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果然很麻烦。
白芷顶住眩晕,摇摇晃晃地扶着洗手池站起来,有些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了镜中少女那张苍白到吓人的脸。阴魂不散的敲击声仍然像催命符一样催着她去开门,她伸手一摸,刚才割开的伤口也完全愈合了,只剩下大块团在衣服上凝结成块的血迹。
【“共生”系统已激活。】
……啊?
白芷缓慢眨了一下眼睛,还以为这完全是自己的幻听。
【正在检测绑定者信息……检测完毕,正在验证自身完整度……】
这算什么?穿越异世界一个月后我终于等到了金手指?
这年头再现充都看过几篇小说,白芷起码对主角们赖以傍身的一技之长有个大概认知,也知道“系统”这种类型。但当它真正落在自己头上,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恍惚。
确定不是精神分裂吗?
【验证完毕。】
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无机质电子音还在她脑海中播报着。
【亲密值模块已开启,奖励商城已开启,是否查看?】
白芷:“呃……”
“亲密值?”她模仿着那些小说在心里问道。
【与异能水准高于自身当前状况的对象近距离交互即可获得亲密值,为了便于解释,建议理解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具体数值视行为种类而定,获得的亲密值经过累积,可以在商城兑换相应奖励。】
白芷:“?”
这不马上收拾包袱去找主角?
年纪是小了点,但是他能力又有前景又妥妥的还很单纯,简直是一座潜能巨大的小金库!
可惜想象是很美好,眼下也只能想想了。
北大陆特有的一种分类方式,叫“城内”与“城外”。
城外多是星罗棋布的聚居区,好一些的能称作城镇,差点的根本就是十几户人家抱团取暖的村落。
倒也不会再少了,因为那样在兽的袭击里活不下来。
剧情开始前,主角就是以小可怜的孤儿身份住在某个野生镇子里。白芷心知肚明,以她目前的水平是不用想了,能竖着出城走个二十来步就算她赢。
她还挺好奇系统的奖励素材库,可惜有更紧要的当务之急摆在面前——敲门者更烦躁了,白芷连忙扬起声音:
“来了!”
在楼婆婆的地盘,没人会在这位房东眼皮子底下闹出事端——这是杨澄当初介绍原来的白芷过来住下的原因,也是如今的白芷继续咬牙付那高昂租金的原因。
所以她倒不担心一开门就是个纠缠是非的醉汉,也猜到了外头可能是谁,三下五除二地擦掉脖子上的血迹,又急忙套了件能遮住内里的衣服,这才往门口走去。
公寓租金每周一收,今天是到日子了。
果然,佝偻着腰的老太太正背着双手站在走廊上,一双阴鸷的眼睛慢悠悠转到她身上来,惜字如金地说:“房租。”
……她就知道!
“那个,楼婆婆,”白芷好声好气地笑道,“我打算退租了,下周就不用交了吧?”
众所周知,筒子楼可是个卖方市场,要想住在这里,必须提前预付至少一周的房租。你敢不服?直接滚蛋。
楼婆婆闻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地哼出声,只是回答道:“原样交房。”
“好的好的。”
白芷目送对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赶紧退回到门内,把所有不稳定因素都挡在了外面。
她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得肯定很异样,身上恐怕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只不过……任何事都有可能在第十区发生,作为房东的楼婆婆不会管房客自己折腾什么幺蛾子——只要房间“完璧归赵”就行。
白芷弱小可怜又无助,拥有清晰的自我认知,不太想领教做不到的结果。毕竟她某天出门真的看见了一具焦黑得失去人形的尸体被拖了出去,没有谁会闲得追究黑户的去向,而这位干巴瘦的老太婆显然有两把刷子。
她长叹一口气,转身直面卫生间里那令人绝望的凶案现场。
经常杀人越货的朋友都知道,捅刀一时爽,抛尸火葬场。
一刀往颈动脉划拉下去,血溅得没有三尺高也有一尺半。瓷砖上的好办,白芷提着淋浴喷头刷刷冲了个干净,然后对着缝隙和台面犯了难。
再一拎起角落的清洁剂,轻得不用看都知道是空空如也。
有金手指不用是傻子。
万一呢。
“在?”一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二小姐试图偷懒,“看看奖励。”
系统一直都保持着安静,她都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事真是幻觉了,结果此话一出,她眼前顷刻间弹出了个虚无缥缈的长方形荧幕。
上面散落着形状不一的小块,设计这玩意儿的人很有想法。
尽管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灰着,以至于看不出本身应有的图案,但旁边各自标注的小字清清楚楚——从“送你一朵向日葵”到“神笔马良爱用的颜料”,不一而足,莫名其妙,光靠名字根本看不出来是干嘛的。
只有“神笔马良爱用的颜料”对应的区域亮着,然而白芷果断放弃了它,不仅仅是因为这听着就会为现状雪上加霜,还因为右上角的亲密值——
居然是零耶!
