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盛垂下眼睫:“……”
“那我走了。”禅院直哉不准备再折腾下去,他扭头就走。
但他没走几步就顿住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朝下看,一双手拉住了他的靴子。
“汪……”
眼前的黑发少年垂头道。
过长的黑发完全垂了下来,掩盖住了少年的神情。
禅院直哉兴奋地笑了:“你真的汪了欸?!”
他抓住竹盛的头发,提起,眼前的少年满脸的尘土,双目无神,脸侧有擦伤,应该是刚才被他踢的那一脚所致。
真是好表情,他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张照。
发给五条悟怎么样?
直哉心想。
他把照片点了“保存”。
他笑道:“不错,乖狗狗就是要奖励的。”
直哉后退几步,挥臂抡出一个圆,把那袋食物丢到了仓库外面。
竹盛眼含惊讶地看着他。
直哉笑道:“怎么?你真的以为我会救你吗?想救你的是我老爹。”
他俯下身,眼神犹如毒蛇:“我恨不得你死在这里。”
竹盛几乎忘了反应,他寒毛直竖,同时有些困惑,为什么这么恨他呢?
自己干了什么特别特别坏的事了吗?不就是当时阻止了禅院直哉术式的释放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又为什么要侮辱他?
明明是禅院直哉先犯规的……
自己只是阻止了他的违规举动……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
直哉挥挥手,身旁的侍从递过来一个老旧的木匣。
他放到竹盛眼前,说:“不过你这么乖,也不能一点奖励都没有。”
“这个就送给你。”
迎竹盛怀疑中夹杂着恐惧的眼光,他笑着打开了匣子。
一只扭曲的咒灵从匣子里折叠着翻涌出来,好像漫画书里的阿拉丁神灯,不过是伊藤润二版的。
“你看,我还是很不错的吧,特地给你找了同类来陪你,今天晚上你一个也不会孤单了。”禅院直哉道。
咒灵不断的扭曲、膨胀到了有一头牛那么大,他浑身上下流着粘液,像一条巨大的蛞蝓。
蛞蝓的两个触角不断的伸缩、伸缩,瞄准到竹盛的方向。
咒灵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夹杂着粘稠的液体滚过地面的黏腻声。
它缓慢且笔直地朝竹盛爬来。
竹盛被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后退去。
他想变成天逆鉾直接躲过这个咒灵的攻击,但是可能是由于脚腕上的咒具的原因,竹盛没有办法自主地掌握自己的形态。
竹盛调转视线,天逆鉾夹杂着白色光斑从他手上幻化出来。
他对上蛞蝓咒灵的两只触角,这才发现这怪物的两只触角是两条人的手臂,手臂上淋着黄色粘液,五指合成拳,所以才会在远处被误当做触角。
深呼吸……竹盛想。
竹盛心想,就像打怪一样,没什么不同,斩断这个咒灵,然后……
竹盛的手紧握着天逆鉾,仰视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咒灵,手以一种不可察觉的幅度在微微颤抖着。
他的嘴唇也不住地抖动着。
他举起天逆鉾对准咒灵挥下,可是因为没有咒力加持的缘故,只在咒灵的身上割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咒灵的触角把他悬空卷了起来,感受到身侧不断压紧的力度,竹盛肺部的气息逐渐缺少,缺氧使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中闪现一幕幕画面,他意识到自己真的会死。
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真正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残酷而冰冷。
他不是在玩什么通关游戏,也不是在做什么任务,更不是什么在扮演什么角色,什么无功无过地过十年然后回到现实生活啊……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他切切实实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重新获得了一条生命,这条生命和他前世的生命一样珍贵。
这是一个咒术的世界。有吃人的咒灵,作恶的诅咒师,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普通人因为咒灵和诅咒师而死亡……竹盛想起之前和五条悟一起去病房看望的那个女孩儿,好像叫依织,有着一双可爱的酒窝……生命是珍贵而易逝的,死亡是家常便饭,活下去才是最最困难的,他早该知道。
蠢货!!之前准备随随便便过活的自己就是个蠢货!
自己绝对、绝对要活下来。
他隔空和与禅院直哉的眼神对视。
原来禅院直哉并没有走,而是抱臂站在一旁,冷笑着看着他。
这个人……
竹盛对上直哉戏谑的目光,腰间被踢的那一下还在隐隐发痛。
这个人渣。
在这一刻,畏惧困惑和恐慌偃旗息鼓,名为愤怒的火焰在竹盛的胸腔里熊熊燃烧着。
这里的生活是如此的真实,而且……
而且自己在这里所受的所有屈辱与折磨,他也要亲手尽数奉还。
竹盛能感觉到手上的天逆鉾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火焰。
这是咒力,五条悟曾经教过他怎么释放咒力,但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成功过。
他双手握住天逆鉾,这个价值上亿的特级咒具,在无垠的黑暗中闪着仿佛能够撕破一切的寒光。
用力下劈——
强烈的白光照亮了整个仓库,在好像烧焦物的“滋滋”作响声中,蛞蝓咒灵嘶鸣着松开了竹盛,他身体被竹盛一切为二,黑色的血浆一样的东西恍若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竹盛摔在地上,黑色的血浆溅在他脸上,转瞬化成灰散去了。
……
禅院直哉愣住。
什么?
