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滚烫, 神识一沉,仿佛被拖入无边的深水之中。
周身剑意凛冽,罡风阵阵呼啸, 却伤不到肌肤一丝一毫。犹如一枚温和的茧子, 将人牢牢裹住。
谢征瞧见了一座烽火台。
分明没有睁眼, 倦懒到意识模糊, 可他确乎“看”见了。
四面抱山、狰狞兽首毕恭毕敬,朝向烽火台低垂头颅。
而那之上,是以顽石为鞘, 静静竖着的一柄剑。
他曾见过类似的场景
“两仪剑”
蹙起眉, 谢征稍稍清醒一些,望向两旁景象, 的确是问剑峰下的那处山谷。
可与他最初入道那会儿不同, 此处并非空无一人,高高架起的烽火台上, 有一道身影背对而坐,脊背挺直。
雪白外裳顺着台阶级级垂落, 玄黑的腰封,珠玉流苏逶迤一地。
正是同他如出一辙,问剑谷内门弟子的打扮。
那名弟子面朝两仪剑,似乎陷入沉沉的参悟之中, 一动不动, 周身逸散出无比玄奥的气息。
神识扫过,对方的容貌赫然入目,眉目锋利、五官俊秀,细看之下,竟与宣明聆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没有他那般柔和。
不,或者说,根本就是年轻一些的宣云平。
再看那柄两仪剑也并非以前所见时被青苔缠绕、破破烂烂的模样。
玄黑的剑柄通透似古玉雕琢,鱼鳞般的纹路缠绕其上,显得轻盈奇巧;剑刃则雪白若雪光,一眼望去,极薄极脆,却莫名予人一阵渊岳也似的厚重之感。
就在连接剑柄与剑刃的剑格处,镌刻有一道阴阳双鱼,调和在中央。
便使二者差距悬殊之余,又相辅相成,半点不显突兀。
光谈外表,就知不是凡物;更遑论那威仪的气势。
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其天下五器的身份。
谢征隐约明白了什么,紧紧盯住年轻的宣云平。
不知过去多久,只见他身上透出的玄奥气息愈发深厚,终于攀上一个节点。
就在此时,宣云平陡然睁眼,精光一闪,站起身来。
他握住两仪剑,将这仙器从青石中一举拔出;随后,开始练起剑招。
最初,乃最简单的基础。
劈、砍、戳、挑就如书写,一笔一划,慎重异常。
慢慢地,挥舞的动作越来越快,逐渐有了剑法的雏形。
谢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他全在问剑谷的藏经阁中看过,可没有一次感到如此精妙,连一丝一毫的繁冗都无。
每一招下来,衔接自如,如潮起潮涌,一浪匍匐、一浪颠盛。
在迄今为止,谢征见过所有用剑的修士中,唯有沈应看能与之相比。
其余人,哪怕是无律,也要差上些许。
到后来,宣云平的身形已看不清楚,只剩下道道残影与凌厉剑气。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至将所学的全部剑法都用出过一遍,他才停了下来。
天边勃然色变,上空不知何时蒙上一层阴翳,乌压压的,传来龙吼似的雷霆之声。
大乘期的劫云将至。
宣云平面不改色,甚至有几分畅快地仰起脸,踏空迎上。
抬手,两仪剑朝天指去。
“咔嚓”一道巨响,像能贯穿天地的雷击倏然落下,被他随意一抹,举重若轻,歪倒向山岩,当即劈出洞窟似的深坑。
那位置正是后来浣剑池的所在之地。
咦是汝
宛如金属相撞的坚实声音响起,带着些微的困惑。
这一声惊雷一般,将谢征从沉浸在那凌霄剑法中的思绪中拽出。
他定了定神,方才开口“可是两仪剑前辈”
果真是汝,此界的变数
两仪剑道,先前一别,吾又再度入眠。如今,过去多久了
“约莫十载。”
才十载两仪剑有些惊讶,不过十载,汝便已至元婴,剑道也已像模像样不错。不愧是“变数”。
“前辈谬赞。”
谢征摇摇头,问道,“不过为何我会陷于此处”
分明先前,他还在浣剑池中入定,炼化剑意才对。
为何入定一转眼,却看见了当年宣云平突破大乘时的景象
莫要忧心。
看出他的警惕,两仪剑出言安抚
此处为汝识海深处,非为险境。想来,汝应是进了浣剑池
“是。”
造化之境,乃方圆异象,大乘修士有所得悟时才可能留下,可使入内的修士感悟天地,拓宽道境。
沉厚声音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如有道途相近者,体会更深,可籍此一窥造化之境形成之景。汝之剑道起于吾之传承,宣云平迈入大
