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院子的地基较高,进门时轮椅还需要滚一滚小斜坡,自然窗户就更加高了。
听到窗沿下端的敲声,她便探出半个身子去察看。
或许是酒意上头,沈令仪一时收不住力道,脸颊径直向陆鸿晏撞过去。
二人的鼻尖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痛得沈令仪眼眶红红,揉着鼻子迅速想向后撤去。
可惜她受了伤的左手有些使不上力,潮湿的雨雪又让她下肢泛着隐痛。
沈令仪不仅没能全身而退,反而还有向外坠落的趋势。
“阿跃小心!”
陆鸿晏眼疾手快地扶稳她,好笑地说道:“怎么开窗也能将自己摔下去。”
沈令仪借势稳住了身形,慢吞吞地缩回房间里。
“天色将晚,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寻你。”
陆鸿晏的大手扶在窗沿上,用力向上跃起,便轻而易举地翻过窗户,鞋靴落在闺房地板上。
成年男子能够翻越窗沿并不会使沈令仪惊异,只是她思绪倏然飘转到远处,尚书府外高耸的围墙上。
“你是怎么进来的?”沈令仪好奇地问道,“难不成真的是靠翻墙?”
陆鸿晏无奈,三两下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领,就朝着沈令仪走来。
“我不会武艺,自然没有这本事,都是魏朔的功劳。”他略微向外指了个方向,“他还在外边守着,保护你我的安危。”
沈令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故意语气戏弄。
陆鸿晏眉心微动,倒也纵容着她。
“你怎么样了?撞到的地方还痛不痛?”
陆鸿晏目光落在她红润的眼眶上,迈步朝她越靠越近。
沈令仪忽然想起年前的告诫,对自己尚未收拾的残局有些心虚。
于是她便假装不经意的用裙摆遮住地上的酒坛,左手捏住银杯藏在身后。
方才陆鸿晏的心思都在沈令仪的安危上,现在才察觉出空气里充盈着馥郁的酒香。
而眼前之人更是心虚地眨着眼睛,掩耳盗铃般挡着什么东西。
沈令仪面色僵硬,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倒也没什么大碍。”
“阿跃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陆鸿晏心中了然,愠怒的火苗已经悄悄燃起。
他的大手隔着她的衣袖向下滑动,摸到了她掌心里捏着的银杯。
陆鸿晏使巧劲夺过银杯,沈令仪却莫名地痛呼了一声。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自己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啊?
“有些烦闷,小酌一杯不碍事。”
眼看着人赃俱获,沈令仪讪笑着辩解,背后的双手悄悄揉着自己的指尖。
陆鸿晏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床榻上坐好。
“雨夹雪的天气,还敢这样放纵,真是嫌弃疼得还不够。”
银杯被他随意地抛在一边,陆鸿晏无视地上露出的酒坛,强势地抓过沈令仪的左手放在身前。
指甲被针扎过的痕迹很明显,陆鸿晏一眼就能看出是何缘故所致。
沈令仪垂着头缄默,默默咬着自己的下唇。
“这不是靠着药膏,腿脚好多了嘛。”
她顿了片刻,回想起宸王府客院摆放的那些火盆子,迎合般地说道:“不过还是多亏了殿下的火盆,驱散了我体内的寒气,如今连雨雪天都只是微微泛酸罢了。”
陆鸿晏掐了掐她的脸蛋:“不是不痛,是雨雪停了。”
沈令仪倏然抬头望向窗外。
果不其然,天色虽然阴沉,雨雪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怪她只是觉得隐痛缠绕,并没有从前那种生不如死的刺痛。
陆鸿晏轻轻地抬起沈令仪的细手:“这些伤痕,都是慕容氏做的吧。”
沈令仪点点头,缓缓讲述着先前的经过。
“父亲不知为何当着我和三妹妹的面就打了母亲,拔下她的簪子后,撬开了她双手的指甲......”
沈令仪发丝垂落,遮住她眼眸的神情,声音略微带着哭腔:“或许母亲委屈吧,便也用长针扎了我的指甲,还杖责了我的婢女。”
她说的可都是实情,只不过顺序略有差错,再夹带一些个人的揣测。
沈令仪卖弄着凄惨,还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可是我相信母亲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这般,父亲动手打她,这比打在我身上还要难受。”
陆鸿晏无语的情绪已经大过了愤怒。
他想起祈福之事沈令仪拿着沈静姝的小指,义正词严地强调着姐妹之情,还让他不要随意揣测。
“阿跃莫不是将那截小指还给太子妃了?”
