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的，乐意之至。”
苏禧青笑容真挚，除了一开始的惊讶、没想到贺停玉会突然提议踏青后，立刻接受了他的提议。
贺停玉目光落在苏禧青面上真挚的笑容，莫名地刺眼。
他眼珠转动，不与苏禧青对视，手腕翻转将扇子收回，“好。”
“要叫上其他人一起吗？”
人多很热闹，苏禧青提议说。
“不。”
“只有你和我。”
贺停玉目光平静，语气却是不可反驳的否定。
没说反感，可眼神写满了“拒绝”二字。
“那吃早饭吗？”
现在天刚亮，他吃了果子，还不知道贺停玉有没有吃东西。
闻言，贺停玉不轻不重地瞥了苏禧青一眼，反问说：“要吃吗？”
苏禧青眸光一愣，随后笑说，“现在就去。”
林子里果子很多，若是贺停玉想要，他们随时可以去摘。
不必急于这一刻，贺停玉一只妖怪，也不至于把自己饿到。
说是踏青，可离开院子后，就是苏禧青跟在贺停玉的身后慢步，两人之间零交流。
贺停玉对苏禧青素来热络，可眼下，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目光却是一片冷意。
苏禧青不解，却也没有在意，只当他又再盘算什么。
他沉默无言地走在苏禧青身前，摇着扇子，目光直视前方，没有和苏禧青交谈的意思。
雨后森林，一阵风吹过，叶片上的水滴，成群滑落。
苏禧青敛眸，防止残留的雨滴进眼睛里。
微凉的雨落在脸上，他伸手擦拭，在脸颊上抚出一片凉薄的水，穿透森林缝隙的日光照过来时，那一片水渍发出莹润的光芒，宛若为他刻上某种神印。
水珠随着睫毛的眨动而迸溅，苏禧青闭眼，没有注意到身前的石头，脚尖撞上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
“啊——”
在临近摔倒前，一只手臂稳稳地横在苏禧青身前，扶稳他，“小心。”清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苏禧青紧抓身旁人衣服，站稳身体，仰头笑说，“谢谢你啊，华卿。”
贺停玉看过来的目光未掺杂任何情绪，长久地注视苏禧青，沉默片刻后，他说：
“你很喜欢感谢我？”
苏禧青唇角微微上扬，随口说：“华卿是个好人。”
贺停玉垂眸，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似乎在判断苏禧青话里的真实性，这专注的目光，让苏禧青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冷艳的面容没有丝毫情绪，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如同伺机狩猎的蛇，将危险隐藏在沉默中，令人难以捉摸。
很难揣测他皮下的真实想法，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犹豫。
贺停玉移开视线，望着远处深林看不到尽头的天际，如深渊般吞噬的绿意。
“你心悦宋楚乐？”贺停玉突然没有征兆地问。
苏禧青闻言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楚乐在他这，说的远些，是主角攻，试图夺取清水玉的强盗，说的近些，是一个心思沉重……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孩子。
脑海里突然跳跃出李岁城方才那箴言，苏禧青感慨一笑。
猜的真准。这波跳预言家了。
“为什么笑？”
疑惑的问话在耳边响起，苏禧青抬眸，只见贺停玉眉心微拧，满是不解。
“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苏禧青说。
贺停玉垂眸，低声询问，“和宋楚乐有关吗？”
“算是有关。”苏禧青半开玩笑地说。
闻言，贺停玉面上无波无澜，却在联想到方才那一幕时，没来由的恼怒瞬间涌上心头，几乎完全占据他内心的理智。
贺停玉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仿佛不在意地重复追问：
“那你心悦他吗？”
苏禧青不理解贺停玉为什么执着于这个荒诞的问题不放，怀疑他在算计什么，所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揣测贺停玉的意图。
可他面上犹豫的态度，落在贺停玉眼中，就是变相承认他喜欢宋楚乐。
贺停玉向前迈了半步，面上的平静有一丝破裂，语气却仍然平静问：
“为什么接受宋楚乐，而不接受我？是因为他为你采草药吗？可这件事，我也能为你做。”
想到不久前，贺停玉进来时，手里捧着的那一大堆灵植，苏禧青恍然大悟。
他当时还疑惑，贺停玉闲来无事，找那么多的灵植做什么。
“晚上你走了，天不亮时，我去找你，却没有找到。知道你不会有事，所以只捧了一把花回来。”
平静的话语，可苏禧青无端地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你找了……我一夜？”
“是。”
“明知道我不会有事，为什么还要找我？”苏禧青疑惑问。
不只苏禧青疑惑，贺停玉也不解。
他为什么要在深夜离开小院，在危机四伏的清水秘境穿梭，去找一个不会受伤的人。
他思索无果后，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可能是因为狐妖和清水玉相连，他在担心清水玉的下落。
可清水玉只在清水湖，不在其他什么地方。
“你是狐妖？”贺停玉问。
“怎么了？”苏禧青问。
“没见过你的狐耳。”