乘,则是参悟两仪剑所得,同出一源,能看到也不奇怪。
而汝参悟旧景,藉此引起了两仪剑的共鸣,吾才会苏醒过来,与你交谈。
这时的宣云平剑道已然大成,若能参透几分,于汝而言也算机缘一桩。
有益无害,且看着罢。
原来如此。
谢征目光再次移向天边,只见宣云平整个躯体已沐浴在重重鲜血之中,出剑却越来越狠。
大巧不工。他忍不住又被带入那剑锋的走势之中,心神俱迷。
良久,良久。
浑身残破不堪的宣云平与最后一道劫雷撞在一起,气浪滚滚,飞沙走石。
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冲击过后,周遭渐渐归于沉寂。
宣云平落于地面,发肤焦黑,没有半分之前的潇洒模样,形容狼狈不堪。
然而,他的双眸却没有一刻这般明亮过。
湛湛无尘,意气风发。
无匹剑意从他身上卷携而出,一往无前。
“苦修数百载,终是让我剑道大成”宣云平喃喃自语,尔后,望着手中仿佛在应和的两仪剑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我可去斩那妖皇耳”
负手离去前,他像是想起什么,瞥了眼身旁残留着剑气的大坑。
“宗门养育之恩,不可不报。”
思索片刻,他一扬手,朝坑中斩下一剑。
灵力倒灌,剑气汹涌,合二为一,凝练为碧色“湖水”,很快盈满了坑底。
宣云平这才呼出一口气,面上也带了些许疲惫。
“如此,绵泽后生,使我问剑谷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既起于剑,又现如水,就命名为浣剑池好了。”
语罢,他身形一晃,离开了这处地方。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谢征不禁有些讶异。
这个宣云平好似和他所认识的那人不太一样。
唉。
两仪剑长叹一声。
情关难破,剑心蒙尘它低低道,语调说不出的怅然,谁能料想,明霄剑尊宣云平,日后竟会变成那番模样
谢征不解。
变数,汝可知晓,距他登入大乘之境,已有多久
谢征被问得微怔。
仔细想来,宣云平作为问剑谷谷主,同为大乘修士,却不似柳长英一般,声名远播在外。
早在三百年前,陆时雪等人的那一辈,他便已是谷主。
这么说来,那时,宣云平就该登入大乘了。
没有卖关子,更近乎于感慨,两仪剑径直给出了答案
五百载。
与他同辈者,要么已然坐化,要么闭死关,要么踏碎虚空,前去了仙界。唯独他,还磋磨于此地,不得寸进,堪堪过活
迄今五百年前,界水未生变故时,每隔百年,吾便会从问剑谷中挑选一名弟子教导,授予他们传承印记。
谢征想到自己额上的红鱼,眉心微蹙。
之前宣云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果然并非错觉。
所有拥有吾之传承印记者中,宣云平,乃千年以来最为天资横溢之人。
故而,在他筑基以后,吾便分出一道神念,作为他的佩剑使用。一直等到他步入大乘前,才真正拔出吾就如你方才所见。
拔出吾之真身的第一件事,他前去兽谷,斩妖皇于剑下。
“妖皇”
妖族奉行弱肉强食,不过,到底并非未开化的野兽,只知捕食与杀戮,也有些规矩在。
两仪剑道,唯独那妖皇仗着修为高深,在兽谷兴风作浪,隔三差五就要吞食鲜活血肉,无论道修妖兽,都闻之色变。
他乃一只负屃,乃龙族后裔,大乘期的妖修,性情狡猾残忍无人可奈何。
同境界者恐惹祸上身,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足够聪明,从不去招惹,久而久之,便成了修真界一大害。
“这么说来”谢征轻声道,“也算功德一桩。”
于世人而言,确是功德一桩。两仪剑又叹息一声,于他而言,却是一道坎。
浴血十天十夜,几近力竭,宣云平终于将妖皇斩毙然后,从它的巢穴中,寻到一位人族少女。
谢征眸光稍动“她是”
唐亭。
或许,你更熟悉她的道号落英。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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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真人宣明聆的生母,已逝的谷主夫人。
