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笑了笑,轻声道:“你可比三楼的[书者]要好打败的多,她的心思缜密同时永远全力以赴,设计的诡计也胜出你不少。你的琴谱被我拆掉了,认输罢。”
烛闻言像是被踩中了痛处,她狠狠晃动了一下金铃铛,而揽月的话断在口中,化为尖锐的利刃刺痛她的五脏六腑。揽月苍白着脸色,目光仍是一刻不离烛,仿佛是在嘲讽又像是不服输:
你也就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烛冷眼看着前一刻还在冒犯自己的人此时因为体内的蛊虫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她并不欣喜也不愧疚,口中吐出几个字:“我讨厌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背弃我。”
“邀月台到底有哪里让你们这边痛恨,你们又为什么要将整个邀月台的怨恨加诸我身。”
谢行止的[铭]幻化于手中,她执剑就朝烛刺去,少女惊慌失措地大叫:“仆人!给我拦住她!”
慌乱躲避间,她也顾不上摇铃,揽月有了些力气,半支起身子跪在地上喘着气。而就当谢行止要刺去时,剑被一柄鞭子打偏了,同时这条鞭子触碰处也被锐利的剑气削去一节。
那人低声叹:“好锋利的剑。”
而后挡在了烛的面前,将鞭子递给她:“你忘了带上它。”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很是懒散的氏族纨绔,年纪尚轻却并无朝气,他装扮衣着皆是华贵,此时正挑着唇畔一抹不真切的笑。单是这样一眼,谢行止认出了此人正是三楼烛身后的那名贵客。
原以为这人并不会为烛出面,却想不到过来充当了援兵。烛则是接过了自己的鞭子,怔怔地看着自己身前的人:“大人,您这又是何苦。”
他调笑道:“刚刚在鬼哭狼嚎的莫不是我认错了人,不是阿烛小娘子。好了,不要推脱了,前面为你挡下这少年的一击,可是震得我手臂都有些发麻。”
烛闻言,明白了眼前的人有多难缠,咬牙:“再难缠,她还能打过我们二人不成。”
揽月听着他们这般商议,倒也没力气异议,依旧半跪着支撑住自己不倒下去:她如今这幅模样,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威胁。
真是熟悉却又屈辱的轻视啊。
谢行止见二人迎来,手中挽了个剑花,俯身躲过烛的一鞭,一剑朝着那贵客而去。那人伸出折扇柄一挡,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竟然只是辟出了火星没有砍断。
“这剑,我要了。”那贵客玩味地笑,眼神里满是惊艳。
谢行止不置可否,咒力注入剑中,往地上一插:“破!”
言出法随,木质地板猛地被剑意劈裂,烛反应不及,瞬间落空,幸好被那贵客拽住了手腕。
烛咬牙,倒也不顾自己先上去,另一只拿着鞭子的手扬起,一道鞭影就向谢行止直直劈去。
剑插在地上还没有拔起来,谢行止倒是也不躲,伸手直接攥住了鞭子。那贵客见她这般,忽而有些不好的直觉,没来的及做出反应,就看到对面的少年露齿笑起来:“万雷诀——”
“轰隆!轰隆——”雷势电意沿着鞭子导向二人,连带着整层四楼大半的建筑一瞬间焦黑。而鞭子也节节寸断,烛跟那贵客被迫分开,她没有了支撑摔下了三楼。
那贵客身上不知穿了什么宝器,面对接二连三的万雷诀下没有外伤,只是外表稍显狼狈,面容有些灰头土脸,低低地咳了一声,唇边挂着血丝。
“还战否?”谢行止拔出剑,闲庭信步地与他相对,看着赶上楼的仆从并不畏惧。
“战。”那贵客一敛刚才的散漫,他挺直腰杆,警惕着防备着谢行止。
“好。”谢行止只颔首,剑锋就迎面而去。那贵客险些没避开,下腰攻下盘,扇骨中射出了寒芒,谢行止挽起剑花运剑,将半数的银针推了回去。
这一推,寒芒四射,许多赶上来的仆从被击中后倒了下去,倒是一时慌乱顾不上同她对敌。
谢行止便又起剑,剑尖一挑扇骨,将扇子挑飞至楼下,而后侧身避过那贵客的一拳,以掌化拳,又是一脚踹向他的膝盖,但是被他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你的武力既然如此之高,为什么又要做这个徒劳的登楼。”那贵客见谢行止一剑还要袭来,忙伸手叫停,半倚靠在墙边。
谢行止倒也真不再与他对敌,往上空一扔[铭],御剑化为一道流星幻影,同上楼来的众人对敌。她摇头:“既然你们有规则,那我便按你们的规则来。看看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
“说不定,真有神迹,因为我不登楼而错失了呢。”谢行止并不紧迫地同他闲谈,而后掏出原先进楼前展示的金制小貔貅和玉佩,她就这样一块,一块地将它们拆开,而后想不要钱般往邀月台各处散去。
这些玉佩貔貅的成色极佳,倒是引得不少仆从女郎争相去夺,而后一阵清脆、悠扬的铃声响起。邀月台的众人都失了神般停滞在原地。
