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被林秋云投喂过后,白知梨失落的情绪回转了不少,至少下午上文化课的时候没有伤心得睡不着觉,果然还是才听了十分钟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自然,他也不知道程修宁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他回家一起吃。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课程结束,被同桌推醒后,白知梨睡眼朦胧地揉揉被压出红痕的脸颊,提起背包扣上荷包蛋帽子,又去舞蹈室练了会儿剧目后,才踩着夕阳回了老小区。

    白知梨习惯不好,爱边走路边看手机,也是在回去路上打开手机刷视频,他才发现自己中午发的日常被评论了。

    @荔枝酸柠:和男朋友出来吃饭挺高兴啊。

    这个ID白知梨很熟悉。

    他当时按新媒体老师要求的学期作业创建账号,发布的第一条舞蹈练习视频就被“荔枝酸柠”点赞了,此后只要发视频,对方都会第一时间转赞评。

    是他收获的第一个粉丝,同时也是账号仅有的一百个粉丝里的其中一个。

    看着自己惨淡的点赞量和粉丝数,白知梨不免想起石任那些直往心口戳刀子的话,也想起了徐清炫耀自己账号流量时的洋洋得意,难受的后劲这时候才一股脑涌上来。

    他也分辨不出“荔枝酸柠”的语气是好是坏,想到自己比不过徐清就难过,忍着眼泪认真地回复评论区这唯一的一条评论。

    “是之前的室友,不是男朋友啦,我不喜欢男生。”

    白知梨几乎是刚回消息,程修宁就收到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紧蹙的眉间骤然展开,长长地松了口气。

    多半是故意挑的有其他男人出镜的照片发布吧,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着急吃醋。

    好在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根本没怎么在意。

    心情放松下来后看蟑螂都可爱,程修宁又把白知梨发的这条日常看了几遍,保存了其中一张他握着鲜榨橘汁的照片。

    看起来还挺好喝的,下次去中餐厅可以试试。

    程修宁边想着,边点开了空旷长草的评论区,反复琢磨着白知梨的回复,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他明明就喜欢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说不喜欢男的?还是说担心和他一起吃饭的这个前室友会刷到这条日常动态,怕对方误会些有的没的,所以故意这么回复自己,好委婉拒绝?

    那这前室友是谁,李岗还是林秋云?

    还是说他们两个都对白知梨有意思?

    白知梨随便回复的一句话,程修宁发散出无数种可能,但最后都指向同一个答案:请他吃饭的人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以为随便请吃顿学校食堂就能把人追到,却被这么明确的拒绝了,真是可笑。

    毫无竞争力。

    程修宁丝毫没意识到他潜意识里为什么要认为对方是在和自己竞争,但毋庸置疑的一个事实是,白知梨的回复轻而易举就安抚了他这一个下午的躁动不安。

    随后他就发现自己漏了个很不应该漏掉的事。

    白知梨又收到“荔枝酸柠”的评论了,这次是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看到那行字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心脏,让白知梨忽然愣了一下,本来伸出去开门的手停在半空,眼睛也呆呆地望向空气

    为什么不开心……

    白知梨这么反问着自己,然后发现答案很明显。

    当然是因为他努力排练了一个多月的节目忽然被换掉领舞,当然是因为原因简单得令人发笑:他的社交媒体账号不如别人粉丝多,所以即使他专业成绩第一,也没有继续争取的资格。

    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对舞蹈真诚的热爱,就被一句轻飘飘的“现在这社会流量才是王道”压到最底下,找不到一条能透口气的出路。

    白知梨麻木地翻看着自己的音节主页,他一共发了十几条视频,可能是因为手机便宜,所以拍出来的画质很模糊,也因为只能自己给自己拍,机位总是一成不变,内容也没什么新意,就是一些民族舞片段,所以总点赞量加起来还没有一千,粉丝数更是少得可怜。

    还不如别人随手一拍的风景。

    这么差的质量,怪不得没人想看。

    他果然是除了跳舞之外什么都做不好。

    程修宁攥着手机,还在等白知梨的回复,却不知道对方因为自己的一条评论,仅隔着一扇门,在高温烘热的室外麻木地站了许久。

    到最后白知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只好擦掉眼泪,做足毕业后去当舞蹈老师的准备,打开了门。

    “现在才回来?”

    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得白知梨立刻抬起头,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程修宁后,那点伤心的余韵被惊讶压倒,有点没想到对方居然没待在自己房间,而是在客厅。

    但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人家的房子,想在哪里不都是人家的自由吗。

    “嗯。”他扶着玄关换鞋。

    程修宁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一处,被短暂间露出来的雪白脚趾晃了下,定定心神后,问他:“吃晚饭没有?”

