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牧云幻想过很多次见到亲生父亲的场景。
可能是街头刊登的小报上有那么小小一块的寻亲启示，电视上偶然间看见的找孩子回家节目，或者在后开始献血，有人会通过基因配比找到他。
现在看着他的生父，司牧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从未期待于到来这个世界上后，再次予以他重大打击的，便是亲生父亲是个人渣。
“……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事，我就先走了，晚上还要为我爱人准备饭菜。”
即使再怎么轻缓地把那几页纸放下，司牧云的手依旧控制不住地颤动，他已经竭力忍住不把这份资料扔到林威的脸上。
压在胸口的石头越来越重，直到把他拖入无法呼吸的深渊，面前的林威却勾着嘴角，似嘲笑又似好奇地问：“怎么不喊爸爸？”
“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再去医院查一遍。”
深吸一口气，司牧云装作平静地回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想找自己的孩子能有很多种方法，你的命不错，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我丢失在外面的儿子了。”林威显然没把司牧云当回事。
“我的命好…哈，狼狈地活到现在，你是第一个说我命好的人。”司牧云藏在发下的眼睛布满阴翳：“如果不是你抛弃了司荷，我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你毁了两个人的人生，现在又反过头来想和我复原亲生关系，真不怕我鱼死网破，找机会把你杀了么。”
周围伫立着如墙一般的保镖，把玩着手上拐杖的林威眉毛都不抬一下，只是慢吞吞地训斥：“随随便便就说要杀人，像什么样子。”
“不过，要不是你想杀了你的哥哥霁璟，我还真不能发现你。”看着面前的司牧云如同被拘束的野兽，在座位上痛苦又愤怒地挣扎时，林威又轻描淡写地多添了一句。
如火星在汽油上燎过，熊熊的怒火在背后腾然升起，手背上青筋鼓出的司牧云再也忍不住，直接拿起桌上还未开封的酒瓶向前扔去！
去你的！谁承认林霁璟那傻叉和他有关系了？
如琥珀般清澈的酒水在击中障碍物的那一刻像花一样绽开，玻璃渣子四处飞溅，却只有零星的水溅射到林威的绸服下摆。
保镖的动作比司牧云还快，直接用胸口接下飞来的酒瓶，结果被碎酒瓶拉出长长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混合着酒水滴到地上。
但保镖下意识地赶紧把身体从主人身前移开，还未等他向林威谢罪，已经有新的保镖将他扯过一边，拖出包厢。
“真臭……换个地方谈吧。”
被扔出去的酒是有一定年份的窖藏酒，酒香浓郁，林威却像闻到什么恶心的气味似的，眉头微皱，自若地起身离开。
准备好再被打一顿的司牧云警惕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保镖，手臂不自觉地抱住自己，却被几只手硬生生地扯开，将他也一同拎出会所和林威一起上车。
时间流转，他被困住手脚扔在地面上，麻木地听着林威和他妈妈司荷的故事。
说来说去，不过也是林威在结婚前遇上了在会所里打工的司荷，司荷爱上了当时正值风华的林威，两人发生关系后林威就把她养在了身边，直到司荷听闻林威要结婚。
不想被污蔑当小三的司荷崩溃地逃离林威给她布置的住处，一路跑回了父母所在的老家S市，可惜司荷的父母也不愿接纳已经怀孕的女儿，任由她在医院分娩后死亡。
林威虽然喜欢她，但婚后一段时间还是要给妻子做足面子，没有派人去搜查S市，结果这一等就是二十几年，直到他在处理林霁璟最近被人搜查的事时，才在资料里看见和司荷相像的司牧云。
“司荷也真是的，明明只要等着就能让你在以后享受好日子，偏偏跑到谁也找不着她的地方。”眼前的男人又换了一套家居服，看起来温和亲切，只有知晓他本性的人能瞥见他潜藏的冷酷。
“……你说的再多，我也不会原谅你。”司牧云的嗓子已经哑了，在车上和保镖的撕扯让他精疲力尽。
“我需要你的原谅？”林威嗤笑，他俯视着司牧云：“我是在给你一个回归林家的机会，好歹你也是我的儿子，以后别学你母亲，跟宠物似的给别人养着。”
“顾家那个女儿已经准备好订婚宴了，你也想像司荷一样给人当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吗？”
他不想，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重蹈覆辙。
顾念卿和林威是不一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顾念卿才是唯一能彻底看透他，但又选择去爱他的人。
别人的爱掺杂着怜悯，但爱本身就不是由怜悯中产生的，司牧云能感受到顾念卿看待他时也有怜悯，可这与她的爱无关。
