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山上十里桃花, 恰成合围之势,拢住一片影影绰绰的宫殿。
谢征御剑站在这座宫殿的上方,将通讯木雕收进袖中。
垂目瞥去, 正是阳春月好风光, 粉霞漫漫,乱花渐迷。
而无边无际的桃林正中、宫殿之后, 一株参天古树遮天蔽日,枝干虬结,根系深入地底,单单望上一眼, 就知它年岁不浅。
想来,便是那桃树妖的本体了。
宿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呀011询问道,就这样直接闯进去吗
但它到底也不是初出茅庐的系统了,不等谢征回答,就困扰地否决
也不行啊那妖这么无耻,万一拿巢里的凡人当作人质, 宿主一个人分身乏术, 救不过来的。
更何况那妖知道宿主的存在,养伤也是为此做准备吧桃林是他的主场,定然布下了许多陷阱, 就等宿主自投罗网
可要是再拖下去,小偏楼就危险了
性命虽然无忧, 贞操很有危机。
它越说越担心,觉得当真是进退不得,恨不得长出手来抓耳挠腮。
“用不着那般麻烦。”谢征却道,“逼他出来就是。”
他容色平静, 可011没有错过那双漆黑眸中沉甸甸的寒意。
化业感知到主人情绪,发出一道雀跃嗡鸣,随着谢征抬手,它跟着猛地窜上去,被五指紧紧扣住。
灵力倒灌,剑吟更甚,汹涌的气势令周遭灵流几乎形成漩涡,剧烈犹如潮涨。
而漩涡的最里边,青年吉服银剑,乌发飞扬,眼睫掀起,眸光一冷。
一时间昏天黑地,桃花簇簇飞离枝头,在半空中汇集成水流似的花线,相互摩挲,发出唦唦声响,像是在怯怯地诉说着风雨欲来。
一剑。
携着凛冽之势,直朝那株老树袭去,倾颓而出。
这般阵仗自然瞒不过宫殿的主人,桃瓣纷飞中,香风席卷,妄图阻拦一二。
然而灵剑之威远超他的想象,不同于成亲时能很快复原,这一回,妖力还未来得及重新聚拢,就被彻底斩断,消散于天地间。
桃树妖终于踉跄地现出身形,自若的神情一变,厉喝道“尔敢”
伴随这句话响起的,是剑刃深深砍入树身、木质断裂的轰然之音。
桃树比预料中更坚硬些,化业埋在断处,一瞬无法抽出。
不过谢征也并未指望能直接砍断,身形一闪,后退几许,躲过桃树妖盛怒拍来的掌风。
接着掐诀一招,化业挣动两下,又回到他的手中。
桃树妖妖身被伤,吐出一口血来,俊逸的脸上表情扭曲,怨毒地盯着那毫发无伤的修士。
“先前见你姿容不错,还想可收入后宫,与你表弟做个伴。”
他擦去嘴角血迹,气急败坏地说,“区区刚结丹的家伙,竟然敢伤本君真身,饶不得你还不快快拜倒,兴许能饶你一命,当个宠奴”
011火冒丈,大大呸了一声你才宠奴玩皇帝过家家的龌龊东西
谢征不为所动,冷嗤道“聒噪。”
遂不再多言,扬剑便攻。
桃树妖自诞生来,从未受挫,修为在祁云山里一骑绝尘,花天胡地、无谁能管。目空一切惯了,根本不将这个才突破不久的青年放在眼里,不曾想正式交起手来,竟落在下风。
加之真身有伤,气血翻涌,被愈发凌厉贯通的剑招逼得节节败退,气得眼眸发红。
又一次被划伤手臂,青血洒下,对面则气息悠长,灵力充沛,半分力竭的模样也无。
心中知道这回碰到了硬茬子,桃树妖一阵发狠,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个修士覆灭于此,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下定决心,他忽然大喝一声,浑身妖力磅礴荡开,令谢征不得不避让。
趁这空隙,桃树妖飞速朝那株桃树坠去,皮肉在风中化为无数桃瓣,飘回树中。
“本君的灵果分身,都回来吧”
桃树枝条活过来似的四处乱抽,落下蓬蓬桃瓣,口吐人言,猖狂大笑
“无知道修,本君要你这身修为灵肉都化作养料,滋养来年的山桃”
两道粉色影子自宫殿里掠出,变为两团光华,没入树枝。
桃树身上的妖力顿时暴涨,不断往上攀登,眨眼就达到结丹初期的圆满之态,濒临突破
见状,011紧张道他果真有结丹中期的修为,宿主小心啊
谢征应了声,神色更为慎重,唇角却微微扬起。
终于逼出来了。
这下,没有后顾之忧,他可以放手施为了。
只是大抵会是一场恶战。
这样想着,桃树妖的修为却停驻不动了,怎么也无法恢复到原先的中期修为。
他不可思议道“本君的分身为何还不归来速回速回”