    “下午文化课结束后我又去舞蹈室练了会儿剧目,没注意食堂晚饭的时间,去晚了就没打到饭。”以白知梨现在微薄的存款,他也只能吃得起食堂,甚至不敢额外多加鸡腿,“我等会儿泡碗方便面就行。”

    “……随便。”

    程修宁突然站起来,把白知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对方语气似乎不太对劲,但任凭他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想得到学长是因为自己中午没回来吃饭而生气。

    他小声“哦”了一句,抱着背包贴墙挪回房间。要进屋之前,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学长要不要?我可以帮你一起泡。”

    练一天舞,白知梨是真饿了,一包不够三包吃不下,还好有学长可以帮自己分担。

    他是这么想的,但程修宁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程修宁心底压着的无名火的确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莫名散尽——

    自己饿着肚子还担心他饿没饿,啧……跟这么个小孩计较什么。

    程修宁转身就走:“没烧热水,泡不了。”

    “啊?”白知梨愣了下。

    但烧一壶热水不是几分钟的事吗。

    “过来,给你留了一份。”

    见白知梨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程修宁耐着性子,屈指敲了敲餐桌:“你不是饿?来吃晚饭。”

    说着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白知梨又懵了会儿,才勉强消化完程修宁话里的信息,满眼不可置信地走过去,僵硬地坐下。

    往桌上一看,鲜红大个的白灼虾,卤得油光发亮的鸡腿,香气飘飘的肉圆子豌豆尖汤……足足七八个菜,还切了水果拼盘,甚至连饮料都倒好了。

    这要是去下馆子,不得七八百。

    白知梨傻了,他不知道学长还会做饭啊,而且做得这么好?

    简直是中餐主厨的手艺!

    程修宁抱着手,坐在白知梨对面,亲眼看着他本来就大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到最圆,像动漫里加了高光特效一样,水汪汪、亮晶晶的,似乎下一秒就会突然变身眼睛里有星星、双手变成猫爪挥舞的萌物,再配上夸张可爱的弹幕:我开动了喵~!

    ——程修宁觉得自己可能是暑假陪姨妈家的小侄子看动画片把脑子看傻了。要不是就是单纯疯了。

    但……

    白知梨确实很可爱。

    捧着脸颊用猫猫眼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最可爱。

    “学长你真的好厉害,不仅学习优秀,连做饭也这么优秀!”

    程修宁心说我没有一个地方是不优秀的,但面上依旧端着矜持,淡淡道:“只是不小心做多了,也不是特意给你留的,不会每天都这样。你不用多想。”

    “昂?”白知梨心说我好像没有问这个。

    但管他的呢,有现成的晚饭,谁不喜欢!

    今天中午和晚上省下的饭钱,再攒攒就可以买双质量好、走在路上不烫脚的鞋子了!

    白知梨的坏情绪去得很快,对现阶段的穷荔枝而言,只要能省钱、能赚钱,比摸不到实际的流量、领舞实在得多!

    程修宁看似不在意,实则一直用余光在观察白知梨,见他大快朵颐,内心不由得升出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

    见鬼,他一个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少爷,走到哪里不是鲜花目光掌声环绕,怎么会因为有人吃自己做的饭菜吃得香而感觉到满足,甚至是一种幸福感?!

    程修宁猛然发觉,他似乎有点太在意对面这个人了,他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甚至算不上关系很好的朋友,到底为什么要担心他开不开心、吃没吃饭?

    他压下陡然升起的震惊,迟疑着开口:“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特别关注另外一个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好?”

    白知梨正啃鸡腿呢,闻言正想回答:“因为你喜——”

    “我知道了,因为他喜欢我。”

    白知梨的鸡腿掉到碗里,他呆呆地张着嘴:“……啊?”

    学长,您是如何得出这种谬论的?

    程修宁笃定道:“因为他喜欢我,这件事被我知道了,所以我会反过来关注他。人很难不被性缘关系牵扯注意力,是他故意用这种手段,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白知梨更加一头雾水:“所以……呃……我是问,谁喜欢你?”

    一句话问倒了程修宁。他沉沉地看向白知梨,心想答案就坐在我对面。

    “我不能说。”这种事一旦被戳破,说不定连室友都没得做。

    白知梨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是怎么知道对方喜欢你的?他跟你告白了?”

    程修宁冷笑道:“这就是他段位高的地方。”

    不明确说,但一言一行,却又处处充满着暗示。

    勾着他,撩拨他,引得他为之注意,不自觉地就开始留心。

    简直是无解的阳谋。

    白知梨心疼上被玩弄感情的学长了,原来他的冷漠和不近人情都是破碎下的伪装:“听起来,那个人像是个绿茶,说不定背地里还和很多人都关系暧昧。”

    程修宁却又不准他这么说:“他只是对我这样,他对其他人的拒绝态度都很坚决。”

    白知梨用公筷给程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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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了一撮绿油油的豌豆尖:“学长你吃这个,可嫩了。”

    程修宁已经刷牙了,没吃,于是白知梨又撤回了一撮绿油油的豌豆尖。

    “那你喜欢他吗?不喜欢的话,我觉得尽快拒绝比较好。”

    不然等家里后花园被种满绿油油豌豆尖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但程修宁接下来的话让白知梨知道,原来高冷学长实际上是个被玩弄感情的顶级恋爱脑。

    “你放心,我不会被他骗到的。我有自己的节奏,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希望尽量能够不伤害到他,你明白吗?”