正是因为司牧云坚定地相信这一点，所以能把自己所有的不堪展露在她眼前。
林威显然觉得司牧云也继承了他母亲的恋爱脑，正当他想继续出言点醒眼前的人时，手下急匆匆地赶来：“顾小姐前来拜访，需要让她进来吗？”
“谁把消息告诉她的？”
林威的脸色渐冷，周围的手下却低头闭嘴，一言不发。想来身边确实没有人敢把他的一切事务报告给顾念卿，林威古怪地看向司牧云：“看来你确实深得小顾总的心。”
他像是不经意间把脚踩在司牧云的脸侧碾了两下，随即跨过他，拄着拐杖向门口走去：“顾家未来的家主亲自登门拜访，哪里有不让人进来的道理，快，去开门。”
“地上的‘贵客’也要招待好了，一直让人呆在地板上像个什么样子？”
退在大厅外的女佣们静步上前扶起司牧云，安静地端茶倒水。
顾念卿进来前整个大厅一尘不染，周围的手下也全部离开，只留了几个在旁边服侍的仆人。
刚刚到达的顾念卿在门口沉住气，整理着自己在路上被弄乱的服饰，还未放下手，“咚咚”的声音便伴随着脚步声传到门口，抬头一看，果然是林威来了。
虽然看起来祥和，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的很想让人给他一拳。
“贤侄，怎么有空来看望林叔叔呀。”林威似乎笑得很开心，眼纹都加深了许多：“我们这些老一辈干什么都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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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年轻人的眼睛。”
“见笑了，久不见林叔叔，还是十分想念。”想念他和家里老登明嘲暗讽的日子，两个人在房间里吵，顾念卿在房间外偷笑。
两个人来回扯车轱辘话也没意思，见顾念卿是铁了心地想进去，林威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叔家里还有客人，怕是要麻烦你们呆上一阵了。”
林威丝毫不害怕司牧云会主动在顾念卿面前说出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至少司牧云绝对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林家和顾家虽然看起来是合作关系，实则顾家那老头不甘心于屈居S市一个地盘，想把手伸向京市发展。可林威也不是吃素的，在背地里处理掉顾家在京市的几条生产线后，两家之间就渐渐生疏了。
把林霁璟下放到S市也是林威的意思，他想一报顾家伸手向京市的仇，把顾家在S市死死压住。
作为顾家的继承人，顾念卿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就算再怎么信任小情人，也不会把和林霁璟一个身份的人放到她身边。
室内的装潢是黑白配色，墙上挂着巨幅的山水墨画来作衬，林家父子的审美果然都差不多，顾念卿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
来到大厅看见司牧云正坐在沙发上时，顾念卿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在看见司牧云手臂上被绑起来的淤青时又提起心，害怕他已经被林威暴揍一顿。
“司牧云？”假装在这里意外撞见的顾念卿好奇地贴着他坐在一边，背后却用手掌轻轻贴住他的背。
无法言语，但却在一瞬间心领神会。
‘你还好吗？’
司牧云悄悄扶上她的手臂，朝她笑了笑。
‘还行。’
“你们两人认识？”林威也讶然地询问，故意看向司牧云：“牧云也不和我说一声，让我白为顾贤侄担心了。”
“嗯，他是我的朋友。”顾念卿显然不愿多说，把眼神从司牧云身上移开。
瞧见顾念卿似乎是不在乎的样子，林威确定她就是在装模作样，不免想再把这一趟水再搅得更浑：“看牧云的样子，好像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再这么八卦，不如去找个村口呆着。顾念卿烦躁地磨牙，奈何林威这个人确实要谨慎对待，她还不能随便糊弄过去。
不如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
“确实，我身边的好朋友还挺多的，刚才还去拜访了杨公子。”顾念卿也抛出引子：“这杨家也真是的，一天到晚还掀起不少风浪，让人看了都头疼。”
林威对杨家在干的事心知肚明，甚至那件事一开始能促成也有他的助力，最近因为顾念卿的插手，杨家夫妇那边已经反馈给他很多次实验受阻的消息了。
见顾念卿居然还不死心的找上门来说事，林威也不介意让她吃瘪。
“哈哈，杨家最近确实有风浪，不过发展倒是风生水起，让人看了就羡慕。”
“也不知道顾家能不能赶上去分一杯羹。”林威点点自己的拐杖：“我都忘了，顾家也不和杨家在同一个市场，哎，你说老顾他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