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出乎意料且两败俱伤的恶作剧以谢家主书房里一滴不剩的茶壶结尾。
女人的泪水早被擦拭干净,眼眶周围却仍泛着红,如今无甚表情,定定打量埋着头躲在谢家主背后的姑娘,心中平静地盘算应当将她剁成几块煲汤最合适。
做了亏心事儿的红眼睛小狗抖抖身上被飕飕凉风刮得乱飞的毛发,不免有些心虚,闭起嘴不说话,挪了挪步子,试图用谢家主的身影完全遮住自己。
被迫挡在两人中间的谢云迢难得维持不住脸上的淡漠之色,眉间显出些无奈。
她这么多年下来,并没有积攒太多与阿妹沟通的本领和技巧,莫说那大的压根不会听她的话,连身后这小的也很会阳奉阴违,此时着实不知该说什么来调和才好。
幸而没有烦恼太久,年长的阿珏许是更成熟稳重些,这会儿拂了拂自己的衣襟,冷眼瞥过她身后躲起的姑娘,先一步转身离开。
年轻的阿珏见状探出头,似乎不太相信竟然就这样轻易揭过去,尚在警惕观望。
谢云迢侧眸:“跟上,我给了她令牌,她会带你去通天塔顶层。”
“好生学,莫要再捉弄人。”
看谢二老实应下,谢家主稍加思索,应该没有需要交代的事务,就要放人离开。
然而,某个瞬间,她望着谢青珏的脸庞,猛地想起方才的谈话,目光便无法控制地凝滞住了。
迟疑片刻,谢云迢还是顺从本心抬起了手,轻轻地、无法称之为抚摸地碰了碰谢二的脑袋。
这动作既生疏,又一触即离,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还不如寻常姐妹、例如宋大宋二间的亲昵,却依旧叫谢青珏脚下生了根似的怔在了原地。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谢家主。
她恢复往日神态,滴水不漏,再次道:“去吧。”
谢青珏今日的衣裳底色为白,腰封与领口袖口为青,另绣翠竹花纹。
此时谢云迢站在原地目送她跑远,看她步伐轻盈、袍边微掀,恰似一派风吹竹叶动。
待姑娘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谢家主却并未如约寻长老议事,反倒重回书房。
眉间覆上重重寒霜,谢云迢走至桌旁,将方才自秦玉嘴里得来的名字一个一个记在纸上,笔锋凌厉,杀意翻腾。
停笔后,不知看过多久,她忽而指尖一动,把半边纸张震为齑粉。
纵然秦玉不说,谢云迢又怎会猜不出来?
谢家败落,身负根脉之事泄露,太过年轻而尚未长成、无力抗衡的谢青珏能有什么好下场?
寂静中,谢云迢想起秦玉最初提及的问题,想起她掩在衣襟下、显然被利器长久勒出的疤痕与满头白雪似的华发,紧紧绷着的额角不觉抽动。
门窗紧闭,屋内昏暗无光。
家主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情绪,指骨附上灵力,不轻不重地敲了三次桌。
未过多久,携带血气的黑袍身影悄然显现于屋中,并未做声,仅躬身行礼、等待领命。
“多为门生,亦有族人。”
谢云迢将剩下的半张纸递去,言简意骇:“全部送进执刑堂,依叛变论。问出勾结者,必要时可搜魂。”
话音稍顿,她转而问:“赤松老祖伤势如何?可曾出关?”
见对面的人摇头,谢云迢忍不住皱眉,指尖点了点桌面:“既然老祖尚未出关,便不必惊扰她。此事直接交由堂主处理。”
“另外,盯紧圣地,继续搜寻明心老祖的踪迹。”
————
通天塔顶层由几方幻境组合构成,可随使用者心意变换。
实在久违,秦玉扫视一圈,挥袖将里边场景变为适于修炼的密室模样,径直坐上幻化出来的铺着绒毯的摇椅:“哑巴了?”