    程修宁忽然直直地看过来,白知梨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摇摇头:“我不明白。”

    “算了。你不懂。”

    白知梨后悔极了,他就多余问,恋爱脑是连僵尸都不吃的!

    他愤怒又恶毒地咬下一大口鸡腿,以期用自己凶恶的真面目吓到程修宁,让他不要再拿这种费人心神的感情问题来折磨自己。

    程修宁:“你吃东西还挺可爱,跟猫咬猫条似的。”

    白知梨愤愤道:“哪里有夸男孩子用可爱来形容的。”

    “呃……那,‘乖’?”

    程修宁音色低沉,这种带着几丝迟疑,但又磁性的单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即使对男人无感的白知梨,也不得不承认耳朵被酥到了——

    他真羡慕这些低音炮,打游戏的时候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但他只会玩瑶瑶,说话声音小,语速又慢,每次都只能跟男生一起玩。

    吃饱喝足后白知梨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桌上的残局已经被收拾好了,转眼一看程修宁在洗碗,忙进去厨房:“我来洗吧。”

    就这么怕我累着?

    程修宁不得不承认,白知梨的确会卖乖,也会关心人,常常一句话就能说得人心里舒坦,比别人忙上忙下地讨好都有用多了。

    他往水池边挪了挪,挡住空位:“不用你。笨手笨脚,别把碗摔了。”

    白知梨只好退到一边,不去挤到程修宁,但也没心安理得的回房间,像只蘑菇一样默默地蹲到了门边。

    程修宁余光瞥着,想起没收到回复的那条评论,不着痕迹地问:“你回来的时候看着表情不对。怎么,今天在学校受欺负了?”

    白知梨都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没人关心还好,一有人关心,敏感的情绪就上来了,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不乐的说:“我们系选了节目去学校的迎新晚会,本来是该我领舞的,但今天去上课,老师忽然换了另外一个网红同学,所以我……有点不高兴。”

    程修宁清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眉头皱到一处:“我记得学校每年的迎新晚会是和中秋或者国庆一起举办的,离现在也不剩多少时间了,为什么忽然换人?”

    白知梨只觉得这个问题又一次揭开自己的伤口,可他又是真的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因为这次是直播……系里希望节目的在线观看人数能比其他系更多,还专门去请了表演系的明星过来助演。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没什么流量热度,吸引不到别人来看节目,所以就让网红学生替了我的领舞。”

    “这种理由真是乱七八糟,毫无逻辑。”

    “也是事实。”白知梨失落道,“我只是跳得比那个同学好。但现在……他们不看谁跳得好。”

    白知梨每多说一句,程修宁的脸色就黑一层,到最后实在没忍住,冷声道:“舞蹈系排练的节目不看谁跳得好看什么?看谁粉丝多,谁声量大?不行的人硬要上,到最后也只是丢脸丢得更人尽皆知一些。”

    白知梨失落的笑笑:“没办法。”

    如果他也有几十万的粉丝,那说不准就不会被临时换掉。

    可他连拍摄视频用的手机都是高中买的千元机,质量那么差的视频,连他自己都觉得好难看。

    白知梨蹲在那里,难过地想,我现在只是一朵没用的蘑菇。

    这份委屈和失落的情绪,浓烈到似乎都随着飞扬的孢子传达到了程修宁身上,感同身受般体验到小蘑菇现在的难过。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洗完碗后,连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没头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白知梨。

    不大的厨房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偶尔传出一声压抑的啜泣,听得人心脏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又酸又胀的。

    天已经黑尽了,乌云低压压的,挡住月亮。

    程修宁没有开灯,只是靠在厨台,沉默地陪着那朵蘑菇。

    期间出去接了一杯烧好放冷的凉白开,递给门边的人时,轻轻地摸了摸脑袋。

    “还饿不饿。我给你煮包方便面。”

    白知梨觉得自己再哭下去就要脱水变成蘑菇干了,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灌了一气。又听到程修宁这句话,瞬间破涕为笑,把头轻轻地埋在手臂上,歪着看向在黑暗中只有个模糊轮廓的青年。

    “学长,那个喜欢你的人要是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黑暗中,那双浸过水的眼睛亮得惊人。

    程修宁抬头,从老小区狭窄的窗户看出去,是一片片闪烁辉映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