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群小雀鸟叽叽喳喳,扑闪着翅膀飞落枝头,欢快的歌声旋即响彻庭院,仿佛在迎接新一日的到来。
徐望泞睁大双眸,目光呆滞地望向床顶,眼下尽是乌青。
昨夜她根本没睡好,只要一闭眼,裴俭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庞便立刻清晰地浮现,并且还得意洋洋地对她说——
“宁宁,承认吧,你心悦于我。”
吓得她连忙伸手挥散那道虚影,大声喊道:“走开,走开!”
然而那身影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凑近了许多。无论她走到哪儿,都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甩也甩不掉。
与此同时,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的裴俭登时清醒,待看清拳头的主人,他没脾气地揉了揉痛处,随后将人搂得更紧。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她后背,低头吻了吻她额心,语气轻柔地哄道:“不怕不怕。”
殊不知怀中人的噩梦正是由他引起。
两人相偎而眠,源源不断的热意裹满全身。渐渐地,梦中的徐望泞见身后那道人影停下脚步,心绪有所平缓。
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她亦不再呓语连连。
可毕竟大半夜都处于“你追我赶”中,徐望泞醒来后不仅觉得困意十足,更是身心俱疲,满脸疲惫。
好在床榻外侧的冰凉预示着男人离开多时,现下屋中只有她一人,否则她还真没有精力应付他。
徐望泞坐起身,从衣架上拿过外衣,仔细穿戴。说起来,这身衣裳还是裴俭赔给她的。
之前她穿的那件早就在裴俭的力道下碎成几块破布,而她又走得匆忙,压根没有换洗衣裳。
倒是裴俭像是早有预谋,提前在屋内备了几套。也不知他从何知晓尺寸,赔给她的衣裳竟十分合身。
这时,微弱的敲门声响起。
“等等。”徐望泞飞快整理好衣袖,而后清了清嗓子说:“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只见一名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脆生生地喊道:“夫人好。”
“咦?”
徐望泞疑惑地看她,原以为敲门人是阿良,怎么现在冒出一个可人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咧嘴一笑,两只眼睛笑得似天上的弯月,麻利地从外端来一水盆,说道:“夫人请洗漱。”
随后她在一旁站好,向徐望泞自我介绍:“哥哥同我说啦,这几日夫人没有带贴身丫鬟,诸多琐事恐怕不便,所以由我来服侍夫人。夫人唤我阿玉就行,如若有事请尽管吩咐。”
说罢,阿玉扬起大大的笑容,右侧面颊上浮现浅浅的酒窝,伶牙俐齿的模样很是讨喜。
徐望泞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帕子,然后问道:“你哥哥是谁?”
阿玉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忙不迭地说:“啊呀,都怪阿玉冒失,忘记告诉夫人了,我哥哥叫阿良,他听得见但不会说话。”
“裴俭呢?他去哪儿了?”徐望泞又问。
阿玉摇头,回答道:“大人和哥哥一早便出门了,具体去向阿玉也不知。”
徐望泞看着面前与阿良有几分相似的小丫头,再听她对答如流,神色镇定,少许放下心来。
自从那日集市回来,她总觉得有种淡淡的不安萦绕在心头,所以不得不谨慎些,尤其当他们都不在时。
然而徐望泞不知道的是,裴俭早就命人将这座小院看管得严严实实,被安排至她身边的阿玉其身份并非如普通丫鬟那般简单。
实际上,阿玉和阿良并无血缘关系。他们都隶属于锦衣卫,只不过他们不在京中任职,如有需要随时听候裴俭调遣而已。更何况阿玉虽然看着是个小丫头片子,但真实年龄远不止如此。
阿玉眨巴着眼睛,见徐望泞洗漱完毕,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对了夫人,这是大人临走前让我务必转交到您手上的。”
徐望泞展开信笺,雄浑苍劲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出门办事,愿早归。】
【吾妻宁宁勿念。】
末了还在最后一句结尾处画了一个丑丑的哭脸。
徐望泞:......
她面无表情地阖上信笺,不知该说什么好。与裴俭相处久了,她见过他狠厉的一面,见过他贪婪的一面,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孩子气。
在书信中涂画,只有年幼的孩童才做得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裴指挥使竟也效仿。
可嫌弃归嫌弃,徐望泞双手似不听使唤,重新打开信笺又看了一遍。那哭脸上画了不少泪珠,一团团小小的黑点仿佛诉说着难以言喻的伤心,她都不用想便知裴俭作画时的表情,肯定是边画边“委屈”,与引诱她时故意露出的神情如出一辙。
在徐望泞出神的这段时间里,阿玉勤勤恳恳地打扫收拾,她将盆中水往廊下一泼,然后将小桌上的茶杯归位,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提议:“今儿天气甚好,天空万里无云,夫人不出门走走吗?”
紧接着,阿玉又说:“明日便是灵秀镇的祭典,现在外头可热闹了,集市上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呢。”
听到祭典两字,徐望泞片刻愣怔,那日集市上发生的事于眼前重现,她下意识地重复道:“祭典?集市?”
