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在屋内试探过后,揽月对于谢行止的酒量有了预期,相比起此时竺意的惊讶,她镇静不少。
她与竺意是多年的敌手,也曾是多年的好友。揽月太熟悉不过竺意此局的突破口,那便是竞酒。
她的棋艺本就不是绝佳,在棋士中不过中上;她的酒量亦不是海量,与人对饮也难敌千杯不醉者。
但是竺意聪明,正是她的聪明,让她设置了一个名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是无法攻破的阻碍:那便是善棋艺者相往往自诩高风亮节,不善饮酒作乐;好饮酒者没有耐力深钻棋艺,不精棋艺对局。
于是,前期对敌者都以为自己占尽上风,后期却总是被竺意反败为胜。即使遇到那么一个不事出的纨绔世家子,棋艺酒量皆精,也没有一身咒力可以化解辞旧。
是了。哪怕两者皆不敌,竺意还有[辞旧]。大梦一场辞旧去,出世已是烂柯人。
靠着这两样优势,作为新一任棋者,竺意从最底层的铜铃爬到了银镶玉。也是自从竺意继任后,再也没有人登上二楼。
她怔愣地注视着眼前的棋局,黑子被白子围追堵截,逼到了死角所剩无几。
困兽之斗。她看着眼前的这盘棋,好似已然超脱于这一小方天地,升到高处俯瞰全局。只不过,她看见的不是生路,亦不是棋局,而是众多藏在楼后的,窃窃私语的黑影。
他们就这样漠视着,轻蔑地围观着这场比试,一如以往她的每一场棋局。竺意僵硬地从棋局里挪开视线,这是她无数次对弈以来第一次直视对局人的眼睛。
她望着谢行止的眼神,那个眼神与楼上人不同,平静如水,让她回想起年幼时天真无暇地奔跑到水潭边上,笑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只不过现如今自己的倒影,已经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模样。
竺意冷冷地笑了:“又是这种眼神。你的眼神虽然与楼上人不一样,但都是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她不死心地继续在棋盘上寻找生路,着魔似的喃喃自语:“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为什么偏偏遇到了你。”
她手里不安地摩挲着手里的黑子,却怎么也放不下去了。铺天盖地的罗网,已经举目皆是死局。
谢行止坐在原地,饮尽此局最后一杯酒,权当于这位对手的尊敬。饮尽后,她道:“你输了。”
此话一出,竺意的面色随之惨败下来,她焦躁地拨弄手里的棋子:“我输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站在谢行止身后的揽月五味杂陈,她张了张口,一个奚落的字都吐不出。她看着昔日的好友与仇敌,没有人比揽月更明白竺意话中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你一开始走的便不是生路。”谢行止见她这般模样,罕见地出声替她解答。
“我恨得便是如此。”
谢行止的话止住了她的焦躁魔怔,她极其死板的眼神转向谢行止,一字一顿地重申:“我恨得便是你们这样的高高在上。”
“仿佛我只是一个玩物,永远在坐井观天地做着无谓的斗争。”
“我选了一条我能看到最好的路,死命地向上爬,快爬到顶了,马上就看到那线曙光了。然后你们轻飘飘地告诉我,这条路一开始就是错的。”
竺意咬着牙,恶狠狠地仰头瞪着楼上不知名的阴影处。她伸手指着楼上,又转而指向谢行止,绝望凄厉地大笑:“看看!你们怜悯着我,觉得我愚昧可笑,但是你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们被玩弄在……”
她的话猛地被掐断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没有了后文。竺意像被什么捏住了喉咙,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只有离竺意最近的谢行止看清了她的口型,她眼神一凝,没有说话。
而面前的竺意瞳孔的光很快消散了,她的身形软绵绵地倒在了棋盘上,棋子因此散落了一地。
身后的揽月由于被眼前谢行止的背影挡住了竺意的脸,等她看清局势时,竺意已经没有了生息。
而她死前的最后一眼,停留在了揽月这里。揽月哽住了,她看着在邀月台里欢笑过也在夜里憎恨过的那人,如今一切都再无继续了。
而她的最后一眼,还是望向了揽月。
你在伪善什么?揽月诘问着内心,发颤的手中是滚烫的铜铃。
她是知道的,但是揽月选择了自己。
谢行止就这样目视身后的女子走上前去,拿走了竺意腰间系着的银镶玉铃铛,同时对着她低声道:“你自由了,竺意。”
风筝断了线,终究是飞向了天际。
看到难得一见的盛景,楼中的大人物们终于开始窃窃起来。他们颇有兴趣地在高处观察着大厅中的二人,至于竺意,早已被邀月台的仆人无声地抬下去了。
而揽月在得到银镶玉铃铛后,身份明显有了不同。起初开局摆设桌椅时被忽视,如今收局时仆人见她都会轻轻点头致意后,再行搬走尸体。
显而易见,这是她选择向上爬的一条路。而这条路,明显是默认的。
否则,那些仆人便会将她与竺意一同料理掉。
只是她这作为,明显是打算坐享其成了。揽月只需要躲在谢行止的身后,等待谢行止赢下对局。
谢行止倒并不在意:想要坐收渔利,也要小心不要被鸟啄了眼睛,又被蚌夹伤了手。
揽月倒是识时务地跟上往二楼走的谢行止,温声笑语:“郎君您刚刚不是想问些什么,如今我们同在一条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谢行止直言不讳,“四楼是谁?”
