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磋磨 不要勉强自己了。
    一片死寂中, 琼光错愕地睁开眼。

    那妖修也很是惊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它也并不在意,对它来说, 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就好, 其他都不重要。

    “好,既然你都求老夫了。”它朝周启张开五指,“老夫就让你走得痛快些。”

    周启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咬紧牙关, 心里无比懊悔。

    懊悔之余,却也生出一丝隐秘的痛快。

    对不起,霖霖

    他无声地动着唇, 哥哥不能陪你了。

    “傻哥哥蠢货蠢货蠢货大蠢货”

    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含着哭腔,大声嘶嚎起来,响彻这方天地。

    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扭曲着周遭空间, 琼光感到身上一轻,接着就被一只手拎着后颈, 极速窜开。

    “霖霖”周启大惊失色, “你怎么回来了”

    女孩一面往后吐了口麒麟真火,阻拦妖修的脚步,一面一胳膊夹一个,拼命往融天炉狂奔而去。

    听闻此言, 双目通红含泪, 咬着唇哽咽道“我不回来,你还有命在吗”

    “你的修为结丹期”周启急道,“你用了禁术傻子会伤及你的本源的”

    “闭嘴, 你才傻”周霖一想到方才的景象就来气,“总比要自己送命的强”

    “我那是”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被提着的琼光简直满心无奈“就算是麒麟真火也阻挡不了多久,趁此快些逃吧”

    双子相视一眼,这才不再开口。

    “区区蝼蚁,也敢愚弄老夫”

    后边,那妖修被围在层层热浪中,怒不可遏,妖力凝聚于手心,就要将周身火焰一掌拍散。

    奈何麒麟真火诞于上古血脉,并非寻常灵火妖火可比,一击下去,威势不减反增,倒也一时困住了它的脚步。

    三人一路埋头狂奔,犹如一道流光飞速窜过赤土,眼见鼎山和四座塔楼已跃入眼帘,正欣喜时,头顶忽而传来一声清脆啼鸣。

    阴影遮头,是一只灰褐色的大鸟,周霖暗道不妙,将左右两人拼力往远处一扔,真火绕手,结结实实与它对了一掌。

    妖力震荡,就算她使用禁术,勉强将修为提到了结丹期,也根本撑不住元婴妖修盛怒下的招式,当即口鼻溢血,面如金纸。

    若非对方怕动静太大引起注意刻意收敛,麒麟身躯又足够强悍,大抵要径直毙命。

    吐出一口鲜血,周霖朝琼光大喊“我拦住,你们走”

    “拦住老夫就凭你”大鸟落于地面,化作那妖修,哂笑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说着,五指弯曲成爪,扼住周霖脖颈,另一只手则遥遥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周启一按。

    无形的妖力迎面扑来,周启一时间,目露绝望。

    万般算计、艰难求存

    如今,还是要早早地死在这儿吗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忽而双肩一紧,被谁扯到怀里,牢牢护住。

    睁开眼,有着亲善圆脸的修士面色惨白,呛出的血淋了他一头一脸。

    妖力转瞬穿透炼气六阶的护体灵力,在后心开了一个大洞,残余的震荡透过血肉,被一把灵剑尽数敛去。

    周启下意识接住那柄折断的灵剑,还有如灵剑一般折断垂落的身体,完全无法理解。

    发生了什么

    琼光替他挡下了

    “为什么”他颤抖地问,“何至于此”

    “我呼咳咳”琼光眼眸涣散,却仍旧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欠你了”

    机敏如周启,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就因为,他先前放弃自己,选择让对方活下去

    世间怎会有这种人为求一个问心无愧,连命都肯搭上

    温热的血沿着下颌缓缓滑落,周启只觉一片茫然,仿佛从小到大认识到的一切,都在此刻分崩离析。

    “别急。”妖修看到这一幕,森然笑道,“一个一个来。”

    它翻手制住拼了命挣扎的周霖,就要对呆愣在原地的周启继续来上一掌,将这个胆敢欺骗它的凡人毙命。

    蓦地,金戈齐鸣,撞上它提着周霖的手。

    一阵酸麻之下,妖修下意识松开手,周霖瞅准机会,赶忙退开。

    “什么人”

    妖修惊疑不定地瞪向眼前,只见几道蹁跹白影,为首的两名青年一俊美一温润,仗剑拦在前方。

    而另外两位则顾不得其他,半跪在满是血污的地面,轻轻扶起琼光,回春丹不眨眼地往嘴里塞。

    “一个结丹初期、一个半步结丹还有两个筑基修士。”

    等打量完,妖修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也敢来老夫这里送死”

    “苍翎,”那面貌俊美的修士却复杂地叹了

    口气,“是凤宸派你来的吧。”

    被一语道破,名为苍翎的鸟妖不可思议道“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殿下”

    话到一半,他对上一双凛然凤目,声音全卡在喉间。

    这张脸

    尽管二十年未见,且有些许变化,他也不敢说认不得

    苍翎震惊道“凤皇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这一声呼唤远远传入意识模糊的琼光耳里,他吃力地睁开眼,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笑了。

    “原来是蔚师兄”他叹道,“醒过来,就好”

    “师弟你别说话了”

    傅偏楼往他身上那可怖的伤口撒药粉,急得要死,谢征也眉眼沉沉“琼光师兄,含着回春丹,留住一口气。”

