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宽是个犟种,而且自负,从来觉得自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顶聪明人,带着一股莽撞的狠劲儿。对亲近之人冷情冷血,对敌人从不手软。但他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听劝,听和自己想法不谋而合的劝。
比如现在,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大几页,从各方面形势分析。所以他听劝的驻扎在离鄂州两公里的郊外,又把朱琮阳的爱女捉回来,严加看管。
朱瑾心中了姜芜的毒,经脉受损,四肢无力,长时间陷入昏迷和无尽的幻觉中。姜芜下了狠手,她活不了几日,成为钳制朱琮阳的人质。
只是没想到,沈清安动作更快,几日时间完全掌控了鄂州。一时间梁泊宽竟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边恼怒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没有用武之地。一边又怨恨朱琮阳蠢货愚不可及,这点程度都招架不住,学什么造反啊!
“还是什么都不说吗?”沈清安负手立于廊檐下,止不住的咳嗽,脸色苍白,眼中覆上一层阴翳。
天蝎子的毒越来越蛮横,有时候会整日的发作,四肢百骸的灼烧,像是要将他的血肉燃烧殆尽。
“朱琮阳嘴巴闭得严,什么都不说。”谢青云道。
“不过,属下此次来时,听说西北军事防线岌岌可危。有流言说,窦楚欲掌西北军事大权。而其间,和朱琮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宣王爷和窦楚走得极近,属下怀疑,宣王爷多年置之事外是个幌子。”
不过能做得如此利落,是有手段的。不怪当年先帝猜忌。一个有能力且深沉,有卓越军功在身,又得百姓爱戴的人,放在身边,总难让人安眠。
沈清安凝思,望向遥远的天际,隔着崇山峻岭,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不语。直到两鬓沁出薄汗,呼吸声沉重,他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谢青云面露担忧,上前半步,最终止于台阶下,言语滞于喉间。
姜芜不是有意偷听,不过来得恰不是时机。谢青云走后,沈清安倚柱而立,银白色锦袍衣襟处零星的沾上血迹。
“可吃药了?”姜芜从角落走出,扶他坐下。实则她身上的伤依旧痛着,每动一下,都连着经脉的疼。
见她来,总是好的。姜芜捻着娟帕,细致的擦去他唇角的血丝。
“你怎么来了?”沈清安问。并不去回答她的问题。这药可不兴吃,多吃一日少一日的寿数,他这才想得透彻,还不想就这么了却此生。
姜芜道:“我方才去了牢房,见了朱琮阳。”她回忆起牢狱中的画面,可谓是惨不忍睹。朱琮阳被酷刑折磨,尤其动手的还是十几年的死对头梁泊宽。
三日前,梁泊宽还是等不急,不想白来一趟,领着军队大张旗鼓的踏进鄂州。美名曰前来支援。
一到鄂州,径直去了牢房,见到朱琮阳仿佛恶犬见到骨头,迫不及待的施以酷刑。倒不为其他,只为羞辱和折磨。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沈清安道,言语冷清。姜芜微怔,手下的动作僵住一瞬,不明白沈清安话里的意思。
反复无常。
她收起娟帕,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或许在我手中。”姜芜收紧袖中的半卷残册。幸得她让王岫白抢先搜寻了朱府,幸运的是,她们捡到了他们遗漏的东西——一本看似不起眼的杂事日录。
沈清安眉心紧蹙,怔征地盯着姜芜。不同以往的任何神情,复杂的,带着几分谨慎。
姜芜一惊,被这异样的目光盯得怵然。她十分不适的别开眼睛,不去看这样一双冰冷陌生的眼。
以往沈清安的眼神虽冷,却对她没有谨慎的防备。
他这是在……与她划开距离?
姜芜猛然拽紧娟帕,不自觉地缠绕手指,心思出奇的活络,不过却是莫名的失落和沮丧。
她理了理心绪,不去想。可依旧止不住的猜测他的心思。
“你想要什么?”沈清安漠然道,神情冰冰冷冷,说出的话也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口吻和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样,不容置疑,施恩般的给你一个提条件的机会。
这个度,由他把握。他愿意给你,你可以提。他若不愿,你最好自己识趣的闭嘴。
天家面前,得懂得察言观色。
姜芜心头一紧,他果然是在警醒自己。这些时日,果然是自己误解了。沈清安怎么会有情呢?
居高位者,孤家寡人。
想明白罢,她也不多留恋,拿出那半册残卷,道:“我想知道要当年林家案的真相。”
“你怎么觉得我会知道。”沈清安问。
“你知道。”姜芜肯定的说。皇家秘闻,你为大周皇帝,怎么会不知?