但那最伤元气、也是最强的一道分身,始终没有回来。
谢征稍稍一怔,往宫殿中瞥去一眼,笑容不禁真心几分。
看来,傅偏楼也有一场恶战。
他需速战速决才行。
早在谢征动手的那一刹那,傅偏楼就知道人等来了。
他心中有底,便不再压抑收敛,哗啦从池中站起,掐诀御灵,打了守在院口的果姑姑一个猝不及防。
女童到底修为高他一层,没有提防下受了些伤,但很快反应过来,曲指成爪,朝傅偏楼抓来。
口中还甜津津地劝道“贵妃不要胡闹,外头那人怎会敌得过仙君不多时就会来陪您的,还请别让奴婢为难。惹得仙君不快,届时要发落去冷宫,奴婢也是拦不住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模作样
傅偏楼半点不惧她的威胁,不屑冷笑“痴心妄想。”
两人连番交手,从后池一路打到围廊,果姑姑久拿不下,逐渐没了最初的从容不迫,不时闪过一丝阴沉和烦躁。
不说她,傅偏楼也感到有几分吃力。
他修为稍低一些,灵剑也不在身边,只能赤手空拳地与她对战,灵力消耗太大。
这样下去不行。
傅偏楼余光瞥向四周,就瞧见回廊尽头,祁印之前与他说过那道不同于其他厢房、四四方方的铁门。
行宫的宝库,他的剑被收缴在那儿
他顿时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将战局往那边引。
这样又过了几招,忽然,对方像是感知到什么,神情风云变幻,出手也没了轻重,愈发狠辣。
“贵妃别再挣扎了,”她显然动了怒,冷冰冰地说,“奴婢也不想伤到您,速速束手就擒吧。”
傅偏楼眉梢一挑,对她柔柔笑道“好啊。”
他向来没有好脸色给这群妖精,乍然展颜,摇曳生光,令果姑姑不免呆滞一瞬,手下跟着一停。
借这愣神的机会,傅偏楼二话不说,转身踹开铁门,钻进黑洞洞的宝库中。
“狡猾”
意识到自己被骗,果姑姑大怒,紧随其后也进了门中。
宝库里黯淡无光,处处是闲置的物件,七零八落地扔了满地,乱糟糟的。
傅偏楼迅速扫视一圈,避开身后攻击的同时就地一滚,撞倒几座货架,令其暂且阻隔在他与女童之间。
尘烟四散,他更往里去,瞧见了放置武器的地方,眼睛一亮。
他的剑
正欲探手去招来,就在这时,房屋一阵摇晃震动,傅偏楼冲势缓不住,连带武器台一起弄塌,各类被缴来的武器乒乒乓乓砸了满地,一时没能站起。
他暗道不妙,赶忙回头去看追到跟前的果姑姑。
她却没有趁机出手,而是仰头看向半空。那张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怒极的表情,又很快转为狂笑。
“本君的灵果分身,”启唇,是属于桃树仙君的男子声线,低声浑厚,“都回来吧”
回去
还能回去
倘若修为能够恢复如常,那谢征岂不是要对上结丹中期、乃至更厉害的桃树精
不行,必须缠住她
心思急转,傅偏楼顾不得找自己的灵剑,随手捡起身旁的一柄武器,就扑上前去。
果姑姑听到召唤,就要过去,谁想他不依不饶,登时也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斥道“滚开”
妖力迎面抽来,是实打实的十成修为。险之又险中,傅偏楼近乎直觉地一扬手
雪亮利器带出破空之音,势若游龙,锐不可当。
“噌”地割破那缕妖气后,甚至不需思考,早已刻入骨髓的招式于掌心流畅变换,卸掉力道,再度刺出
果姑姑反应不及,被伤到了臂膀,惊异地瞪大眼。
而她对面,傅偏楼也同样怔忡。
他情急之下随手一拿的,竟然是一柄枪。
这辈子,他想昭示与从前的不同,便舍弃了的、他前十世主修的道。
傅偏楼心中滋味可谓复杂,但眼下没有空给他发呆想东想西。
枪尖一抖,舞如挽花,握着阔别已久的老伙计,傅偏楼只觉豁然开朗。
他从来不适合学剑。
短暂的生疏后,长枪愈发如臂指使,枪影刁钻,就是果姑姑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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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就算想避、想逃,傅偏楼又怎会放过她
反手一扫,就能拦住去路;抹后复挑,叫人防不胜防。