“你见过的。”苏禧青试图帮贺停玉回忆，“初次见面，你假扮秃鹫大哥的时候。”
“是吗？”贺停玉装傻说，“不记得了。”
苏禧青哦了一声，见贺停玉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他试探地问，“要看我耳朵吗？”
贺停玉没有承认，却也没有拒绝。
苏禧青歪头，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狐耳，和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便出现在他身后。
“这样。”苏禧青边说，边摇了下尾巴。
贺停玉眸色微暗，视线落在那条蓬松的尾巴上，久久移不开视线，垂在宽大袖袍内的指尖轻轻摩挲。
尾巴很大，在潮湿的雨后，很容易弄脏，苏禧青刚要将尾巴收回，就听贺停玉说，“等等。”
苏禧青眼神疑惑。
贺停玉红唇紧抿，“上面有落叶。”
“是吗？我都没注意。”
苏禧青回头，刚要寻找落叶，就被一把抓住了尾巴尖。
苏禧青：“……”
只见贺停玉面色郑重，仿佛在拿什么稀世珍宝，动作极为小心轻柔地缓缓捡起上面的一片绿叶。
那片绿叶极为小，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谢谢华卿。”
“不久前采摘的鸢尾花掉在了地上。”贺停玉顿了一下，补充说，“我也想要鸢尾花环。”
别的花环不行吗？一定要鸢尾花环？
那个花环，苏禧青左右也只做了两个，一个给了尹正初，另外一个下落不明。
可现在宋楚乐和贺停玉都提到了鸢尾花环，所以……
苏禧青很难幻想，尹正初去和他们炫耀花环的场面。
鸢尾花丛不难找到，苏禧青顺着记忆，很快在附近找到一小片花圃。
他坐在山坡上，细细挑选鸢尾花。
“这些可以吗？”
苏禧青看向坐在他身旁的贺停玉。
贺停玉的目光在花束上扫过，从一大捧花束中，拿了几枝。
苏禧青刚要用剩下的鸢尾花编织花环，却听贺停玉话音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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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都不要。”
苏禧青：“……”
他又重新挑选了一批，然后让妖神大人过目。
过了片刻，等苏禧青把周围一圈的花都摘光后，才凑集足够的花束。
从贺停玉手中拿过鸢尾花，苏禧青低头，专注于手上的编织工作。
他纤长的手指翻飞，格外赏心悦目。
贺停玉坐在他身旁，面容被升起的日光照耀，眼底露出些许不耐，他脑袋靠在苏禧青的肩膀上，躲避日光的照射。
过了片刻，苏禧青将手中的花环递给贺停玉，贺停玉没有伸手接，而是微微低头。
苏禧青心领神会，神色认真地帮贺停玉佩戴。
“我漂亮吗？”
炽白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鼻梁高挺，状似花瓣的红唇微勾，眼尾灵气有神韵。
一双白眸，在日光照耀下，变成紫罗兰色。相较于白眸的冷漠，紫眸自带天然的风情，勾人心魄，令人魂牵梦绕，不自觉陷进那一片深邃里面。
细长的柳叶眉弯起，眸间常年处于上位者的漠然，让他并不庸俗，反而高贵冷艳，不可亵渎，在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投射过来时，不免令人心神慌乱，心弦一滞。
“自然是漂亮的。”苏禧青诚实道。
饶是见过无数次贺停玉的容颜，苏禧青还是有些不适应。
主角攻的皮相自然都是上上层，可单论起美来，却还是贺停玉更胜一筹。
其他人是英俊，只有贺停玉美得雌雄莫辨，美得魂牵梦绕，惊骇世俗。
他想，若是贺停玉在现代，光凭他这张脸，便可以红到国际，成为国际明星。
“那你喜欢吗？”贺停玉意味不明地问。
“喜欢。”
苏禧青要是有这张脸，他就可以报考首都戏剧学院，然后红遍大江南北，赚他个盆满钵满。
见苏禧青神色认真，贺停玉唇角上扬。
他拿下花环，好好地放在一旁。
贺停玉躺在花香弥漫的花圃内，修长的手指扯着苏禧青的袖子，无声示意他一起躺下。
两人面对面，侧躺在花圃内。
“困了？”苏禧青问。找了他一夜，理应是没休息好。
贺停玉轻笑，身子向苏禧青靠近，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很困，这里没有别人，你陪我睡一会儿。”
“好。”
苏禧青翻身，平躺在花圃内，用手背挡着日光，虚虚地望着澄澈的蓝天，片刻后，他闭上眼睛休息。
“手好麻。”
一声呢喃后，贺停玉的脑袋，便依靠在苏禧青的肩膀上，他手臂弯曲，修长的手搭在苏禧青另一侧的肩上，苏禧青没有说什么。
“青青。”
“嗯？”
脸颊被措不及防地吻了一下，苏禧青双眸瞪大，偏头看向贺停玉，却见他笑容真挚，面色诚恳，“回礼。”
“……下次不要这样！”
“嗯。”
贺停玉很没有可信度地随意“嗯”了一声，“青青，你更喜欢什么样子的仙侣？”他状似无意地随口问。
这个问题成功难到没有任何恋爱经验、至今母胎单身的苏禧青了。
他冥思苦想半天，最后也只说出一句，“喜欢和我有共同话题、三观端正，最重要的是……灵魂契合。”
“其他呢？”
“没了。”
明明是简单的诉求，贺停玉却有些无从下手。
若是苏禧青要金山银山，或是什么稀世珍宝，贺停玉没有不能满足的。
可苏禧青要灵魂契合……往深了说，就是要感情，要爱。
这让素来不用考虑其他人感受，只需要发号施令的贺停玉感觉很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