    尽管清楚自己大抵命不久矣,琼光也不和他们犟,微微苦笑了下。

    望着他灰败的脸色,傅偏楼咬紧牙关,心中懊恼。

    早在通讯器联络不上人后,他们便全速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若是琼光师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冷然地望着那只鸟妖,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厢,迎着蔚凤威严的逼视,苍翎终于回过神来,懂了凤宸交代他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怪殿下不说要除去的是谁,弯弯绕绕地在明净珠上烙下印记,只留一句“无论如何,格杀勿论”。

    竟然竟然会是失踪多年的凤皇陛下

    鸟妖弑凤,倘若真这么做了,它可就是凤巢的罪人

    苍翎双膝一软,正欲跪下,头顶却又传来一声轻蔑的叱骂“废物”

    少年从一旁树梢一跃而下,跳到它身边,狠狠踹了一脚,“我和你说过什么你想抗命吗”

    “凤宸殿下”苍翎惶恐道,“老夫、属下不敢”

    它瞥了眼蔚凤,又深深低下头,沉痛道“可,殿下,那是”

    “凤皇陛下凤皇陛下”凤宸勃然大怒,“二十年前优柔寡断的凤皇,也亏你们惦记如今执掌凤巢的是我最后要当上凤皇、引领凤巢的是我”

    苍翎不敢吱声,垂下头一言不发。

    见状,风琛的面容不禁更为扭曲,蔚凤看了,不免觉得可笑“凤宸,果然是你。”

    “自然我说过吧,还没完。”

    凤宸眯起眼,和他对视“凤皇哥哥,我会让你万劫不复”

    他真是厌恶极了对方的这副表情,心头火越烧越旺,偏偏往常忠诚至极的下属此刻却不肯听话。

    歪歪头,瞧见那边生死不知的琼光,他忽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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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主意,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苍翎,我想通了。”

    凤宸轻声道,“凤皇哥哥毕竟还是我的凤皇哥哥,手足相残,太不应当。”

    他不再执着于要杀死蔚凤,苍翎心中一松,又听他说

    “实在是凤皇哥哥私自离开凤巢二十年,和这帮道修混在一起,不肯随我回去,我才这般生气。”

    “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

    凤宸嘻嘻笑着,一一指向对面,从蔚凤旁边的宣明聆一路划过,最终定格在谢征身上。

    蔚凤一愣,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凤皇哥哥不愿走,我们就帮一帮他,断舍离。”凤宸道,“将这些迷惑了凤皇哥哥的道修全部杀死”

    这句话无疑触及了蔚凤的逆鳞,他脸色一阴“我看谁敢”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的凤皇哥哥,这都是为你好啊”

    欣赏着这副罕见光景,凤宸看向额头冒汗的苍翎,语带威胁“杀几个还没结丹的小小修士,这你总不会做不到吧嗯还是说你想违逆凤命”

    “违逆凤命”这四字一出,苍翎登时倒吸口凉气。

    在凤巢,这无疑是最遭唾弃的罪名。在凤宸掌权的这些年里,是最令鸟妖闻风丧胆的话。

    杀死凤凰,它做不到;可杀道修,易如反掌。

    也许凤宸殿下说得对,凤皇陛下实在离开凤巢太久,兴许就是被这些心怀不轨的修士蛊惑了。

    若是这么做,凤皇陛下能回来

    它只是忠心奉主,一定没错

    在心底找好理由,苍翎不敢去看蔚凤的眼睛,低下头,狠心道“凤皇陛下,得罪了”

    元婴期的威压毫不收敛地铺开,蔚凤呼吸一窒,浑身重逾千斤,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得意不已的凤宸,杀意毕露。

    局势一触即发,傅偏楼放好琼光,扯住谢征的衣袖。

    顺着他的目光,谢征看向他手腕上的红绳,眸光一冷“不可。”

    “但没其他办法了,不是吗”傅偏楼坚持地和他对视。

    琼光不能死,宣明聆不能死,他和谢征更不能死在这里。

    为此,哪怕要借助魔的力量,他也

    傅偏楼站起身,便要扯去束缚魔的那根红

    绳,却被连腕带人一并拽住。

    回过头,谢征仰起脸,额心红鱼仿佛活过来一般,游动燃烧,衬得黑眸愈发幽深。

    他定定地瞧着傅偏楼“还有办法。”

    还不到穷途末路,他决不允许对方以身涉险。

    “什么办法”傅偏楼不信,咬住嘴唇,恳求般地说,“不要勉强自己了,谢征。也让我护你一回吧。”

    谢征却不答应,低低道“不该勉强自己的人是你。傅偏楼,已经够了”

    即便冒着被剑气摧毁识海的风险,他也绝不想看到那双黑眸染上苍蓝,变成他不认识的家伙。

    谁也不肯妥协,就在僵持之际。

    一阵清风徐徐拂过,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呵欠。

    “哎。”

    空气沉凝,如同浸入水底的威压下,任谁都偃旗息鼓,动弹不得。

    接着,凭空响起一声懒散的、清脆的,恍如泠泠泉眼的一把好嗓子

    “得罪谁只有你的凤皇吗”

    一道裂缝无声绽开,从中,先是迈出一只踏着云靴的脚。

    接着,如云裙摆,宝蓝锦带,泼墨乌发不扎不挽,倾泻而下。

    皎皎如月的貌美女子,怀里抱一根长笛,容色清冷,似笑非笑道

    “我怎么好像听闻,有谁要杀我的徒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