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申冤
    第二十四章申冤

    亥时三刻,雪下得越发大了,马车的车轮碾过长街,在厚实的雪地上留下印痕。

    明明是深夜,但因着下雪的缘故,天色却如初晨一般,浅浅发亮。

    沈宴坐在马车上,肩头落得雪早就化了,浸湿了他身上的大氅。

    驶过长街时,马车迎面遇上了巡夜的虎啸卫,领头的正是徐松石。

    副将牵住缰绳,偏头看向徐松石,“将军,是镇北王府的马车。”

    “镇北王府?”徐松石远远望去,挂在马车上的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上头的“沈”字若隐若现。

    大邺没有宵禁之说。

    但往日里,在亥时初后,街上除了巡夜的虎啸卫之外,一般也就没什么人了。

    只不过,沈宴是个例外。

    徐松石掌管虎啸卫以来,经常能在半夜遇上沈宴,偶尔还有安王赵睿。

    二人经常在夜半结伴同行。

    日子久了,巡夜的将士们都习惯了。

    甚至有的能从百米之外就能认出王府的马车。

    徐松石骑着马,领着身后众人让道,向着马车内的人请安:“小王爷安好。”

    沈宴撩开帘子,露出侧脸来,他微微偏头看过去:“徐将军。”

    “小王爷这是刚从城外回来?夜深了,雪又大,小王爷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有劳徐将军替本王费心……咳咳咳。”沈宴颔首,神色淡漠,又忍不住咳了几声,面容略显苍白,他修长的指尖在车窗沿上轻敲了几下,而后放下了帘子。

    马车慢慢驶离,消失在街角。

    身后,副将拉着马往前走了几步,收回了落在马车上的视线,小声道。

    “将军,这小王爷真不像沈家人,想当年,大将军那可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儿子,将来老王爷若是……这镇北王府恐怕也是走到头了罢?”

    徐松石冷嗤,睨了他一眼,语调有些意味深长:“你也说了,是大将军的儿子。”

    副将不明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行了,走罢。”

    ——

    翌日早晨,天色微明,下了整夜的雪终于停了。

    后院的演武场上传来打斗的动静,赤羽的求饶声若有似无的响起。

    沈宴到演武场时,赤羽正好被宋平一脚踹飞,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衣衫上都沾了雪,发丝凌乱,整个人略显狼狈。

    瞧见沈宴,他委屈劲儿一下上来了,“郎君,宋叔下死手!”

    宋平握着长枪一用力,将它插在地上,抱拳问安:“郎君。”

    沈宴早就已经承袭爵位。

    只不过,除了外头的人,王府众人都唤他为“郎君”。

    毕竟,老王爷如今还健在。

    “宋叔,赤羽这小身板,您收点力气。”沈宴将手拢进氅衣中,他说着,朝凉亭走去。

    沈老王爷看热闹正起劲,难得瞧见沈宴早起,他“嘿”了一声,只觉得十分新鲜:“乖孙,怎么起这么早?要去看我孙媳妇?”

    自从上次沈宴说长公主没有亡故之后,尽管老王爷没有见过元家二娘子,但他早就默认了那元家二娘子就是赵瑾棠。

    沈宴忽然对元家二娘子青睐有加,本就让他觉得奇怪。

    但只要是自家小子认定的,不管是什么身份,老王爷都不介意。

    只要沈宴觉得好,他便觉得好。

    如今转念一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否则,按着沈宴的性子,又怎么会突然认定了赵瑾棠以外的人。

    想当初,赵瑾棠命陨平州的事情传回上京,老王爷只道沈宴定然是要孤独终老了。

    未曾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上天终究是心软了。

    沈宴摇头,坐在一旁,目光仍落在院中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身上,“去见徐松石。”

    闻言,老王爷脊背微顿,只几秒,他便了然,他将双手往怀中一揣,悠悠道:“你们心中有数便好。”

    祖孙二人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沈宴便起身,才走出凉亭,赤羽动作飞快地避开了宋平的攻击,足尖点地,站到他身边,“宋叔,今日切磋就到这儿,咱们来日再战!”

    凉亭里,宋平不知道何时站到了老王爷身后,他垂首,低声询问:“王爷,真要留郎君独自在上京,会不会太冒险了?”

    “老宋,你觉得允执和青山像吗?”老王爷答非所问。

    青山,是沈万仇的字。

    宋平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像。”

    “是啊,可人人都道允执一点儿都不像他,”老王爷有些感叹,阖上眼睛,往摇椅上一趟,“不过都是些眼盲心瞎的东西。”

    “瑾棠在他身边,他愿意做什么便由着他去罢,我老了,是该回临州老家养老去了。”

    ——

    冬月二十八,大雪断断续续地,整整下了大半个月,一晃眼,便到了长公主的忌日。

    整个上京城坐落在白茫茫的大片雪中,每家每户门前悬挂的红色灯笼十分惹眼。

    虽不是元宵佳节,但台阶上皆摆着花灯,烛火明明。

    大邺百姓都知道,长公主赵瑾棠最喜爱绯色,更爱花灯。

    因此,自赵瑾棠薨逝后,百姓们便在她忌日当天,自发挂红灯笼燃花灯。

    等入夜后,则会带着门口的花灯去往护城河,为她祈福。

    赵瑾棠看着忙进忙出的元家下人们,沉默不语,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在百姓心中拥有如此地位。

    方伯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个花灯,站在台阶下,与她说话:“二娘子,郎君特意吩咐让您也燃一盏花灯,您看这个怎么样?”

