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月,医仙看见楚悦,喜出望外,抑制不住地激动,眼里的光芒好似比初见时还要晶亮。
“姑娘,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楚悦拉着白露的小手,望了她一眼,又望向医仙,坚定地道:“决定了。今日特来请医仙施诊。”
医仙二话不说,收拾完东西,带着楚悦回到自己的医馆。
检查过白露的眼睛后,再次向她确认:“姑娘,你当真决定好了?”
楚悦对着医仙深深福了一礼,起身,迎着他的目光,语声郑重无比:
“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还请先生万万将她妥帖地治好。”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服牛乘马,执鞭坠镫,只要先生开口,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在所不辞。”
听着她铮铮誓言,医仙惊叹不已,肃然地挺直了腰身。
望着她眸中殷切期盼,滢然水光,拱手正色,对她许诺:“定不负所托!”
一盏茶过后,医仙准备好一切,还给楚悦送来一册话本,让她打发时间。
楚悦含笑接过,却随手放在一边,目送白露跟着他去了楼上。
等他们消失在楼梯拐角,她仰头抑制住心中酸涩,一步也不敢走远,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一分一秒都这样漫长。
不知去楼下张望了多少次,不知抱头蹲在墙角担心了多少回。
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快被无尽的不安吞噬的时候,头顶传来医仙淡淡的声音。
“你可以去看她了。”
楚悦瞬间清醒,如蒙大赦,腾地起身,却因为太过急切,不慎摔到地上。
医仙忙来扶,她忍痛,提裙快速来到二楼。
小家伙安静地躺在干净的床上,眼睛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她的眼罩。
“姐姐……”
听见她隐隐发颤的细弱声音,楚悦热泪决堤。
*
当晚,白露便醒转过来。
医仙给她内服外敷了镇痛的药,除了微微的疼痛,一切良好,没有发热,意识清醒。
听医仙说,从头到尾,她都没哭一声。
楚悦大力夸赞她一番,喂她吃了甜粥,又给她服了助眠的汤药,不多时她便睡了。
但她自己却扭伤了脚腕。
为了方便医仙随时观察白露的病情,及时给她换药,给她悉心的照顾,在医仙再三挽留下,她便答应,留在了他的小院。
半个月后,白露的伤口彻底愈合,楚悦的脚也完全好转。
拆下纱布的一刹,看着那张雪白的小脸上,一双完整无缺的明眸,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小家伙,终于获得了重生,楚悦再一次热泪盈眶。
当日她们便向医仙辞行。
知道他不肯收诊金,楚悦早已提前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悄悄地放在了他的药橱里。
临上车,塞给他一张字条,望着他隐隐颤抖的手,柔声笑道:
“这些日子,多谢先生照拂。愿先生前程似锦,一生平安。”
医仙意识到她这话不对,脸上赧色乍消,迅速展开手中字条,看完上面的字,再抬眸,楚悦的车早已走远。
他连忙大步追上,边追边喊。
“姑娘——”
“在下李流光,今年二十有三,家境优渥,品行端正……”
“姑娘你若是还未有心上人的话,可否考虑考虑在下……”
楚悦坐在马车里,听得耳朵都红了。
白露初见光明,只觉得今日的娘娘,竟比从前她看到的还要美上百倍千倍,就好像天上仙子一样。
“姐姐,不如你别做娘娘了,就答应了那医仙,嫁给他吧。”
楚悦眉头一皱,嗔道:“你这孩子,才几日功夫,竟学得如此孟浪。”
然而白露的话却让她想起宋姨的提醒。
原本打算等治好白露,回去收拾一下,给那群小宫女们留下些什么再走。
可今次,迫不得已在李流光家中待了半月之久,将守陵人的职责长长久久地抛之脑后,重温市井生活,让她这个活死人好似也跟着涅槃重生了一般。
她的确不想再日复一日困在那陵墓里,做那有名无实的太妃娘娘了。
她要就此远走高飞,彻底任性一回。
“想不想随我一起,去浪迹天涯?”
“去哪?”白露顿时两眼放光。
楚悦望着白露,眼睛里亦是抑制不住的神采飞扬,却道:“先回流云榭一趟。”
*
为了不让白芷起疑,更不想让她伤心,楚悦只说自己去江南玩上一阵,不久便回来。
找宋姨拿了一些银票,辞别众姐妹,来到外面,已至黄昏。
第一次独自远行,望着行人渐渐稀少的街巷,楚悦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忐忑。
方才临走,宋姨又嘱咐她,前几日城中起了一起偷盗案,牵扯众多,还闹出了人命,就在这两日,京里好似要来个钦差大臣,要亲自督查此案。
只怕再晚一些,城门会戒严,出入不再容易。
为防这又是柳如是的幌子,宋姨再三告诫,让她尽早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姐姐,我们去哪?”白露见楚悦呆立着,忍不住又问。
楚悦立即不再犹豫,道:“先出城。”
马车行驶起来,仿佛有一只手从后面推了一把,让她不得不一路向前,去面对未知的前程。
白露兴奋不已,却还是忍不住透过车帘,流连着这座还未来得及深入了解的州城。
“姐姐,出城之后,我们去哪呀?”
“你想去哪?”
白露想了想,道:“从前你不是跟我说,岭南盛产荔枝,甘甜多汁,而且那里没有寒冷的冬天。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吧?”
“那西域呢?你不是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坐在枣树上,一边看着旷野上的牛羊,饿了就从树上摘枣子吃,困了就躺在树上睡么?”
“那要是地上有牛粪,我睡着了掉下去怎么办啊?”
楚悦忍俊不禁,须臾,轻轻点上她额心:“那就在树上给你造一间房子!”