坏心眼儿小狗端端正正地站在不远处,背脊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个被师傅狠心罚站的倒霉学生。
骤然听见秦玉的声音,谢青珏抬眸看了又看,默默从储物戒里取出两盒包装严实的糕点,很懂事地纳贡献去,全部放到女人手边的矮桌上。
她清清嗓子,主动解释:“没放辣椒粉,都是糕点,按照我口味选的。”
话音刚落,秦玉掀了掀眼皮子,不冷不热:“多谢二小姐赏赐。”
被轻轻刺了下,谢二小姐没吭声,眉眼柔软,看起来温良无害极了。
“去那边打坐,循环三个周期,随后尝试将灵力探入神识,触碰你神魂中的封印。”
秦玉不欲与她废话,简洁明了地布置完任务。
说到此处,不禁想起秘境中发生的事,意有所指:“别像之前那样自作聪明,用蛮力打破封印的下场你应当不会想要体会。”
谢青珏认真听着,眸光闪烁了下,福至心灵般明白她在说什么,又另添疑惑。
秘境里情势紧迫,她确实曾准备强行破开封印以寻求一线生机,但因秦玉的到来而被中断了,这件事她如何知道……
谢二面色如常,脑中浮现出秦玉当初刚见面便送给自己的那道掌风,眉头不住一跳。
没得到及时的回应,女人敲了敲扶手:“想什么呢?去打坐。”
“在想前辈怎么会对我的伴生物这样清楚。”
姑娘顺从地走至蒲团旁,方盘腿坐好,便好奇似的抬头询问:“前辈,我神魂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秦玉靠在摇椅上,从盒子里捡起一枚绿豆饼,仔细观察片刻,淡淡回:“五行根脉之一,修炼圣物,好东西。”
“好东西?如果是好东西,为何要封印?”
谢青珏双手搭在膝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曾经还以为是话本里的邪物,放出来就会祸乱苍生,因此才被牢牢封住。”
绿豆饼不甜,内馅绵软,果然是谢青珏偏好的味道,恰合秦玉的意。
一块不大,很快就被吃完。
她又拾起一个,正反两面各自瞧了瞧,语气泛凉:“祸乱苍生不至于,顶多会祸害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人。”
谢青珏蹙起眉,且听她质问:“东西是好东西,但你有那个本事守着吗?”
“此纪元中并非没有身负根脉之人出现,据我所知,在你前头至少就有两个,你猜他们后来都哪儿去了?”
至少两个?可她从未听说过。
若真是修炼圣物,所有者怎会籍籍无名?
谢青珏不敢胡乱猜测,神色下意识肃然起来:“某愚笨,还望前辈告知。”
吃完糕点,秦玉懒散躺靠着摇椅,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抚上脖颈,摩挲片刻,忽而勾唇:
“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被抓走关起来,像待宰的猪猡一样等着被挖去根脉而已。”
“不过,根脉脱离本体后极易损坏、发挥不了效用,想要移植匹配到新宿主身上需要较长的契合时间。所以大概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那样看着别人从身上隔段时间挖走一点、隔段时间再挖走一点。”
女人笑意森冷:“等东西取得差不多,没有利用价值,就该去死了。”
极致的凉意猛然自脊骨上滑过,谢青珏僵坐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中有些干涩:“……这样违逆天理之事,就不怕遭天道劫难、不怕遭报应吗?”
修士晋升需要渡劫,天道降下的雷劫会因修士生平善恶而有所不同。
穷凶极恶、伤天害理者,雷劫自当相应翻倍,直至令其殒命。
姑娘思绪混乱,浓厚的不安在听见女人的声音后顷刻间爬至巅峰。
“报应?”
似是被她逗乐,秦玉玩味地反复呢喃这二字,笑了好一会儿。
她的目光虚虚落至半空:“如果他们能避开天道察觉呢?”
“不可能!”