【亲密值可以用来解锁或升级其他能力,也可以兑换已解锁能力的使用时长。】
“明白了。”白芷慢慢道,“你在鼓励我养鱼。”
系统短暂地沉默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如果您执意要这样实现目的——根据评估,以目前的身份很难在黑市购置一批活性足够的鱼苗,但可以提前考虑场地问题,比如东二街的巷口有一家……】
白芷:“???”
合着你刚才在选址呢?!
“得得得,”她赶紧打住,“我用不着这个。”
【您不养鱼吗?】
噗。
“养啊。”
白芷轻飘飘道:“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无水养殖。”
【?】
清理工作遇到困难,白芷决定先睡大觉,明天出门再顺道捎瓶清洁剂回来。
她洗了个澡,冲掉身上那些快干掉的血,又换了干净衣服,终于走向了桌上那件被她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快递。
简陋包装上还盖着小作坊的戳,标明“定制产品不退不换”。白芷撕开这层塑料纸,再打开被它裹着的纸盒,就看到了躺在里面的挂坠。
底下的“垫料”充其量不过是一点边角布条,但她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即拿起那块打了孔的菱形木块端详片刻,满意地给它穿上预先准备好的挂绳。
既然是养鱼,那怎么少得了饵料?
提前知道剧情就像掌握了千里眼——比方说,她知道某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狙击手一直在追查一个图腾,那图腾的纹样有如一轮弯月,而“月亮”又是由曲度不同的圆弧组成,看起来很有几分古怪。
白芷对这个在漫画中出现数次的图案记忆犹新,有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辞辛劳地跑了小半个街区挑好一家还不错的木工店。毕竟做戏要做全套,东西有多还原得看师傅手艺,白芷货比三家,终于确定他们家能对自己凭印象重现的图腾依葫芦画瓢出一个精致点的小物件——人口稀少的后末日,难啊。
她戴上这条简易项链,嘚瑟地到还蒙着湿气的镜子跟前转了一圈,这才消停地往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伸了个懒腰。
别了,筒子楼。
油腻腻的楼板上结着黑渍,窗外还能隐约听到砸碎酒瓶的声音,八成又是哪个买不起酒或毒品的流浪汉行尸走肉一样地发泄着愤懑。当生活不尽人意,就会有人用这种廉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白芷也习惯了不时在街上碰到瘾君子的日子。
所幸她的未来很快就会跳出这种泥潭——也可能会更糟。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了,她今天只用舒舒服服睡一觉就好。
要说轻松,一切悬而未决的时候也不至于有多轻松。
不过白芷一贯有个良好心态,还很会照顾自己。考虑到消耗过大要休养生息,她专程请了半天假,直到被那块破锣嗓子的闹钟从回笼觉里吵醒,她才慢悠悠地打着哈欠准备去上班。
第十区从早到晚都是乱糟糟的——尤其是下街区,只是比起高峰期要稍微宽松点而已。临近的八、九区广告牌上几年如一日地滚动着仿生伴侣的不同标语,可惜都比不上朗朗上口的那一句深入人心。
假是请对了,昨天的后遗症挺明显,白芷走到目的地时都还感觉脚步有些虚浮,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别处——一小撮人正围在店门口,站了后头的还抻着个脖子往里瞅,生怕少看一点热闹。
隐隐能听到扯着嗓子的叫骂,还有什么东西被一脚踹翻的声音。她也没急着进去,先站在原地竖起了耳朵。
“少在这狗叫,给你脸了敢跟老子要账!就他妈的不付钱能怎样,老子伸两根手指平了你这馆子信不信?!”
白芷:“……”
她就知道。
世道如此,指望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做梦。围观者里有她都认得出来的熟客,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幸灾乐祸,哪有半分掺和的打算。
前门是挤不进去了,她溜溜达达地绕了一小圈,推开了那扇没锁的后门。
后厨空无一人,前面出了那么大的事,杨家父女显然都在大堂。只有连接着两边的复合板门虚掩着,能从缝隙里窥见些许端倪。
白芷最先看到的是杨老板坐倒在地上的臃肿身体,他脑门被砸破了,顺着额角淌下来的鲜血让那边眼睛都睁不开。凶器——那把凳子就横在脚边,杨澄正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父亲,他们俩的异能和战斗无关,此刻完完全全地居于下风。
而始作俑者站在父女两人的正对面,气场与地痞相差无二的混混青年染了一头枯黄杂毛,正轻蔑地砸着打了舌钉的舌头,裸露出来的左大臂上盘踞着形似骨架的纹身——她知道这玩意儿是第十区某个新兴帮派的标志。
……具体叫什么名儿就想不起来了。
白芷觉得这不能怪她,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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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就算餐馆可以说是消息最灵通的场所之一,她一个才来一个月的小小打工人能打听多少。
不过看对方嚣张的样子,八成是依仗着帮派势力在背后撑腰。
“老子来你家是给你面子,连个饭都没吃爽,”黄毛嘴里还叼着根用来剔牙的牙签,懒洋洋道,“说吧,这损失怎么赔?”