虽然当时在与竺意对弈,但是谢行止并没有忽略四楼整个回廊拉下竹帘的动作。她抬眼看去,虽然看不清内里的人,但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到有两道目光。
揽月闻言一下语塞,掌心的银镶玉铃铛开始发烫了:“这...”
谢行止颔首:“不说?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奉陪了。”
“首局对弈时你并不慌张,说明我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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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于你并无太大牵连。而登楼者也从未提起要楼内人引荐,说明我独自一人登楼也并无差异。”
“我们就此解约,姑娘另寻高明罢。”
揽月急得白了脸色,她拦住谢行止慌乱道:“除了这个!有些事我真不能说!”
看着对方仓皇的神态,谢行止并不奇怪。刚刚那竺意的死法看似诡异,实则就是铃铛中的蛊虫所致。
她们常年累月的将铃铛贴身放着,蛊虫早已顺着铃铛在她们体内埋下了毒,只待母蛊号令,子蛊催毒,则一击毙命。
想来揽月知道这一点,因此才这般畏惧,生怕自己说出了什么被母蛊得知后,如同竺意一样被悄无声息地拖出去。
谢行止倒也并不为难她,顺着问下去:“那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登楼?”
“因为想要摘月。”她似是而非地说了这句话,注视手持着的银镶玉铃铛。
摘月。
邀月台。
谢行止思瞩着这个词,觉着其中意味深长。
显然,这个揽月也是个聪明人,她既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让人无法猜透究竟是哪个含义。
她们继续踩着木质台阶,环形的台阶可以将一楼收入眼底。揽月自高而下地望去,喃喃:“原来是这个感觉。”
很快,她们就被拦住了去路,二楼至三楼的路口,同样置放这一座亭子。
那亭子与竺意雅致的竹亭不同,它通身朱红,像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而花中,坐着一位红衣美人,就像花中的花蕊。
揽月为谢行止介绍道:“这位是画师,扶摇。我对她的比赛了解不多,她与人比的是画意,需要蒙眼盲画。”
“至于画该如何比,是靠楼内的投票。”提到这个,她近乎是无奈地笑笑。
这个方式,要想赢过扶摇根本无解。画得再形神俱在,楼中客都只会选人而不是画。
扶摇生得美艳动人,又惯会讨客人欢心,要想从她那抢票,都是天方夜谭。
但由于竺意继任棋士后,登楼者便再也没有登上二楼,于是她的风头反倒是被盖去不少,叫人忽视了此局的难度。
那扶摇的红衣上,只悬挂着一颗银铃,也是拜竺意所赐。
扶摇瞧见了揽月手中的银镶玉铃铛,眼中笑意真切了几分。她巧笑倩兮地朝着谢行止招走来:“小公子,你既然胜过竺意,那便是我扶摇的贵客。”
她走近谢行止,却有分寸地没有身体触碰。扶摇执起袖子笑着捂嘴,纱织的红袖在空中折射出弧光:“我被那假人卡在这层好久了,你赢了她,便是帮我出了口恶气。”
“既然如此,旁人与我比,都是各一炷香作画。与你的此局,我多让你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到我便停手。”
身旁的揽月蹙眉正想说些什么,谢行止已然应下:“好。”
“那便,不能反悔了噢。”扶摇轻笑着出声,显然这个条件对她并无损失。
毕竟,比的从来就不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