谢二想也没想,惊得险些站起来。
然而,发烫的大脑在对上秦玉投来的视线后就如被兀地泼下一桶冰水,终于有所降温。
她瞳孔微缩,唇瓣张了张,骇然脱口而出:“圣……”
后半截字被突如其来的墨绿灵力堵在嗓子眼,女人对她微微摇头。
胸膛里的心跳动得不成样子,谢青珏只觉头皮发麻,一时被镇住了。
见她如此,秦玉指尖用力一弹,以灵力将她击得身子后仰,轻斥:“收起这幅窝囊样。既然提前晓得了,就该认真修炼,早日有自保之力。”
这一下实在不留手,疼得谢青珏倒吸了口气,但总算缓过神来。
清楚女人说得不错,谢二揉了揉肩膀,诚恳道谢:“多谢前辈告知此事。”
“不必太过担忧。”
秦玉端详着姑娘的脸色,见她确已恢复、眉间更增坚韧,还算满意,便漫不经意地宽慰:“倘若你哪日真被抓走,就提前在血液里放毒。有毒素侵入,他们没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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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匹配移植成功,只得留着你的命慢慢尝试。”
“多熬一熬,说不定他们自己内部先出事儿了呢。”
好一个经验之谈。
谢青珏听她讲得煞有其事,敏锐察觉些什么,却没敢点明。
眼睛瞄了瞄,发现秦玉正低头在盒子里挑点心,姑娘忍不住苦笑:“受教了。”
女人捏起块儿卖相最好的糕点,自顾吃,不再回复。
谢二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收敛心神,阖眸盘腿打坐,将体内灵力于筋脉中盘旋三周后慢慢探入神识,尝试着去触碰烙刻在神魂中、闪烁着浅蓝灵光的封印。
并不顺利,那封印好似感知到灵力靠近,释放出强大威压试图阻止。
额边逐渐溢出点点细汗,姑娘紧闭双目,一时间进退不得,眉心不知不觉间拧作一团。
埋下封印的人原想将她体内的东西隐藏至她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为止,这本是一派慈爱庇护之心,奈何未曾料到世事变化无常。
这个世界与秦玉的世界时间流速并不相通,秦玉无法长久留在这里,也不知究竟能停留多久。
风雨欲来,九州动乱将至,一味的躲避永远无法换来太平。谢青珏已至元婴期,接下来修为的长进只会一关比一关困难。
想要在雷电咆哮倾泻之际有抵御的能力,就得学会掌控她伴生的根脉以实现极速晋升。
意识逐渐模糊,背脊遽然覆上一只手,既而源源不断涌入姑娘身体的,是与她同属一源的力量。
可惜此时谢青珏早无暇顾及其他,在外部灵力介入之后,她的压力骤缓,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倒转攻势,放开丹田中储存的全部灵力,锲而不舍地尝试将神魂中的封印抹去。
即使接连失败,她也未曾放弃,按在她背后的那只手以及注入体内的灵力亦没有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神识与四肢皆疲软不堪,谢青珏却在恍惚间听到类似于锁链断裂时发出的极清脆的咔嚓声。
强大宽厚且柔韧的力量自魂魄深处爆发,须臾间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起来。
那一刹,谢青珏仿佛成为天地间一粒灵种,接受万物慷慨的恩赐,根茎枝叶都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生长着,温暖的力量灌满原本将近枯竭的丹田和筋脉,令她舒适得几乎要喟叹出来。
隐约中,她好似听见有人在与自己说话。
那人命令道:“去尝试掌控它。”
尝试什么?
瘫在灵力漩涡旁边的嫩绿幼苗昏昏欲睡,抖了抖自己的根,似是疑惑般歪了下仅有的一片小叶子。
她就像株真正的没头脑的寻常植物,快乐地将一闪而过的声音丢弃至角落中,装作不曾听见,仅凭借直觉继续贪婪吸收周围浓厚的本源力量。
早有预料,那道声音分外不爽地啧了下。
随后,幼苗贪吃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最终呆呆停下。
一抹巨大的突然出现于她神魂深处的暗影笼罩着她,将她衬得细弱无比,毫无躲掩之力。
仅有的叶子抬了抬,谨慎观望片刻,嫩绿幼苗不动声色地踮起根,试图悄悄后退。
又是一声冷笑响起。
闯入家中的不速之客傲然挺立在她跟前,高高扬起虽然残缺、却仍是幼苗十数倍大的墨绿叶子:“还敢装傻?”
这可使不得,会出苗命的。
幼苗吓得一个激灵,但不等她惊恐地迈开根逃跑,她整株苗便连根带叶地被那半片残叶一巴掌狠狠扇飞,飞得越来越高,直直甩进灵力漩涡中,在里头晕头转向地来回滚了五六七八圈。
估摸着她脑袋里进的水应当被甩干净了,不速之客这才伸出大叶子一把将她卷住,拎小狗一样重新拎了出来。
好狠毒一株灵植!
幼苗焉焉垂下叶子,被欺负的感觉如此深刻且熟悉,轻易便勾起她心中的怒火。
要不是她现在还没长开,她非得……
“去试着掌控它,别让我说第三遍。”
恶毒灵植语气傲慢,又是一巴掌甩下,力道没刚刚的大,依旧把本来耷拉着的小叶子打得一偏,叫幼苗险些整根栽下去。
还是没反应。
大叶子再次不耐烦扬起:“听见了没?”
幼苗将根扎进灵力层中,心中暗自发狠。
“听见了。”
她乖巧地晃了晃自己柔弱的小叶子,屈辱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