他当然不是准备真要个答案,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就瞧向了半跪在父亲旁边的女孩。一下子明白过来的杨澄惊怒交加,正欲躲开他伸向自己的手,后者的另一条胳膊肘先“当”地撞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属盆,直接卡了一下麻筋。
“我操——”
黄毛暴怒。
“你没长眼睛?!”
他骤然回过头,视线在白芷脸上停顿了片刻,还来不及进一步发作,随之被打翻的凉水已经一滴不剩地泼了他满身。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地痞转眼成了落汤鸡,门外瞬间响起了哄笑和嘘声。
端着水盆“失手”的小店员忙不迭地连声道歉,这丝毫没办法浇灭黄毛恼羞成怒的火气——只不过他吐出第一个字之前,突然察觉到了来自另一侧的异动。
聚集在店门口的人群分开了,有谁头也不抬地穿过他们让开的空隙。他完全无视了这场闹剧,唯一能从面具孔洞中看到的黑眸也冷漠地扫过店内乱象,然后旁若无人地走向自己平时的老位置,直接将背着的那杆狙击步|枪放在了桌上。
声音很清脆。
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店内,有种别样的响亮。
他似乎没有出手的打算,然而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震慑。狙击手无疑属于这个类型,黄毛像个破风箱似的胸口起伏,发热的头脑暂时冷静下来——暂时,因为他很快就有了种与预期完全不一样的灼烧感。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好像连说话都成了费劲的事。
“你他妈……往我身上……”
“是辣椒水。”
白芷再次诚恳道歉。
“对不起,我是故意不小心的。”
黄毛没有时间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了。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涨成了猪肝色,胡乱挥着手想把泡湿的衣服裤子剥离皮肤,结果反而捂着红肿的手掌大声嚎叫起来。
他看样子很想撂几句“等着瞧”之类的狠话,然而只来得及恶狠狠地死瞪着她——连这都不到两眼,因为他下一秒就像只被阉了的鸭子那样跌跌撞撞地撇着腿奔出店外。
这滑稽的模样可为围观群众添了不少乐子,人们议论纷纷地散开时都还喜形于色。其中一些干脆跨进来找个座位坐下,若无其事地吆喝着要点单。
杨老板捂着刚止住血的额头,在女儿的搀扶下站起来,摇摇头示意没事就独自走向了厨房。
杨澄拿他没法,感激中不失担忧地看了白芷一眼,赶紧放下情绪去招待客人。
白芷随手将空水盆放到餐具柜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周围自发地形成了一圈真空带——兴许是怕自己也被泼一身。
资源匮乏的时代自然少见新鲜辣椒,用辣椒精都是有良心的了。这玩意儿的辣度高了几十倍不止,她加了两罐进去,可以想见那酸爽的滋味。
反正她是绝对不想体验的啦。
她承认这有赌的成分,比如会不会撞上克制的异能,再比如真就碰巧能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她也感受得到从那个角落投来的侧目,这侧目难得又稍纵即逝,白芷只当一无所觉,转身回到吧台旁,熟练地调了一杯薄荷水。
虽然是少了点单的流程,但双方都明白这是冲谁来的。
狙击手依旧沉默不语,任由白芷将那杯薄荷水端上桌,后者又露出一个礼貌友好的微笑。
“今天这份给您免单。”
白芷小声说。
“一点微不足道的谢意。”
她稍稍俯身的时候,一条细细的尼龙绳滑出领口,在牵扯中晃荡了两下。
见他不置可否,女孩也不在意,夹着托盘准备离去。恰恰是她转身的那一刻,有股力道突如其来地攥住她还未完全收回的手臂,迫使她停下了动作。
嘈杂声有一瞬间静止,这举动的唐突、零星的好奇目光——他都置之度外,面具后的眼睛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块被主人忘记收回的挂坠。
“这东西哪来的?”
他问。
女孩脸上的微笑还来不及褪去,就先陷入了混杂着讶异的困惑。
这是时隔一个月以来,她久违听到的第二次开口。
比从仓库大门遥遥传来的更近、比一纸之隔的对视更真切,皮肤上的触感和握力都不似作伪。白芷的视线划过自己动弹不得的胳膊,惊讶地发现那里有着与声线截然不同的温热。
尽管她的处境似乎不比那个夜晚更安全。
略微粗糙的磨砺感提醒着她,这应当是经久造成的枪茧。
白芷藏起更深的笑意。
就在刚才,她听到了系统的播报音。
【恭喜,由于与符合条件的对象互动,亲密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