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合作2
青州城郊,防洪堤坝。
地牢昏暗潮湿,空气中隐隐夹着血腥味,味道古怪,整个空间十分狭小,寒气森森。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甬道深处传来,最后停在了牢房门口,悬挂在石壁上的油灯被人点亮,穿堂风吹过,人影婆娑晃动,倒映在墙壁上。
袁黎生身上的红色官袍已经看不出颜色,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周身漫着水渍混着些许的血水,浸湿了他的下袍。
听到动静,他微微仰头看向牢房门口,只隐约瞧见一个背对着光亮的高大身影,侧头与人说话时,袁黎生恍惚觉出有几分熟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袁黎生嗓音已经哑的不像话,多日未进米水,他说话显得都有气无力。
“你最好在此时就结果了我,否则他日我脱困之时,便是你们这帮贼人的殒命之日!”
江令舟站在牢房门口,宽大的帽兜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听见这话,他不由得笑出了声,随即手轻轻一挥,示意守卫将门打开。
铁链发出沉闷的咔咔声,牢房门被打开,江令舟踩着污水闲庭信步般地走了进去,站在袁黎生跟前,不等袁黎生说话,他已经抬脚将人踹进了一旁的大片水渍中。
袁黎生刚想爬起来,却被江令舟狠狠踩在脚下,他一张嘴,污水便涌进了嘴中,呛得连连咳嗽。
“袁大人好大的口气,那我便等着你亲自来寻仇,我倒要看看你们太师府还能有多远。”
袁黎生只觉得背上一松,他艰难坐起来,靠在石壁上,语气笃定,“是你!私盐账簿的事,是你做的!李家的事也是你的手笔!”
“袁大人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不过就是随手送了本账簿而已,至于李家,不是你们太师府派人灭的口吗?”
袁黎生听着这话,心中惊骇不已,他没想到,袁家所做的一切,竟然也在此人的谋划中。
他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令舟笑笑:“凭你也配知道我的身份,回去告诉袁广老儿,他的命,我要定了。”
“至于这江山,不是赵桓的,也不会是你们袁家的。”
“你是想造反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父亲的命岂是你说要就要的!”袁黎生疯狂喊叫起来,忽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笃定道。
“你是……你是赵珩的人罢?怎么,死了那么多年,他手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忠心耿耿的狗吗?是想要替他……”
袁黎生话没说完,只见江令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踹上了他的胸口,肋骨断裂声响起。
袁黎生后背撞上了石壁,一口污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江令舟不再管他如何痛苦嘶吼,头也不回地抬脚出了牢房,没走出几步,又吩咐道:“废了他的腿,再挖他一只眼,把人丢出去罢。”
片刻后,凄惨的叫声响彻了整座地牢,油灯被风声晃得剧烈颤动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地牢里显得格外新阴森。
守卫拿着血淋淋的眼珠走到外间,江令舟随便瞟了一眼,道:“送到三娘那儿,她知道该怎么做。”
……
柳三娘带着东西走到关押元则礼的牢房时,元则礼正盘腿坐在草席上。
不同于袁黎生的狼狈,他身上的官袍只是被污泥染脏,连官帽都好好地戴在头上,身上没有半点伤。
柳三娘收回视线,心念数转,怪不得郎君没有让人对元则礼动手,原来是误会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
牢房门被打开,柳三娘款步走了进去,停在破旧的木桌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柔声道,“大人,这几日可还好?”
元则礼没回头:“你们是什么人?私自囚禁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想不想出去。”
柳三娘话音落下,一动不动的元则礼终于转过身子,与她对视。
元则礼看着跟前包裹的十分严实的女子,皱了眉,道:“出去?我看不会那么简单,说罢,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想要粮食,我……”
元则礼想得很简单,此处是青州地界,又正值水患,对方将自己与袁黎生绑来,无非就是想用他们的命换粮食。
“粮食?”柳三娘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摇摇头,又俯身拿起桌上的盒子,主动走到元则礼身边,坐下,“大人不若瞧瞧,这是什么?”
元则礼在隐隐的压迫下,将盒子打开,在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他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元则礼握着木盒的手暴出青筋,才尽力忍住没让盒子掉落在地,只里头的东西跟着他轻微抖动的手在里头滚了好几圈。
柳三娘抬手搭住元则礼的肩膀,柔声道:“大人可是吓到了?这是从那位上官眼中挖出来的,大人觉得如何?”
