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火舌高高跃起,从屋内一路舔舐到外墙,冲破屋顶,将整座老房子吞噬殆尽。
间歇的爆破,持续的燃烧,伴着数不尽的烟尘滚滚向上。
火苗在扭曲,在抽搐,在肆无忌惮地劈啪作响!
仿佛一位完美的清扫者。
红色的砖瓦、绿色的爬藤、木色的家具……全都在火海中一点点化作了灰烬。
待到大火熄灭后,除了一方乌黑的焦土,大概什么也不会留下吧?
……
车速被设置到了最大,火中的老房子很快消失在了车后方。
临溪侧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行止的怀中正抱着一只丁点大的小猫,毛色黑白,像是只奶牛猫。它看起来只有一周大,眼睛堪堪睁开一条窄缝。
这只小猫是行止点火前在卧房里发现的,被他顺手抱了出来。
此刻,他正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猫,眼眸低垂,笑意浅浅。
临溪心底涌起一丝诡异的反差感,她幽幽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管它的。”
行止并未抬头,依旧抚摸着小猫的脑袋,语调温柔,“这么弱小的生命,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它会死的吧?”
临溪的表情愈发复杂。
她心说,那是因为你不久前刚杀了它的主人,又放火烧了它的家。
明明做起残忍的事情来眼睛不眨……这样一个家伙,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像是看穿了临溪心中所想,行止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杀人不是目的,只是一种行事手段,我还没有无聊到以杀戮为乐。”
他轻轻拉了拉小猫的胡须,“小猫没有威胁,并不需要死哦,而且你不觉得它很可爱么?”
临溪:“……”
所以,杀与不杀的判断标准只有需不需要杀吗?
无关对象,无关其他任何一切。
其实,行止温柔的外表下一直存在一种很强烈的非人感。
只不过平日里被他藏得极好,唯有深入接触后,才能隐隐察觉出端倪……
小猫忽然开始咪咪咪叫个不停,行止不免有些困惑。
临溪了然道:“是饿了吧?像它这么大的小猫,每隔三四个小时就要喂一次食,我记得车上是有奶粉的?”
“原来是饿了呀?这好办。”说着,行止立刻开始翻找奶粉。
“你是不是从来没养过猫?”临溪眯了眯眼,“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可是很难照料的,没养过也敢捡,你也太自信了吧?”
闻言,行止抬起头冲她一笑:“不,是因为有你在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猫,小时候还养过猫。”
临溪摸了摸鼻子,她已经完全没印象自己什么时候提过这事了。
不过这一路上他们什么都会聊,自己讲过也不奇怪。
“没有奶瓶……唔,我们车上是不是有注射器?倒也能凑合用。行止,你去把注射器找出来,我来喂它吧。”
“好。”
临溪让小猫趴在她腿上,轻轻扶住它的脑袋,然后小心地用拔掉针头的注射器给它喂奶。
趁着她喂猫的功夫,行止翻出他的那些药瓶,一瓶一瓶往手里倒药片,而后仰头吞下。
临溪注意到,有好几瓶已经被他倒空了。
对于这些药,行止似乎并不打算细说。
于是她也就没多问。
小猫喝完奶,又恢复了安静乖巧的模样。行止找了块毛绒毯,让它舒舒服服地蜷缩在上面。
“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东大陆的边缘了?”临溪问道。
“没错,大约今晚就能穿过这片无人区,”行止弯了弯嘴角,嗓音轻快,“接下来,我们就要正式告别东大陆了。”
“可是我记得,东大陆西部的边缘是海域吧?”
“嗯,不过无需担心,我早已安排稳妥。”
“……”临溪心说,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规划得如此周全,可见离开东大陆绝非行止临时起意。
防弹材质的越野车、分量充足的物资用品、跨越海域的后手准备……莫非,他早对今时今日有所预料?
临溪忽然开口:“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那就是官方为什么会发布对我们二人的悬赏通告?”