那个小子杀死了二级咒灵?
开玩笑吧……不可能。
因为刚才的白光过于耀眼,他合上了眼睛,现在已经找不到竹盛的身影了。
他前进几步,看见自己准备的咒灵已经被劈成了两半,满地都是黑色的浓浆。
人呢?
禅院直哉低头。
一根造型奇特的匕首斜插进了自己的腰腹中。
“你……”
身后的人身手伶俐地拔出匕首。
禅院直哉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鲜血止不住地从腰腹的伤口处汩汩流出,禅院直哉震惊的捂住腰间,鲜血从他的手中满溢而出。
他吓得向后一倒,坐在地上。
他撕扯着嗓子,吼道:“来人呐——”
没有回应。
直哉额角划过冷汗,才意识到刚刚为了处理掉竹盛,就把侍从全部驱散了。
竹盛一脚踢在他腰腹的伤口上。
“嘶——”禅院直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被踢得仰躺在地上。
“你等着死吧。”直哉的眼神饱含恶毒,如滚烫的热水一般泼向俯视他的竹盛。
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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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盛没有反应,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仓库上方的几线阳光投射在他脸上,直哉这才发现竹盛的发丝是蓝色的。
竹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
直哉:“……”
竹盛的眼神令他心里发毛,一中从未有过的惧意在胸口弥漫,仿佛四肢的血液都凝固了。
竹盛抬脚,坚硬的鞋底再次碾上了直哉的伤口。
“你这个人渣。”竹盛用力一踩,看着鲜血从自己的鞋底溢出。
直哉尽力用咒力覆盖住受伤的部位,他疼得嘴唇直发抖,想运转术式反击。
但是就好像和术式的连接被斩断了一样,自己的术式始终没办法启动。
是那个小子的术式!
竹盛加大脚上的力度,转着反复碾了碾直哉的伤口。
“人渣。”竹盛说。
“变态。”
“神经病。”
竹盛每骂一句,就加重一次脚下的力道。
尽管用咒力抑制了伤口的扩散,但禅院直哉也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他没有办法一直保持着咒力的输出,每次力道加强时,由于刻骨的疼痛他的咒力都无可避免地消散掉一部分。
有鲜血从禅院直哉的口中流出,这个畜生。
他吞下血仰起头,想回骂几句。
可当他仰起头,看着把靴子踩在自己身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黑发少年时,伴随着一阵阵的疼痛,他的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知来由的战栗。
这使他头皮发麻。
“……”禅院直哉没有骂出声,反而扭过了头。
停顿半晌,有眼泪滚滚地从他的脸上滑下,禅院直哉道:“你杀死我……就、就等着明天早上被我爸凌迟吧。”
“是吗。”
竹盛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到了仓库的死角。
他开始扒禅院直哉的衣服。
外衣是厚实的棉服,虽然被他刚才一捅,有些棉花跑了出来,血液涌了进去,但是量不多,总归还是十分的暖和的。
“你干什么……”
因为失血的缘故,禅院直哉的声音渐渐虚弱。
竹盛没有管禅院直哉的呻/吟,把他的外服脱下来后,又盯上了对方厚实的棉裤。
……
竹盛穿的厚厚的坐在地上,这才感觉浑身上下渐渐暖和起来。
“呜呜……”
竹盛扭头,禅院直哉的嘴被袜子堵住,因为刚才脱他衣服的时候说了一些话惹得他不开心。
他看着仓库角落的、只穿了内衬而冻得身体通红且浑身是血的直哉,心中的怒火也渐渐消散。
刚才因为愤怒而产生的力气逐渐消失,他感觉好饿。
好饿啊。
竹盛来到仓库门前,之前被禅院直哉扔出去的食物正静静地躺在里仓库门四五米的距离,外面飘着大雪,这些食物已经被白雪掩埋一半了。
他推开门,想把那些食物捡起来,但是果然不可以。
“当啷”的响声从他的脚腕处传来,那个禅院家主所说的咒具终于显现原形。
一条银色的链子出现在他脚脖上,竹盛扯了扯,根本扯不动。
他只好半蹲在仓库门口望着那个塑料袋,以他目测,手臂是绝对够不着那些吃的的。
一只骨节突出的手拾起了那个塑料袋。
竹盛看向来人。
“不错的眼神嘛。”
来者穿着一条黑T,把塑料袋里的食物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