地步,很难用臆想来解释。不是虚假,那就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段记忆并非过去,是还未发生过的将来故而,你觉得此界像老贝壳造出的幻境一样,有过轮回”
“没错。”蔚凤深吸口气,“明人不说暗话,傅仪景,你和清规师弟身上有太多异样,平时我无意打探,但事已至此,我必须弄清楚。”
他往前一步:“我不认为你们对此一无所知。”
“告诉我,”他一双凤眸中浮现出恳切之色,“算我求你们。”
话到这般田地,傅偏楼也装不下去傻了。他颇为为难地瞥向谢征,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识海里,011也万分焦急:宿主蔚凤,主角他逼宫了,要怎么办啊
谢征沉吟片刻,随后朝蔚凤轻轻点头:
“好,蔚师兄,我告诉你。”
蔚凤一喜,看他面色郑重,几乎凝神屏息。只听谢征缓缓说:“你所想不错,此界的确有过轮回。”
饶
是做过准备,蔚凤也依旧有种匪夷所思的空落之感。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对面,谢征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补了句:
“轮回过十次有余。”
“什么”
呆滞好一会儿,蔚凤才恍惚有了意识,颤巍巍地问道:“为为何轮回”
傅偏楼咬了咬嘴唇,别过脸去,谢征则淡声道:“这就不清楚了。蔚师兄,我们也并非事事了然。”
他虽愿意向蔚凤交代,却并非事无巨细。关乎到傅偏楼的问题,一概不打算提及。
蔚凤艰难地咽了咽嗓子,看看他,又望望傅偏楼:“你们又为何会知道这些”
“自是和你一样,我们同样有前世的一些记忆。”
“为何会有”蔚凤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白痴,除了“为何”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便是我想弄清的问题了。”谢征反问,“蔚师兄才是,为何会突然想起来此前可有何征兆”
他会如此坦白,正是因发生在蔚凤身上的事很不合理。
谢征知道的是原著剧情,傅偏楼则有魔在身,会逐渐想起前世的经历无可厚非。
可蔚凤呢他凭什么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谢征在意很久了。
太快了。
无论傅偏楼还是蔚凤,修炼速度都太快了。
问道的主角和反派boss,本身就节节开挂,天才得堪称恐怖。几十岁就步入大乘,放在旁人身上,结个丹都难。
可如今的两人的修为却更胜一筹,原著中,蔚凤结丹,那是炼器大会上才发生的事。
再往前,下山遭遇幻境时,也还没有筑基巅峰,才刚迈入九阶不久。
重重疑点,顿时令这位主角耐人寻味起来,叫人忍不住怀疑。
在这反复跌宕来回的十辈子中,蔚凤是否也另有奇遇
“征兆”冥思苦想半天,蔚凤犹豫道,“契机是于群妖盛会上,看到那些鸟妖血蒙蒙的尸首时,刺激太过,一下子想了起来。”
不止光是想起,那个时候,他就像变成了那位涅毁凤皇,亲身经历了无比残酷的一切,一心想着复仇。
“非要说有何征兆的话彼时我丹劫将至,修炼时,总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令人心浮气躁,静不下心。”
傅偏楼道:“难怪你当时坐立不安的。”
蔚凤能的讯息仅限于此,人再度陷入一筹莫展中,皆沉默不语。
“罢了。”谢征叹息,“走一步看一步吧。蔚师兄,后面若有类似的情况,还望能一同商议。”
“我知道了。”蔚凤应下后,停顿片刻,忍不住小声问,“清规师弟,傅仪景,你们记得多少东西可可知,小师叔后来的行迹”
谢征虽有些不太妙的猜测,但原著里到底没有详写,便摇摇头。
傅偏楼也跟着实话实说:“我的记忆没有那么后边的东西。再者,前几辈子我也不在问剑谷。”
“不在问剑谷”蔚凤很快明白过来,喃喃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和成玄有仇,还见过柳长英,那都是”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傅偏楼垂下眼,不愿多谈。
但他又很快抬起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遍愁眉不展的蔚凤,抿了抿唇,没头没尾地问:“蔚明光,你说,你最恐惧什么”
被他问得一愣,蔚凤眼前下意识浮现出宣明聆的脸。他赶忙把那个糟糕的想法驱除出去,眉头皱得死紧:“怎么”
“我不瞒你,”伸手解开缠在左眼上的白绫,露出那只异色的瞳孔,傅偏楼缓缓道,“这只眼睛能令人看到心底最为恐惧的事物,一个弄不好,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也并非没有可能。所以,我才一直不让它见人。”
“但群妖盛会上,我灵力不继时,灰蛇却没有被魇住。反而通过这只眼睛,看见了前几辈子发生过的事。”
“它乃我从前的仇敌,看到的,是曾经被我杀死的画面大抵,这就是它最深的恐惧。”
他捂着左眼,自顾自地说:“蔚明光,你要冒险试试吗尽管很可能无功而返,白受一场折磨。”
“但,若有万一”
万一,曾发生过一件令蔚凤恐惧到刻骨铭心的事。
那或许就是能解释他心中迷惘的、迟来的、最为残酷的真相。
只是想象,蔚凤都觉得血液冻结。他顶着傅偏楼飘忽的眼神,僵硬地点点头。
“好。”咬着牙,蔚凤的眼神逐渐坚定,“现在什么都还未发生,还有改变的余地。不试试,才会后悔。”
“傅仪景,你来。”
漆黑,封闭,冰冷的石室。
此处是问剑峰后,专门用以弟子反省的训诫之地,封灵阵和玄冰铁链双管齐下,性格再暴躁不服管教,关上几天就知道老实了。
蔚凤小时候跟着恕己真人学剑,有一次忤逆顶撞师尊过头,被扔进来过。
在这里面,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周围也没有一丁点声响,好似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他其实只被关了半日,可那种无助、寒冷和孤寂,却深深刻在脑海中,再难忘怀。
最后,还是宣明聆听闻此事,冲恕己发了好一通火,亲自过来将他接出。