沈清安叹息:“那你猜错了,我确实不知。”对当年林家的事,先帝临终前,记不起多少儿女,也记不得结发妻子,只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念道,要他好好待林家。除非罪大恶极的事,否则保林家一世荣华。
他也疑惑,问先帝为何?
那时先帝已神志不清,残喘着一口气,愧疚的忏悔:“是朕……大周对不住林家,对不住林嵇业夫妇。”
看他苍老的面容,明明不到四十,却两鬓斑白,华发早生。
沈清安从她手中接过半册残卷,“你看过了?”
姜芜茫然的望向湖中央的水榭楼台,布局规整,端方有序。再远处假山奇石罗布,飞檐青瓦,盘根交错,九曲环绕后是红墙青瓦。
朱琮阳惯会享受。
沈清安将书页对角折叠,两页拼凑到一起,中间得出一句话。再往后,诸如此类。
难怪不被人发现。
“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另一桩事。”沈清安道,手中动作不止,眼神一直落在书页上。
“镇北侯的死和朱琮阳无关。”姜芜心神一恍,强装镇定,悄悄斜睨沈清安,见他风轻云淡,优雅从容的对折最后一页。
姜芜还是不由自主的出了声:“你说什么?”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林无隅分明说……
这时沈清安才微微抬头,就着她吃惊的语气,道:“你不是在查镇北侯死因吗?”
“你知道些什么?”姜芜心虚的问,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观察起沈清安的神色。
可他不会露一点破绽的。
他说了,不能将情绪暴露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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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任何人。
这里,也包含了她。
所以,她猜不出,甚至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
“我该知道些什么吗?”沈清安道。
姜芜哑然,说什么都不对,索性缄口不语。
沈清安举起册子,道:“我确实需要这个,多谢。”
“哦对了。”沈清安踏出廊檐,下了台阶,忽得想起什么,又停下步子,侧过身对姜芜说:“林家,或许是一桩冤案,先帝,曾愧对林嵇业夫妇。”
林无隅从牢中出来时已经夜半三更,明月高悬。他失魂落魄的闲逛在朱府,漫无目的的游走,像一缕幽魂。
姜芜叫住他,将沈清安今日的话说给了他听。林无隅呆滞的点头,仿佛历经了什么十分不可思议的事,神情痴痴傻傻。
“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姜芜问,越发觉得可疑。眼神朝朱府地牢的方向看去,寂寥无声,阴森森的布着一层雾气。
朱琮阳被酷刑折磨得半死不活。
沈清安彻底将他交到梁泊宽手中。
朱琮阳没有活的机会,这会儿已经不省人事。
林无隅双目无神,沉浸在一方天地中。那里或许春意盎然,或许父亲母亲还没离去。
过了许久,天空落下第一滴雨时,打在脸上,猛然将他惊醒。他惊愕的看向姜芜,悲伤,无解的怨恨,许多情绪叠加在一起,姜芜看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呢?
林无隅喑哑着声音,双手揉着脑袋,颓废的道:“不查了,我不查了。”
姜芜诧异,林无隅摇摇晃晃的往前,大风掀起他的衣袍,扯出一抹弧度。他融入黑夜,化作黑夜的一部分,他的情绪,被掩在无尽的漆黑中。
姜芜听得最后一句:他们不该死,却不得不死。
而且必须背负骂名的死。连先帝都无法掌控,无法给出他们一条生路。
就算没有郑婉云告密,他们也会死。
换句话来说,他们的死是既定好的路。
这个事实,林无隅难以接受,却被迫接受。
其余的,就让它烂在地里,烂在十年前吧。
姜芜回到厢房时,王岫白燃灯等着她。
“朱琮阳将消息散播出去了。”王岫白双眼殷红,又红又肿,声音沙哑低沉。明显是哭过了。
“什么?”姜芜闭上厢门,今日太劳累了,白日紧绷着,忘了身体的痛。这会儿缓下来,身体疲惫不堪,抽筋断骨的痛。
郑婉云和朱瑾心不愧是母女,下手同样的狠。
王岫白抬起眼,迎着烛光,眼睫扑闪,橘黄的烛光落到她清亮的脸上。今日她没有着妆,有些惨淡的苍白,却是难得的清新出尘。
她哽咽着道:“朱琮阳说我阿兄是逆贼,还将阿兄和他的往来书信全部公之于众。现在连京都朝堂,街肆巷井都在议论纷纷。我父亲被太后拿住由头,削其职位,禁闭家中。”
王岫白将一叠书信递上,姜芜一封封看去,句句诛心,每一封都是要人死罪的信。
平西将军确有和朱琮阳银钱往来,甚至平西将军曾许诺朱琮阳给他军权!
边关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