沈令仪眸光一亮,可随即又立刻转为失落:“大姐姐拿到以后,误会我是故意想要伤害她,我真是百口莫辩。”
“往后住进宸王府,少与她们往来吧。”说罢,陆鸿晏立即抬手捂住她的反驳,“听不进去也就罢了,全当我没说。”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顾念着根本不曾存在的亲情。
陆鸿晏理解她心中为何烦闷了,只是仍旧有些很铁不成钢:“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靠糟蹋自己的身体来排遣难过。”
看来饮酒之事不再计较,她算是成功化险为夷了。
沈令仪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反而莫名其妙地更加闷得慌。
她总是撒谎成性,小到饮酒,大到青院。
她亲自提出并答应过的“坦诚”二字,又一次食言。
“陆潜,如果你的亲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沈令仪闷闷地开口问道,越往后声音越是如蚊嗡般低小。
陆鸿晏还以为她指的是慕容氏二人,还庆幸着它吃了亏后总算有些开窍。
于他而言,从陛下利用他当靶子,害他日日身陷危机之时,他便再也算不上陆鸿晏的亲人。
陆鸿晏毫不犹豫:“我会恨他。”
“可是......若是她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才欺骗的呢......”
“不必开脱,欺骗就是欺骗。”
他自嘲一笑,难以原谅陛下以爱为诱的利用。
沈令仪的手指颤了一瞬。
二人缄口不言,房间内一片死寂。
须臾,陆鸿晏才想起此行目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
“先前徐大夫开的药都扔了吧。”
他把瓷瓶郑重地递给她:“这是落水时为你诊脉的太医开的药方,保证比徐大夫的方子还要灵验,阿跃安心用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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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仪神情恍惚,接过瓷瓶时不小心没拿稳,落在床榻上摔开了塞子。
柔软的云丝缎保护着瓷瓶未被摔碎,可是拔塞脱落以后,里面药膏的气味涌出来,沈令仪不由得一惊。
她服用各种药物多年,虽然对药理不精,可是对药物的气味确是极为敏感。
沈令仪基本能够确定,瓷瓶中的药膏和从前那瓶几乎一模一样。
新的太医也是徐大夫曾经的同僚,二人难免不会有一些蝇营狗苟。
可是若真是如此,凭借陆鸿晏的手段,不可能不会有所察觉,又怎么会告诉她可以“安心”去涂抹?
这其中的关系定然牵扯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陆鸿晏能够感受到沈令仪的不安:“怎么了?还担心着吗?”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
沈令仪悟出了陆鸿晏的隐瞒,客气地道着谢。
她的兴致缺缺和除夕之时听到“腿疾可以治愈”时截然不同。
陆鸿晏不喜欢沈令仪垂着脑袋抑郁的模样,便嘱咐她耐心等等,自己去去就回。
沈令仪见他又灵活地跃出窗户,却没有了再打趣的心思。
不多时陆鸿晏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翠叶。
沈令仪认出那是慕容氏精心栽养的植物,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罢了罢了,先不去想往后的事情吧。
“陆潜,你怎么翻窗户这样熟练。”
沈令仪歪着脑袋,幸灾乐祸地看着那把长叶:“女子闺房外男不可随意进入,可是瞧着你的模样,想必是翻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陆鸿晏坐回她身旁:“不过是逃学时练就出来的本事。”
“至于阿跃说的女子闺房,我也只来过这一次。”
沈令仪眼前忽然划过祁明朗那整日没有正形的模样。
想必当时,陆鸿晏与他定是同谋的狐朋狗友,说不定今日翻窗之事也是他在背后提议的。
她说出自己的猜想,未曾想到句句属实。
陆鸿晏一边认真地将手上的长叶缠来绕去,一边好奇地问她是如何得知的。
“祁世子曾经也这般闯进过长沅的闺房。”
沈令仪想起薛长沅提起的场面,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只是他就没这么幸运了,夜行衣加上黑面纱,长沅误以为闺房内闯进了采-花贼。”
“她拿起枕头下的刀气势汹汹地扎过去,祁世子痛得倒在地上,任由她拿着扫帚敲打。”
沈令仪笑得眉眼弯弯,眼神亮晶晶的。
“最后打得祁世子身份也不敢讲,夹着尾巴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膝盖磕到花坛,还留下了个伤疤。”
祁明朗不可能自己讲述这段屈辱的过往,陆鸿晏听得津津有味:“那薛姑娘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呢?”
沈令仪心想,别看薛长沅整日对祁明朗凶神恶煞的,见面就互相呛声。
可当她得知祁明朗抱病卧床,便第一时刻提着糕点前去探望。
当然,心疼之余察觉出那伤口与采-花贼过于巧合,薛长沅照样子送了祁明朗一套口沫横飞的罪状词。
“也许是心灵感应吧,总之长沅一眼就认出来他了。”
沈令仪说罢,笑意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