披焰带血的凤皇走到近前,牢门无声敞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瞬间,一股尘封许久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伴随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可以看出,很久无人来过了。
阴沉的凤眸之中,忽然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犹豫。
他勾勾手指,身后,已不成人样的谷主被束缚着飘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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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吃力睁开一条缝。
“他不在这。”凤皇冷声道,“你骗我”
“呵呵涅毁凤皇,你再仔细瞧瞧。”谷主嘲讽地笑了,尽管虚弱,却难掩恶毒,“我儿你要找的宣明聆,就在里面啊。不信,进去看看”
凤皇嗤然攥住他的咽喉,宛如提垃圾一般,迈入洞中。
红焰凭空燃烧,封灵阵撑不过瞬息,阴冷的石牢里,很快被火光映得大亮。
的确空无一人。
凤皇正想继续找那老家伙的麻烦,逼他吐露出那人的行踪,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岩壁,一下凝固了。
血渍铺天盖地,蔓延在牢门周边的角落里,斑斑驳驳;墙上、地上、玄冰铁链上,处处都有,不难看出曾经的狼藉。
“这是何意”
凤皇举起谷主,将他摁在墙壁上,出离地愤怒:“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他死了以为说这种谎话,我就会放过问剑谷吗”
“放过问剑谷”谷主面色扭曲道,“你烧毁问剑峰,将藏经阁毁于一旦,强取两仪剑,还觉得问剑谷能活下去呸,假惺惺的妖孽”
凤皇懒得和他多言,凤火浮动,将他烤得皮开肉绽,惨叫不止。
“我再问最后一遍他躲到哪里去了”
“呜咳咳咳”谷主呛出大口腐血,强撑着狞笑,“怎么了,堂堂涅毁凤皇,好似不敢承认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的死啊”
“认不出来吗那可太遗憾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孽障,可是到咽气的最后一秒,都还试图从这里爬出去见你呢。”
凤皇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嘿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畅快的东西,惊天动地的长笑后,谷主才缓缓开口。
“修士肉身何其脆弱封灵阵封住灵力后,又和凡人有什么区别想逃出玄冰铁链,竟然不惜把手骨撞碎,这样也不够,拼命地撞着门,头破血流”
“胡言乱语”手指颤抖,仿佛说服自己一般,凤皇呢喃着,“你胡说”
可长久以来,始终藏于怨怼之下的一缕犹疑,此时此刻,躁动不休。
宣明聆,真的会弃他不顾吗
“我胡说呵呵是你不敢承认啊。”谷主怨毒道,“就为了你这只自私自利的妖孽,他居然以命要挟,想让我放了你也不想想是谁生他养他,好一个白眼狼,死不足惜”
察觉到他并非故作姿态,而是真心实意地唾弃着那人,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了。
“他”凤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是你的儿子”
“从他忘记自己母亲是怎么死的、私自收留妖修还执迷不悟后,我就没有这个儿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谷主痛骂后,又大声地疯笑,声音里尽是得意:“你是不是很恨他很怨他当年,你在问剑峰顶烧了快个月,惨叫声传遍问剑谷的每一处,真是动听极了啊”
“你叫了多久,他就哭了多久。不停地磕头求我,一刻也不敢停,绝望得很啊”
“他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回来,是我害了你。一直说,一直说,一直到死丢人现眼尸骨留着都嫌晦气”
嘶哑的声音稍稍一停,接着,又低沉下去
“他不是想见你吗我便送他去了和你一块烧成灰,也算我这做父亲的最后一点仁慈”
字字句句,犹如锥心。
迟来的惊痛翻天覆地,凤皇忽然仓皇地倒退一步,嘴唇颤动。
凤火还在烧,他却觉得冷极,仿佛回到曾经身轻力微的幼时,被关在训诫地,蜷缩着瑟瑟发抖。
可这一回,在没有人会推开牢门,把他揽进怀中,连声宽慰安抚了。
“是了,”像是明了他的崩溃,谷主满意地咧开嘴,“说来好笑,不论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孩儿,最开始,我也没打算让他死,只是给个教训。只可惜很久以前,他下山游历时,中了麒麟的咒术。”
“那咒术会窃取他的所见所闻所感,变相就是半个传音报信的叛徒,我便将他禁足在问剑谷,什么也别想透露出去不过,那道咒术的材料里,有一味是赤炎蛾”
“炎毒,热症,本来并不致命,顶多发作时难受些
。坏就坏在,他不知何时,从水火木灵根,变成了水火双灵根。”
“水火相冲,本身抵达了一个平衡。但这炎毒一犯,还无丹药救治本就强弩之末,可不得走火入魔我只不过出去一趟,回来,他就没气了。”
知道对方不会放过自己,命数消磨殆尽之前,谷主极尽残忍地笑问道
“涅毁凤皇啊洗灵果可真是个好东西,是不是”
一道剧烈悲鸣,陡然从蔚凤口中涌出。
眼前影影绰绰,像无数道人影纷乱来去。
“陛下怎么了”
“踏平那道门后回来就一言不发,莫不是中了修士的诡术”
“陛下陛下您吐血了”
“涅毁凤皇不,蔚凤。”
“你想不想挽回若想,那就把这个喝下。”
“幽冥舀来的忘川水,契机到时,自会令你忆起前世。”
“去帮帮他,帮帮他们吧这是天道欠他的。”
飘若飞絮的声音,难辨男女,逐渐不可闻。
“这回一定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