而后,他们直勾勾地将视线转向了谢行止。
谢行止听出来了,这是烛的铃声。看来,她便是母蛊的持有者,也是结网的那只蜘蛛。
而烛乘坐着巨大的蜘蛛,爬上了邀月台的楼顶,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谢行止,轻蔑又厌恶地道:“拦我路者,皆是该死。”
“给我杀了他。”
一声令下,铃声再度响起,邀月台凡是佩戴着铃铛的众人,都朝着谢行止这一层涌来。谢行止心念一动,扬起剑挥断了三楼通往四楼的阶梯,一时之间众人无法向上,困堵在楼底。
而她背后杀意袭来,谢行止有所预料地避开,看见了满脸绝望和无奈的揽月,她意识仍然清醒,只是无法操纵自己的任何行为,包括此时与谢行止刀剑相向。
揽月的武器是环在腰间的软剑,剑意狡猾灵动如蛇行,蜿蜒叵测。而这蛊虫的控制下,她原先虚弱不稳的行动变得矫健而敏捷,楼下的众人也想到了上来的办法,或者说,是烛想到了。
那些人就像叠罗汉似的虫群,一群叠着一群,托着上方的人向上,而后便是一个,两个,三四个……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麻木而机械地与谢行止缠斗。
自然,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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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是不会因此犹豫手软的,她剑意起,就击落一批人潮,只是那些人就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击退后依旧坚持不懈地上前。
他们真的感觉不到疼痛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些人潮中除却仆从,大多都是年轻的,稚嫩的,平常在楼中欢笑打闹的姑娘。她们如今浑身是伤,不受控制地拿着身体作为与谢行止缠斗的绊脚石,而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做着自己不情愿的行为,累加着格外疼痛的伤口,一步步被头顶上一根无形的傀儡线操纵着行动。
她们眼中亮晶晶的,但是那不是所谓的希望,而是刺目的灯光,看不清的深渊。揽月望着谢行止,手上的攻击不停,起初清亮的眼眸里是将落的泪水,她望着谢行止身后的那些人,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烛坐在大蜘蛛的背上,风起剑意,她慌乱地避开,还是被[铭]削落了几簇发尾和发绳上的毛球,露出了她一直被双马尾遮挡的耳朵——那是一对蝴蝶的翅膀。
她似乎非常厌恶被他人看到自己的耳朵,急急忙忙地拨乱发尾将耳朵掩盖住,一刻也不再敢看向贵客。她情绪终于濒临崩溃:“你找死!”
怪不得她能如此娴熟地操纵蛊虫,原来是虫族之人。
那贵客稍许诧异地轻声说:“难怪她有如此症结…这虫族,如今的族人可都不在什么好境地里。”
“即便你再怨恨曾经,也不是将所有人都当成你往上爬的棋子的理由。”谢行止抬眼,罕见地笑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不该为了自己的路拦了我的路。”
“揽月的路,同我并不相斥,因此我不干涉她借着我的势一同往上爬。”揽月的攻击又一次落空,谢行止手搭上她的肩,口中捻诀,咒力显形将她束缚起来。
“而你,玄烛,你想要所有人都为你铺路,不论代价不论生死。”
谢行止字句清晰,仿佛一字一句都扇在了她脸上,扇得她脸色青红交加。
“你总是问,为什么所有人最后都背弃你。这个原因你真的想不明白么?”
玄烛偏执地咒骂:“因为她们有眼无珠,没有人能觉着我是对的。下等的贱民,怎么能看得出我的谋划深远。”
“是因为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
谢行止明白烛的执拗深入骨髓,仅仅凭着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让她醒悟。谢行止也并不执着,她深吸一口气,执剑迎了上去。
她只是,单纯因为看不惯而多话罢了。
既然讲不通的人,便应该打醒她。
谢行止手中咒印结起,口中念诀:“阵起,覆灭诀!”
金光自那些人身上闪过,揽月身上也闪烁着光芒,仔细瞧见,正是最初递给她的那只金貔貅。
“不巧,忘记与你说一件事。”谢行止咒印结,扬手剑落插在地中,“这金铃蛊的法子,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破!”
众人身上的束缚消失,一瞬间那些被操控的人都因为失力倒下,但是他们眼中相反,望着烛,燃起了仇恨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