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 鸿蒙初开,混沌钟十响诞世。碎裂后,有三块碎片落入凡间,化作仙器”
“仙器, 乃天生地养、千载难逢之灵宝;古往今来, 修士群策群力, 钻研传承,仿制出的伪仙器不知凡凡。”
“而这之中,明净珠当属头筹。”
锦盒打开,露出一枚萦绕着浅浅蓝芒的圆珠。
讲经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托起它,那还不足掌心大小, 清澈如一团水球, 沁着微微的寒凉之气。
“方家,当初也正是凭借此物,奠定了天下第一炼器世家的名号。”他将明净珠放回锦盒,合上盖子, 递给为首的宣明聆, “灵器择良主,方可不堕威名。从今往后,它便是你的了。”
“多谢。”宣明聆接过,长舒口气,旋即微微一笑,“舒望定会物尽所用。”
东西到手, 第一时间自然是回去解咒。
但谢征作为第三局的胜者, 还要随方且问去一趟方家宝库。
他瞥了眼一旁袖手等待的方且问,又想起东塔里噩梦连连的傅偏楼,低声说道“师叔, 琼光师兄,你们先回去。”
尽管不能亲眼看着人醒过来,多少有些难以安心,但秘境中看到的那一幕总令他有种不妙的预感,无法释怀。
若错过此行,往后就难有机会弄明白了。孰轻孰重,谢征还分得清。
宣明聆颔首应道“好。”
听得此言,方且问领着金羽一行人走过来,笑道“谢道友,那便随我来吧。”
方家坐落于融天炉北方,是一片连绵古老的瓦房。
墨顶白墙,样式简朴,比起四座别出心裁的塔楼,似乎过于平淡。
里头的方家弟子也如出一辙,打扮丝毫不像身旁的方且问一般讲究。
甚至有人只着汗衫,头上裹着一条布巾蹲在火炉旁,丝毫不介意被熏得满脸黑灰,直勾勾地盯着膛里,和凡间的铁匠无何区别。
“他们一上心起来,就顾不到别的了,诸位莫要见怪。”
方且问说着,将他们带至一处四合院前,和守门的老者打了个招呼“腾叔。”
那老者正是炼器之比时的裁判,见到方且问,冷淡地起身开锁“进去吧。”
方且问的热情碰了一鼻子灰,耸耸肩,笑问“您也生我气了”
“你啊”人前,腾叔不愿多说,只摇摇头,“这回可闯大祸了。”
闯祸
谢征眸色一黯,是因秘境中的那些东西吗
“反正我从小闯祸到大,”方且问不在意地挥挥手,“长老们也该习惯了。”
不等腾叔瞪起眼睛训斥,他赶紧推门开溜“不多谈了,我先领他们进去”
宝库大门在身后轰然阖上,风动烛燃,点亮了漆黑的视野。
从外看,厢房算不得大,进到里边,才发觉别有洞天。
一条宽宏楼道自下而上,沿途两边各是许多扇门。方且问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材料想尽可能地保存长久,对环境要求极为严苛,有些还会相冲相融,不得不分门别类进行摆放。”
“比如这一扇门里,是寒性材料。”他指了指,又转过身,“这一扇里,则是炎性。进去前务必以灵力护体,越往深处,严寒与酷热越是难以忍耐,切勿因贪伤身。”
“相信各位来前,炼器师已有过交代,对想拿什么心中有数。”
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五人,方且问道,“门上所嵌的玉石中录有清单,可呈现材料所在方位,请自便矣。”
金羽等人互相看了几眼,点点头,纷纷各自去寻所要之物。不过多久,就找到了相应的房门,提气进入。
唯独谢征不为所动,方且问看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问“这位道友,所求为何可是有难处”
四下无人,他却仍装模作样。
谢征蹙了下眉,忽而感到一阵异样的悚然,好似有谁的目光从身上一滑而过。
也是,如此重地,若无看管也太说不过去。
心下了然,他思忖片刻,开口道
“我欲寻隔绝神识之物,想来门上玉石并无用处。方家材料众多,恐难以找到,方道友为方家之人,对此应如数家珍,可否为我领路”
方且问唇边掀起不明弧度“自然。”
直到进入一扇门内,那种被谁看着的感觉才真正消失。
方且问顷刻松懈下来,苦笑道“看得真紧,这回怕是真讨不了好处了。”
“亏你反应得过来这招,”他看向谢征,眼底浮现出赞赏之色,“不过不可停留太久,我尽量长话短说。”
谢征却先一步问“秘境中的那些,可曾真发生过方家炼器,究竟拿什么来炼,又炼出了何物”
方且问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有些诧异地望着他“看来,你已知晓不少东西也难怪能察觉到我的暗示。”