“你……到底要做什么?”元则礼侧身避开了柳三娘的手,惊魂未定,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盒子中居然是眼珠子,从前虽是与父亲走商押货,但还从未遇上过如此血腥的东西。
柳三娘主动收回手,说出了来此的目的:“奴家自然是想来与大人做个生意。”
元则礼张嘴便想说什么,却被柳三娘打断,“哎,大人可别急着向当今天子表忠心,在这儿,除了我,谁能听得见?大人尽可不同意,不过——”
柳三娘拉长语调,再次轻笑出声,她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似是不经意一般的道:“我可听说这几日青州城来了个女菩萨,为寻自家兄长,搭棚布粥,替兄长积福呢。”
“大人,不若我让人将她请来,与您一聚?”
“我远远瞧过一眼,那眼睛,当真是漂亮,也不知……”
元则礼微怔,他几乎瞬间就确定了柳三娘口中的女菩萨就是赵瑾棠。
心绪流转,元则礼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赵瑾棠曾经提过的李家账簿之事,难不成眼前这人与李家账簿有关?
如今对他们施以绑架囚禁的这伙人就是赵瑾棠与沈宴口中神秘的第三方人?
既如此,何不将计就计?
眼见着柳三娘就要离开,元则礼稳住心神,猛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元则礼语调中带着几分颓然:“你们别碰她!要我做什么?我……我都答应,只要……别碰她。”
——
“快走啊,城门口来了为女菩萨,正施粥呢!去晚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快快快,别耽搁了,咱们快走,好几天都没吃上东西了!”
“我听说不仅有粥,吃完还能领着米粮回家呢!”
百姓们拿着碗和麻布袋,三两成群的往城门口赶,对街道两边门户大开的米粮铺子视而不见。
这有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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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的米粮领,哪还至于去求这帮坐地起价的黑心粮商。
米粮铺子内,掌柜的看着旁边穿着奢华绸缎衣袍的中年男子,露出讨好的笑意来,“大人,您看这,这怎么办啊?”
这中年男人正是青州刺史的副手,长史刘安达。
刘安达面色沉得可以滴出水一般,原本想趁着姓唐的重病不起,抓住此次机会好好赚上笔大财。
没想到,丢了两位赈灾大臣不说,其中一位还是太师府的郎君,更是把太师府的人招来了。
如今,这又莫名其妙地出了位女菩萨,扰乱了所有的计划。
“怎么办?怎么办?”刘安达一脚踹过去,将柜台上的米粮狠狠一挥,打翻在地,怒气冲冲道,“本官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周围人不敢应声,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没想到刘安达却是逮着人就骂:“看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还想不想赚钱了!”
……
青州城外,粥棚。
赵瑾棠看着来领米粮的百姓越来越多,眉头紧蹙。
按道理来说,灾民不该如此缺粮才对,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听清楚了,从上京带来的赈灾粮足够支撑青州熬过水涨期。
可为何如今,不仅吃不上饭,而且几乎每天都在死人,不说周边的小县,就连青州城内也不容乐观。
“绪风,派出去寻人的隐卫可有回来了?”
绪风听见问话,摇摇头,道:“之前留在大郎君身边的隐卫带着其他人往周边寻了,还没有消息。”
赵瑾棠沉吟不语,她收回视线,正计划着该派谁去查缺粮的事。
不远处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位穿着劲装男子,径直朝粥棚走来。
绪风反应迅速,将人挡住,只见那人恭敬非常,抱拳行礼道:“二娘子,若是有什么事,可吩咐属下。”
赵瑾棠将绪风拨开,抬眼看向眼前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问道:“你是沈允执的人?”
“是,郎君不放心娘子,这才派了我们暗中随行,”赤峰解释,又从腰间掏出一枚小巧的玉环,上头是沈允执的私人暗纹,“方才见二娘子似乎缺人手,属下这才斗胆上前。”
赵瑾棠心中划过暖意,没想到沈允执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这底下人还如此有眼力劲儿。
“替我谢过你家郎君,既如此,你来。”反正是沈允执的人,赵瑾棠便也没有再多客气,直接将人喊到身边,将事情简单说了下,“你带人去好好查查,有什么问题,立刻回禀。”
“是,二娘子!”
赵瑾棠看着赤峰领着人很快消失在原地,她想了想,将施粥的事情交代给天璇,而后转身回了马车。
自己离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该写信回京报报平安,否则,家中恐怕也会一直记挂,平添烦扰。
与此同时,防洪堤坝,地牢。
元则礼趴在地上,身上原本只沾了污泥的官袍此刻已经血迹斑斑,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墨发散在肩头,俊朗的面容此刻也是沾染了血痕,狼狈不堪。
柳三娘蹲在他跟前,拿出手中的帕子替他擦了下将眼睛糊住的血渍,道:“委屈大人了,只是做戏做全套,另外那位上官,可比你惨得多了。”
说完,柳三娘起身,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元则礼,心中微颤,又很快恢复正常,她稍一扬手,吩咐道:“带出去罢!记住,把人与袁黎生分开一些,别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