“可是我们连劈柴都不会,怎么造房子啊?”白露一转眸,调笑道,“那就找个俊朗的西域小伙,给我当姐夫,让他给我们造房子!”
楚悦大惊,瞬而脸颊一烫,伸手就去挠她腰。
“上哪学的这些浑话!”
“啊!好痒呀!我不说了……我真的不说了……”
一路欢声笑语,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城门。
宋姨提前备好了路引,守卫检查之后,二话不问,立即放行。
一车二人,颠簸在黑暗中的官道上,人烟渺茫,却有种天高海阔之感。
掀开车帘遥望,原野尽头灯火阑珊,似有人家,楚悦便让车夫驱车前往,打算今夜先在农户家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一路向南。
可谁知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急乱的马蹄声。
一声一声,好似激扬的擂鼓,远在身后,却震得人浑身发麻,脏腑欲裂。
“给我追!就是前面这辆马车!”
是丑肥圆的声音!
楚悦霎时毛骨悚然,对车夫急喊:“快走!”
可是马车如何能跑得过轻装简行的飞马?
忍着惧怕,颤抖着取出医仙调配的药膏,手忙脚乱地给白露抹在脸上,一张灵动的脸转眼变得丑陋不堪。
“一会儿我求他们放了你,你即刻回城,让宋姨去知州府求救!千万别跟他们硬来,他们人多,你打不过!”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你记住了吗?”
白露眼里泪光闪动,望着楚悦焦急万分的模样,用力点头。
丑肥圆的人很快追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只听见一声低沉的马嘶,车夫一声惨叫,重重滚落在地。
车帘被挑起,一股恶臭随即被风带进车里。
丑肥圆吹亮火折,望着瑟缩在角落里的楚悦:“美人儿,你让爷找得好苦啊。”
说完扫见一旁的白露,脸上淫.笑顿时僵住,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转头对手下道:“来呀,把她们捆住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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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楚悦强自镇定,问道:“是小伯爷派你来的?”
丑肥圆的目光陡然变得阴鸷:“难道爷就不配要你?”
“你要带我们去何处?”
“明日一早,美人儿自会知晓。”丑肥圆邪笑道。
此刻已然出城,他有胆量背着小伯爷掳走她,只怕不知要将她掳去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
楚悦立即拔下头上发簪,横在脖间。
迎着丑肥圆惊诧的目光,毅然道:“我可以跟你走,但她又聋又哑,还生得丑,于你无用,你放了她。”
丑肥圆立即举起双手,安抚道:“好,好,我答应你,你千万别冲动。”
楚悦深深望了白露一眼,从容不迫地拉起她的手,将她带下马车。
含泪望着白露走出去,忽然之间,一只手从身后猛地制住她身子,夺去她手中发簪重重摔到地上。
白露听见动静,立即转身看来,小小的手霎时握成硬拳。
楚悦用力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过来。
谁知丑肥圆忽然大喊一声:“还不快给爷弄死这个小玩意!”
白露拔腿就跑,却还是被丑肥圆的手下追上,从后面刺了一刀,倒在了血泊中。
“白露——”
楚悦发了狂似的大喊,拼命地朝她扑过去,却逃不出丑肥圆粗蛮的圈禁。
他趁势取出棉布塞住她的嘴,和手下齐力捆住她的手脚,将她放回车上。
马车急速飞驰起来,楚悦缩在车厢角落,浑身颤抖,泪流成河。
她的白露,陪了她十余年的妹妹,就这么没了。
若是不曾自作聪明将她赶走,至少她们还能死在一起。
好似有一把刀在剜她的心,一刀更比一刀深。
捱过漫长的剧痛,无边无际的黑暗又朝她压了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不再颠簸,停在了路上。
恍惚传来金铁碰撞之声。
楚悦渐渐睁开眼睛,凝神细听,远处近处,刀剑声,呐喊声,嘶吼声,马蹄声乱成一片。
有人急声高喝:“保护大人!”
大人?官府的人来了?
楚悦心中燃起希望,透过黑暗望向车帘,静静等候着,许久之后,刀剑声歇,车外响起几人的对话。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草民感激不尽!”
是丑肥圆的手下!他这么说,难道官府的人在帮他?
又听一道铿锵的声音,气势磅礴,仿佛有千军之勇:“大人,流寇向北逃窜,属下已经派出一队人马前去追击!”
流寇?
楚悦兀自惊疑,又听见一道低沉肃冷的声线,瞳孔骤然放大,心跳骤急。
“如此深夜,你驱车疾行,意欲何往?”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
竟是他!
楚悦激动地流下热泪,急忙伸腿,用尽全力拼命踢打车厢,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车厢里传来异动,丑肥圆的手下惊慌不已,说话都不再连贯:“草、草民……草民带着家眷回乡……”
裴俨幽冷的目光如同刀光一般刺着他,对自己的属下道:“去查看马车里可有异样。”
“大人!大人不可!草民的妻子是个疯妇,只怕会吓到大人!”
属下早已掀开车帘,举着火把一照,看见泪流满面,拼命摇头的楚悦,大喝道:“大人,里头绑着个女人!”
裴俨硬拳紧握,高声下令:“将此人和他的同伙统统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丑肥圆眼见事情败露,正要和手下四散逃走,裴俨的人迅速赶上,将其尽数抓获,带到他面前。
森寒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看清丑肥圆面目的那一刻,裴俨只觉得心口莫名抽痛了一下,想到什么,立即转身回望身后的马车。
车中蓦地传出凄楚的低泣,他的属下正弯腰探进车里,车里的女子似乎非常抗拒他的接近。
“你别动!本将给你松绑!”
裴俨立即大步上前,大掌重重按上属下的后背,语声平静,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