他
往前踱了两步,抚过一枚铁块模样的矿石,垂下眼,忽而答非所问地说起了另一件事“谢道友,你可听闻过一个传言”
“传言中,融天炉里,曾诞生了一样人铸仙器。”
方家祖训有言凡人铸器,亦能比天。
方且问每回看见祖祠前刻着这两句话的石碑,便感到豪情万丈、热血沸腾。
儿时的他对此深信不疑,可过人的聪慧,又令他迅速领会到现实的残酷。
炼器之道正在没落。
人才凋零,肯潜心者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是灵根不行,想着另谋出路的家伙。
一面要钻营炼器之术,一面又要修炼,分身乏术,灵根出众如他,有时都感到辛苦。
即便是顶着“天下第一”名头、身后又有清云宗支撑的方家,都感到后继不足,收到的弟子一代少过一代,优秀者更是寥寥。
方且问从小对炼器兴趣浓厚,也颇有奇才,别说同辈,就是再往前数几代,也是其中佼佼者,可谓天生要走炼器之道的好苗子。
他的祖父却对此并不高兴,好几回低低叹息,“若你早生几百年”便没了后文。
祖父随口一叹,方且问则上了心。他不禁好奇若是他早生几百年,又当如何
为了弄清这个秘密,有一日,他擅闯了方家禁地。
说是禁地,更像个地牢,牢牢锁住里边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疯子感到有人来,立刻抬头死死盯着他,双目赤红。
“我是天才我铸出了仙器”疯子嚎叫道,“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铸出仙器
即便是小小年纪的方且问,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大吃一惊。
虽然更觉得是疯话,但他抱着试探的态度,问了一句“仙器为混沌钟碎片所化,你何来的材料,可以比肩”
许是切中对方最为得意的事情,那疯子居然回答了他。
“他说,你可知天道初生,并非以万物为刍狗,而是有所偏爱”
方且问缓缓道,“妖兽万千,龙凤麒麟为何生来便有修为凡人碌碌,无垢道体为何能道途通坦”
“这便是偏爱。它们的血脉里流淌着天道的一部分,是真正的钟灵毓秀。”
“而后来天道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上古大妖繁衍艰难,无垢道体招惹觊觎,逐渐走向落魄。”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才启唇“他又说,人汲清气,妖取浊气,合二为一,方才是完整的天道之子。”
人妖合二为一识海中,011颤巍巍道,宿主那,那是
谢征垂下眼睫,没有接话。
“想必你也猜到了。”方且问道,“那块婴牌白龙与无垢道体的修士所诞之子,就是他用来铸器的材料。”
“融天炉作鼎,半妖为材,方才成就仙器。”
“铸器的”谢征轻声复述,“材料”
他神色一瞬冷极,甚至有些难看,方且问不禁意外地挑了挑眉。
刻不容缓,他便没有多问,继续往下说“彼时我年纪太小,明白不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是胡说八道,就没再问下去,也没去听那疯子还说了什么但有一句话,他重复太多遍,我记得很清楚。”
顿了顿,方且问深吸口气,凝视着谢征的眼睛,一字一顿
“铸人之器,锁天之道。”
铸人之器,锁天之道。
原来如此。
谢征积攒已久的疑问,在这一刻尽数恍然。
凡人铸器锁天道,于是天道有缺。心魔不起,尘缘可洗。
无谓因果,求道不必问心,修士行事便越发百无禁忌。
“而那个疯子我后来翻遍祖籍,找到了他。”方且问说,“他是清云宗宗主,柳长英的师尊,名唤方陲。曾一度离开方家,拜入清云宗成为客卿,乃三百年前声名最为显赫的炼器师。”
又是三百年前谢征闭了闭眼,蓦然问“那铸造出的仙器,如今在哪儿如此伟业,难道见不得人为何只剩缥缈传言”
“这就很难说了。”方且问叹了口气,“我打探百年,才隐约得知,当年那件仙器没有真正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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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的父亲,那条白龙,与一群修士合谋,抢走了半截。”