    “阿兄特意吩咐?”赵瑾棠微怔,她伸手接过花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随后,她将花灯递给身后的翠微,“我知道了。”

    赵瑾棠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平州书房博古架上发现的箭头,她脑海中莫名有了个猜测,元则礼入朝为官,难道是与自己的死有关?

    “二娘子,”丹桂拿着笔墨跑过来,有些小喘,“您要在花灯上写字吗?我之前瞧着好多人家都会在灯上写字,等入夜再去护城河放灯,为长公主殿下祈福呢!”

    丹桂从小在上京长大,自然对这些事情耳熟能详。

    “晚些时候罢,”赵瑾棠笑笑,她看向丹桂,继续问道:“丹桂,宫里的祈福车架是不是要去太庙了?”

    丹桂仰头,约摸估计了时辰,眼睛都亮晶晶的:“嗯,二娘子,您要去看吗?”

    赵瑾棠摇头:“晚些时候再去罢,日后也总有机会去见……圣人。”

    不知道为何,翠微和丹桂都觉着赵瑾棠说“圣人”时,语气比往日里冷了几分。

    可再仔细听时,这种感觉却又没有了。

    ……

    主仆三人到上京城主街时,正值申时正,百姓们自发跪在长街的两侧,手中捧着一盏又一盏的花灯,高高举过头顶。

    祈福的车架从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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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缓慢行驶,鼓声咚咚咚地响着,由远及近,随风飘动的红色帷幔后,端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车架两侧是身穿甲胄,神情严肃的虎啸卫,大臣们跟在车架后,姿态恭敬。

    丹桂和翠微正欲往前同百姓跪在一起,不曾想,却见赵瑾棠往后退了两步,身影瞬间被旁边的高墙遮挡。

    “二娘子,您……”丹桂斟酌着,略微犹豫后,小声开口,“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圣人,心中害怕?”

    赵瑾棠摇头复又点头,只道:“我缓缓就好。”

    一说话,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原来是抖的。

    拢在氅衣中的手紧紧抓在一起,用力到骨节都泛着白,脑袋中似乎绷着根弦,却不是经历了太多生死,恐怕在见到赵桓的那一瞬间,她早就溃败不堪了。

    赵桓坐在车架上,看着跪在长街两侧的百姓,眼中皆是冷意,他慢慢眯起双眸,心中戾气横生,却又狠狠压下。

    身侧,是握着佛珠,阖着双眼的皇后,似乎感觉到了身侧之人的情绪,她轻声道:“圣人,可是想起阿瑾了?”

    赵桓沉沉吐出口气,三年了,死了都不安生。

    他抬手握住皇后的手,片刻的停留后,佛珠便到了他手中。

    皇后终于睁眼,还未说话,周遭的百姓里忽然冲出一个身着白色丧服的人影来。

    “圣人!民妇有冤!圣人!民妇有冤啊!”

    跟在祈福车架后的大臣们瞬间紧张起来,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一股脑儿的涌向车架,还不忘连声叫喊。

    “护驾!护驾!护驾!”

    护卫们立马拔刀,将车架团团围住,护在了最外围。

    那妇人举着胸前写着“为儿申冤”的白布发了狠的拼命往前挤,声音喊到嘶哑。

    一时之间,整条长街都乱了起来,百姓不明所以,只能护着手中的花灯往旁边退,却仍有不少人抻着脖子看。

    李子衡的视线扫过那妇人的面孔,原本只是略扫了眼,却在看清对方面孔的瞬间,瞳孔猛缩,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心中大惊。

    胡姨娘?!她如何来了上京?

    赵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随手将佛珠往旁边一丢,举手投足间皆是威严:“徐松石,去看看。”

    “是,圣上。”徐松石提着长刀,骑着马走到前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胡姨娘,沉声道,“何人拦截圣驾,还不速速退下!”

    虎啸卫众人见徐松石过来,让出了路,眼中的防备却未散,跟在他身旁。

    最前头的几名兵将朝着徐松石眼神示意,而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了。

    胡姨娘抓着白布,整个人狼狈不堪,她跪在地上,往前爬了过去,大声喊冤:“民妇乃平州人氏,千里迢迢来上京,只求为我儿申冤!”

    “平州人氏?怎么,你们平州府衙是摆设吗?什么天大的冤屈,居然敢闹到圣上面前,惊扰圣驾,来人,给本将军拖下去!让京兆府尹好好审审!”

    眼见胡姨娘要被拖下去,周围百姓指指点点,想好好瞧瞧热闹,又怕虎啸卫动刀,只能往后退。

    胡姨娘死命挣扎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半天都未被拖下去。

    忽然,众目睽睽之下,她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李子衡的视线,尖叫道。

    “李子衡!你没有心!你竟眼睁睁地看着你亲弟弟就那样被人害死了!李子衡!”

    “你在上京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害得你弟弟丢了性命!李子衡,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