阿玉笑着点头,“没错,其实灵秀镇的祭典不是咱们想象中的那么正式,反倒与庆典差不多,听说还有游街活动,晚上还会放烟花哩。”
听着阿玉的描述,徐望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和集市上遇见的大婶所说的完全不同。
她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毕竟她亲眼所见,一名少女被强行带走,充当祭祀太阳神的贡品,而周围人对此见怪不怪,仿佛这场祭典就该如此,和阿玉描述的美好景象大相径庭。
这中间怎会有如此大的出入?
而阿玉是今晨才到的,对于祭典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更何况她来时并未发觉异常,遂凭借着曾经的记忆说与徐望泞听,殊不知五年前的祭典与即将举行的早有差别。
如今,神圣的祭典已被肮脏污染,不复从前,黑暗正吞噬着光明。
阿玉拍了拍窗台上的灰尘,扭头说:“夫人若是不信去看看就知道啦,想必此刻集市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哦对啦,听说位于灵秀镇南侧的风月庙景色优美,里头有棵百年姻缘树,很是壮观。夫人也可以去那里逛逛,即便不求签,赏赏景也是极好的。”
终于将目的暗戳戳地说出来,阿玉憋在心中的气总算顺畅。再不说出来,她恐怕要憋不住直言了。
先前她就听阿良说大人娶到了心念多年的姑娘,但近来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小矛盾。
除此之外,在收到传信后赶来的路上,阿玉听见了诸多流言蜚语,譬如大人用尽手段逼迫徐家姑娘嫁给他,又譬如大人只是利用徐家姑娘......
于是,为裴俭马首是瞻的阿玉心想,不如趁她服侍徐望泞的这几日,悄咪咪帮大人一把。
风月庙可是灵秀镇有名的求签场所,其中当属求姻缘最为出名,也最灵验,她相信夫人求来的定是上上签。
嘿嘿,天赐良缘,躲也躲不掉。
一有空闲就看话本的阿玉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已然将裴俭和徐望泞代入进角色,脑海中现编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徐望泞被阿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抬头瞧了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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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也觉得天气甚好,若是一整天闷在小院里确实有些无聊,遂吩咐道:“阿玉,帮我简单梳妆打扮一番吧,咱们出门逛逛。”
“嗳,就来!”阿玉欢快地应道。
-
集市上人山人海,和阿玉所描述的丝毫不差。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徐望泞遇到的玉佩店如今变了个样,短短一天的功夫,却成了卖糕团的点心店,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还有,曾经同样是西戎人做买卖的几家店也改头换面,不见先前模样。
当她问起来,店家只回了“不知道”三个字。
真是见鬼了。
阿玉跟着徐望泞在集市上来回逛了几圈,不见徐望泞买东西,却是打听一家玉佩店,她不免有些疑惑地问:“夫人在寻人吗?”
徐望泞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许是祭典之故,不少人慕名而来,集市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相当狭窄。徐望泞和阿玉被裹挟着而行,根本无法调转身体,好在人流涌动的方向正是朝风月庙而去,因此两人并没有走冤枉路。
从人群中挤出来,阿玉重重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密汗说:“总算出来了......”
徐望泞倒还好,一路上有阿玉暗中保护,所以并未受到冲撞,裙摆干净整洁。
两人稍作歇息,随后继续向南走,不出片刻,便远远瞧见那棵高大的姻缘树,树上挂了不少红丝带。待微风拂过,茂密的树枝沙沙作响,象征着情意的丝带亦随之飞舞。
此时此刻,许多人都前往集市凑热闹,是以现下风月庙里的人并不多。
徐望泞打量着四周,这庙中景致确实如阿玉所言,红墙黛瓦,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古朴、清新之美。除此之外,后院的姻缘树宛若一把阳伞,不仅为小小的风月庙遮挡烈焰,也仿佛在默默守护每个前来求签的有情人。
风月庙中只有一座正殿,徐望泞跨过门槛,看守此庙的老婆婆立马上前,晃了晃签筒,示意她从中抽取。
本就是抱着来看看的心态,徐望泞对求签一事并未放在心上,因此随便选了一根。
老婆婆见她选好,淡淡扫了眼签文,只说了句“好签”,随后便摆了摆手让她朝殿后去,告诉她自有人在那儿解签,离开前还塞给她一根红丝带。
徐望泞依言挪步,但此刻已有人在问签,不便打扰,遂来到姻缘树下,准备将红丝带系上去。
怎料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撞了她,一个没拿稳,求来的签条和红丝带散落在地。
那撞人者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朗声读起签文。
“佳偶天成,神仙眷侣,百年偕老,夫复何求。”
徐望泞眉头微蹙,只觉得这人好生失礼,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人的签文读出来,委实令人不愉。
“还给我。”她语气冰冷。
怎料那人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调笑着说:“噫,你不认得我了吗?”
比徐望泞高出不少的男人转过身,阴影顿时将她笼罩。
男人颇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神色错愕的徐望泞,用扇尾轻挑她下巴,故作深思道:“唔,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唤你才好,是乐师,还是......徐姑娘?”
这一刻,徐望泞手脚冰凉,惧从心底起,仿佛重新回到了被利用、被强迫的那个痛苦夜晚。
男人似笑非笑,浅棕色的瞳孔紧紧锁定眼前之人,心中暗忖。
瞧瞧,这只漂亮的小白兔害怕了。
那么——
素来将她看得比命都还重要的裴指挥使在哪儿呢?
衮丹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