“剩下一半应在清云宗。而另一半,从此不知所踪。”
东塔。
寒冰阵与蜃气未撤,傅偏楼依旧陷在庇护神识不被烧坏的睡梦之中。
明净珠盛在锦盒中,流转着苍茫水色。
宣明聆正欲动作,周启忽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宣师叔”他满脸焦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蔚凤哥哥醒了他好像很难过,浑身都着了火,一直在喊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宣明聆俶尔失色,匆匆将锦盒交到琼光手里,“我去小凤凰那边一趟。琼光,仪景先拜托
你。”
“我知道了。”琼光点点头,忧心地目送宣明聆离去后,低头瞧见周启,不由奇怪,“霖霖去哪里了你们不是总形影不离吗”
“琼光哥哥。”身后,周霖的声音响起,“你在叫我”
琼光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却没有看惯了的白兔,而是一名额生茸角、耳周覆有五彩绒毛、雪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随即大喝“哥哥,走”
手上一轻,琼光刹那变了脸色。
“对不住了。”周启攥紧明净珠,面上露出一个复杂神情,“往后,可别这么傻乎乎地轻信于人。”
剑出鞘时,只堪堪碰到他的虚影。
屋内空空如也,琼光不可置信地叫道“周启周霖”
无人应答,唯余风声。
明净珠被抢走了。
谢征回到东塔时,迎面就是这个不测之讯。
“是是我之过”琼光已从宣明聆那儿得知了麒麟的事,方知自己引狼入室,内疚到无以复加,“他们用的传送符,走不了多远,我这就去追”
“琼光,你莫急。”宣明聆按着额角,也很自责,“我也过于掉以轻心,那样明显的谎话事已至此,该冷静些,想想如何补救才是。”
琼光嘴唇微动,终究颓然垂下头“傅师兄还这可如何、如何是好”
谢征静静听完,忽而转身,向傅偏楼房中走去。
几乎听不到声息,阖目长眠的少年,宛如一具精致玉雕。
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011有些不安地喊他,才俯下身,将人横抱而起。
床头的老贝壳不明所以“师兄,你要带小主人去哪里”
“我”谢征低低道,“试一试。”
应常六说过,鼎山与四座塔楼,皆为融天炉的一部分。
仙器诞于融天炉。
傅偏楼有异时,他们都以为是咒术发作,可谢征还记得,那是刚踏入东塔之事。
他记得,当时,对方难捱地攥紧他的衣襟,说,谢征,好热,我要化了
顶着宣明聆与琼光惊疑的目光,他抱着人,一步一步往塔外走去。
倘若根本不需要明净珠
根本不是什么咒术所致
谢征的步伐停了下来。
眼前天光明媚,午后日光斜斜照在脸上,有些暖。藤萝绿荫拂下碎影,映在他和傅偏楼的脸上、身上。
怀里滚烫的温度,几乎一瞬消弭。
一切如他所料,谢征却只觉得满心荒谬,不禁嗤笑出声。
他半跪下身,将傅偏楼放在膝上,指尖轻轻碰触那张冰冷的面颊。
没有哪一刻,他这般迫切地想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傅偏楼,”他唤道,“醒醒。”
鸦羽似的长睫便轻轻颤动,很快,杏眸睁开,黑白分明的眼里有几分才睡醒的茫然。
但这点茫然很快如玻璃上的雾气一般褪去,看清眼前之人后,浮现出安心和眷恋的神色。
“谢征”
熟悉的、生动的嗓音,听上去就明快清澈,谁也不会由此联想到一件死物。
三百年前,被投入融天炉中的半妖婴孩,懵懂的意识里,可曾也叫嚣过好热,要化了。接着,在极端的炎热中化为仙器,为人捕天
心中一痛,谢征忍无可忍地将他抱紧,感到有些湿润的呼吸洒在耳畔。
傅偏楼被他的举动惊到,微微错愕地揽紧双臂,轻抚他的脊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谢征说,“只是想到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傅偏楼曾崩溃地质问过他“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今他终于清楚了他是个什么东西。
却不忍言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