“她为何会在妖皇的巢穴之中”
唐亭原是凡间渔女,幼时随父亲出渔时,曾捕捞上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她见其颇具灵性,似有感情,不忍宰杀,便如作宠物养在了身边。
然而她不知晓,那所谓的水蛇,正是负屃所化。
彼时,妖皇与敌相斗,重伤濒死,不得已回到原身,施以障眼法后遁入水域,为唐亭所救
,随她一同生活了数十年。
后来,有奸人垂涎唐亭美色,害其父母,欲将人纳为侍妾。负屃现出人形救下她,带她回到兽谷,祝她踏入道途一直带在身边。
对残暴荒淫的负屃来说,唯独唐亭,他会记挂于心,舍不得磕碰。
可对于生性温柔善良的唐亭来说,她无法接受负屃的所作所为,更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沐浴在尸山血海中的奇珍异宝。
负屃爱她,却不会听她的话,甚至会以人命相逼,要唐亭委身于他。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几十年
直至宣云平的到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
男俊女靓,又有救命之恩,宣云平与唐亭两情相悦,不顾师长阻挠,硬是与这位修为低微、曾是妖皇禁脔的女子结为道侣。
从那之后,他便有了心魔。
“心魔”谢征不明所以,“为何”
若是沉溺于情爱就会生出心魔,也不会有道侣之说,个个都该修无情道去了。
两仪剑沉沉道他爱重唐亭,却怀疑,唐亭并不爱他。只是身世飘零,不得不依附于他。
“何故会有此揣测”
因他知晓唐亭其实,也曾爱过那妖皇。
在她最初为负屃所救后,不知对方身份,只以为是寻常小妖。情窦初开,与之结为夫妇,安稳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然而,唐亭却从未告知过他此事。
谢征皱眉“这件事想来不好交代,且又早已过去,情意归尘。隐瞒并非不可理解,他怎么不亲口问问落英真人”
情之一字,倘若真如你所言那般简单,宣云平也不会栽在这上头。
他于情爱一途上着实软弱,惧怕失去,故而忍气吞声。可他的剑道,本又是一往无前之剑从此一落千丈,大不如前。
他再用不得吾,便将吾封回谷底。
五十年前不知又发生了何事,他的剑心彻底崩塌,吾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若非洗去业障,想来,他早已身死道消。
仙器之尊,却青苔遍身,剑锋迟钝。
原来是其主人之过。
五十年前
那约莫是落英真人故去,宣明聆诞生之际。
乃是因此,宣云平才会道心失守吗
两仪剑说完往事,兀自有些惆怅。
人心易变不可一世的明霄剑尊,也到此为止。
它呢喃道,曾经百年相伴,如今,就连吾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或许,吾也是时候该放弃他,另择其主。而非囿于此地,默默洗刷这望不见尽头的浊气
变数差不多了,汝可还有何未解之惑吾当尽力助你。
谢征收敛起心神,正色道“有一事,欲问前辈。”
汝说。
“前辈可知,幽冥,如何去得”
幽冥么凡人难入之境,让吾想想
幽冥石曾为龙族保管,吾听闻其三百年前失窃。若汝能寻到幽冥石,唤来古龙那小子,或可一试
声音逐渐渺茫,谢征的神识缓缓沉了下去。
不多时,他自入定中醒来。
才微微动弹,身旁便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谢征”
眼睫抬起,映入视线的,是猛然扑进怀里的人影。
“你、你醒了”
傅偏楼抱紧他,肩头稍稍颤抖,语气甚至带有一丝哽咽,“你终于醒了”
谢征还没能完全回神,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发顶,略作安抚。
“好了,这是怎么谁欺负你了”他道,“别担心,不过是入定时看见些东西,耽搁了段时日。”
“两年”
青年嗓音喑哑,闷闷地说着。
谢征一怔“什么”
傅偏楼揪紧他的袖子“你入定了整整两年宗门大比都结束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