果姑姑不停尖叫着,面目狰狞,可那无济于事。
青血飞溅到面颊边,衬得皮肤更白,傅偏楼眼眸一眯,无端有几分风流恣肆、邪气凛然。
从前独自一人许多年、许多世,在清云峰上辛苦磨砺出的枪术,用起来,何止得心应手
再说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为了谢征能轻松些,他不能再逃避下去。
必须拦住果姑姑回去才行。
鏖战末了,桃树妖不甘心地倒伏下去,毙命剑下。
困顿祁云山多年的“鬼新娘”,以及这座荒淫无度的妖窟,就此覆灭。
被关在宫殿里的男子们探头探脑,见妖孽伏诛,终于能够回家,不由纷纷喜极而泣,往山下奔去。
谢征也受了些伤,但伤势不重,吞服丹药稍稍整理片刻后,他便翻出追踪符,循着傅偏楼的气息一路找到了宝库前。
这儿差不多要被拆完了,左一个窟窿、右一个豁口的,天光亮堂堂地照进满地狼藉里。
谢征一眼瞧见了和狼藉混为一谈的傅偏楼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沾了满身青血。
他脱力地躺倒在地面,手中牢牢攥着一柄长枪,睁着眼出神。
看到谢征,先是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笑容。
谢征走过去,傅偏楼哑着嗓子对他说“辛苦师兄除妖。”
谢征有些好笑“也辛苦你,替我拖住他的分身。”
莫名从那句“辛苦”里品出些许温柔,傅偏楼脸颊微微一热,眼眸不自觉弯起。
他努力了两下,灵力亏空得太厉害,累到完全爬不起来,只得用无辜的眼神求助对面“没力气了。”
无奈地摇摇头,谢征本欲伸手将他抱起,忽然想起什么,动作止住,转身在他前边半蹲下来。
“上来。”
傅偏楼目光古怪了一瞬,才慢吞吞地爬上他的脊背。
谢征感到一具凉冰冰的身体贴了过来,下意识伸手扶稳,让他更贴近点,几乎严丝合缝地挨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出了宝库,沿着山阶向下。
边缘盛放的桃树正缓缓凋零,没了树妖后,这样反季的景色维持不了多久,随着脚步一瞬开败,零落成泥。
傅偏楼趴在师兄肩头,瞧着这枯荣桃林,想着自己的心思。过了片刻,小声地说“谢征,我想转修枪道。”
谢征没有问为什么,只颔首道:“嗯。”
“还有,”见他没有反对,傅偏楼胆子更大了点,忍不住问出藏了很久的疑惑,“你近来好似总爱躲着我我身上抹毒药了”
“有么。”
傅偏楼笃定“有”
没想到会被他瞧出来,谢征抿了下唇,才缓缓道“你长大了,还像过去那般随随便便的,不端正。”
他顿了下,感受着耳畔湿漉漉的气息,思绪有些不太清晰,没头没尾地说“况且我记得你不喜别人碰触。”
这便是睁眼说瞎话了,从小到大,揉他头发牵他的手还少了吗
诸如此类亲昵的动作,尽管傅偏楼埋怨过是不是被当孩子看了,可其实是很喜欢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发觉谢征对待他的异样。
傅偏楼郁闷地蹙起眉“我何时”
话到一半,又堪堪止住。
他猛地记起,他确实厌恶别人触碰。
哪怕后来过了心中的那道坎,也依旧不喜与人勾勾搭搭。就算是蔚凤之类的友人,也仅仅不那么排斥罢了,若贴得太近,心底还是会泛起嘀咕。
更何况,刚在桃树精的宫殿里受过惊吓,白花花的躯体在眼前挥之不去,唤起了久违的厌恶与恶心。
可他眼下依旧安安稳稳的倚在对方肩背上,手环着脖颈,腿勾着腰,心跳连着心跳。
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甚至很是眷恋
一想到谢征日后还会保持着这段时间的疏离,不会再随意地碰他,胸口就浮现出偌大的失落和焦躁。
这是,怎么一种感情
他究竟,把谢征看作什么
朦胧滋味,犹如雾里看花,耻于承认,又为之倾倒。
傅偏楼咬了咬嘴唇,下意识唤道“谢征,我”
他不敢说下去,脑袋伏得更低,埋进谢征的脖颈间。
却情不自禁地想起好久之前,灰蛇的巢穴中,蛇女笑吟吟地对他说,你有心悦之人。
情起不知何时,明悟只在一瞬。
我原来,心悦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