她定定注视着行止的眼睛,声音微沉,“林延林尚他们应当正面临牢狱之灾,若说是想报复我吧,可林家无人从政,不太可能通过官方来发布这些以公徇私。而且这一路上我能看出来,那些追杀过我们的人并不全是同一批。”
所以,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东大陆I官方发布的悬赏是冲行止来的。
在他们离开京城的那晚,行止曾说过,到时候会有追杀他的人。
她知道行止也参与了林枫的计划,不然那天他不会出现在林枫的别院。
临溪突然想起,之前她问林枫是否有政圈的人在支持他时,林枫并未做出否认。
那么在这当中,行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零零散散的碎片在脑海中胡乱漂浮……好像只需找到某条线,就能把它们全部串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对吗?”临溪静静问道。
行止微笑地看着她,“对,我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掀翻林家的计划是由林枫主导,而我从中协助?”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起来,“其实,我才是背后的主导者呢。”
“自古以来树大招风,盛极必衰。林家错就错在它把家业做的太过庞大,以至于达到了不被国家所容许的地步。更何况商人向来难敌政客,空有财富却没有权利,各方都在虎视眈眈,林家的结局可想而知——要么主动做出退让,要么等着被连根拔起抹杀彻底。”
“我让林枫选择了前者,并代他与官方达成了一些交易。然而此事结束之后,东大陆I官方却表示,希望我能加入他们的某个部门。”
行止的笑意淡了,口吻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我拒绝了,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临溪默了好半晌……
她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行止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为什么要拒绝?官方想挖你做高级公务员,给出的报酬一定很丰厚吧?”临溪扬了扬眉毛,“而且这可是绝对的铁饭碗,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你不心动吗?”
行止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什么兴趣呢。”
“……”
临溪心想,怪不得行止那天会说,他没兴趣成为林家的二把手。
感情人连东大陆I官方都没放在眼里啊!
是他太过无欲无求吗?
不见得。
她很清楚,行止这样的人绝不会做没有收益的事。
深谋远虑,目标明晰,把每一点得失、每一份利弊都考量的明明白白,这才是他。
那么他想要的……又会是什么呢?
“你,到底对什么有兴趣?”临溪低声问道,“……吗?”
行止摇了摇头:“那只是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证明自己存在可用之处,才能拥有一定自由限度地活着。对此,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仅仅是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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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当成一种生存之道。”
“其实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东西,一旦看透就会变得索然无味。能让我感兴趣的,大概是一些不曾得到过的,又或是始终保持动态、可以永无止境探索的事物吧。“
“比如自由,比如基因,比如星空……都很有趣呢。”他凝视着临溪,弯起眉眼,“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你。”
临溪怔了怔。
随后,她缓缓翘起嘴角,“我们两个……某些地方其实还挺像的。”
行止浅笑道:“嗯,我也觉得。”
临溪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道:“不过,仅仅是因为你拒绝了东大陆I官方的邀请,他们就向全国发布悬赏来追踪你,这未免有些牵强。你和他们之间的牵扯并不简单吧?难道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他们要杀你灭口?而且与你合作的对象应该相当有权势……”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她猛地抬起头!
乌黑明亮的眼瞳目光锐利地直视着行止——
“是秦四爷吗?”
那场慈善晚宴上,秦四爷的举动像极了一场刻意表演。
而那晚林枫试图说服她加入他的计划时,也是搬出秦四爷来警示她,如果不与他合作的话,她的前途和婚姻都将沦为家族的工具。
当时临溪正被秦四爷这事搅得心烦意乱。
老家主一直很渴望林家能跻身政圈,林尚对此事的反应同样喜出望外,并向她施压,要求她无论如何都要与秦四爷结亲。
就连颜音都跟着一起劝说她……
临溪简直恨不得能立刻摆脱这一切!
林枫就是在这个时候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半是威胁半是利诱。
不得不说,确实效果极好。
就好像足球已经落在了球框前,只差那临门一脚。
——自己,真的是意外落在了“球框”前的吗?
——还是说……她是被刻意放置在了“球框”前?
行止仍是微笑地望着她,临溪的眼神却一寸寸冷了下来。
像是散落满地的珠子骤然被丝线串起,先前她所忽视的怪异之处开始一个个往外蹦!
然后顺着某个猜测缓缓收束,聚拢……
她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秦四爷这个名字,其实源自一场误打误撞的意外偷听。
那天晚上颜音突然给她发信息,叫她来房间门口拿项链。
恰恰就在这时候,没关紧门的房间内传来了谈话声。
她记得那一晚静得出奇,整座房子里一个侍者也没有。
好像自己后来还问过一嘴……侍者是怎么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
侍者告诉她,那天是表少爷特许的集体休假。
临溪的眸光愈发沉了下去……
——当过多巧合重叠在一起时,真的还依然是巧合吗?
——还是说,是有意为之?
如果,终端能被入侵,信息能被篡改呢?
如果,有某种特殊权限或特殊手段,能操控这些呢?
记得那晚在林枫的别院,他给她看那些视频和文件时,事先切断了网络。
而她与行止离开京城的那夜,行止同样告诉她,为躲避追踪、防止信息泄露,不要把终端接入网络。
这是否意味着——信息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那么,她收到的那条消息,真的是颜音本人发来的吗?
还有她所听到的谈话……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炸开!临溪突然把手伸向行止右耳的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